第三章 宫变
秋天深处,夏府。 几声大雁的鸣叫,划破天际。月牙在云影中穿梭,疲倦了,渐渐隐去身子。 从夏天到此刻,夏文朗似乎很忙碌,夏天时他连夜召回了十三,却迟迟未私下传见。就连自己的一双儿女,他见得也极少。直到这日,他才召来兄妹两个,约他们在书房下棋。虽是微笑,缕着胡须,他的心不在焉却还是被树夏察觉了。一颗一颗落子,一个局慢慢形成。 夏文朗确实无法专注于棋局中。探子不断来报,秦王的兵,越来越逼近皇城了。那个人的信也一封封催得紧,夏文朗的眉不经意蹙起。 自盛唐覆灭,中原战火不断,群雄割据,李嗣源执掌天下以来,百姓总算得以喘息,安居乐业,百废渐兴。这位皇帝年轻时四处征战,落得一身伤痛,如今他的子嗣正值壮年,而他抱病治理朝政,也有些力不从心。李嗣源和和庄宗李存勖一样,疑心太重,不但猜忌女婿石敬瑭,甚至猜忌自己的儿子,使得君臣离心,叛将时有出现。 如今,李嗣源病情不断告危,朝廷的局势也越来越严峻。探子来报,李嗣源的次子,秦王李从荣已有心逼宫,万事俱备。李从荣担任HN尹,兼判六军诸卫事,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由于残暴擅杀,与诸臣不和。他自感素无人望,密谋称帝…… 夏文朗再下一子,黑色的棋子密布,已阵压白子,树夏和哥哥抱肘对着棋盘苦思。北风穿堂而入,屋内烛火摇曳,以为熄灭了,复又燃起。 树夏拿起一颗白子,下入局中,只见白子居然诡秘地连成一圈儿,反而将夏文朗的局搅乱。树夏咯咯笑着,一颗颗将被“围剿”的黑子收起。“还是meimei聪颖。”夏如朝和树夏击掌,颇为得意地冲父亲乐。 忽然,一只信鸽咕咕叫着落在窗前,守在门前的十三将信鸽抱进了屋内,信鸽的脚上环着一个极小的圆柱形筒子,夏文朗取出纸条,神色一变。“李从荣率牙兵千人列阵TJ桥,他带兵入宫,又令副将马处钧往宫中告知以接应兵马!” “就算趁着着夜色行事,李从荣也是胜不了的。”夏如朝为父亲斟茶,“父亲又何必苦等一个结果,熬夜伤身子,我们且从容睡下。” 夏文朗叹息道:“只恐咱们的国主要惊骇一番了……” 十三抱剑站倚在门廊处,听着屋内人深深浅浅的交谈,手中提着酒壶,又饮了一口。侧脸看去,树夏却也正专注看着他。是酒劲上来了吗,怎么觉得喉舌发热,连脸颊都发烫? 少女的肌肤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弹润,在烛火的映衬下,她煞是好看。她穿着天青色的袍子,瓷白的手放下棋子,朝着他走来。 “外面风凉,转眼是要落雪的天气了,进屋暖和一下吧。”脉脉的目光,星子一般闪烁。这少女的柔情,对于他,她是不吝给予的。 “我……”屋内的一道目光,沧桑且带着些愁绪,落在了十三身上。他一凛,本欲跟着树夏进屋,却说:“酒凉了,我去温酒。”头也不回,大步便往偏殿的小厨房去了。树夏愣了愣,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十三回来后,人便沉默了许多。父亲这么急迫地召十三回来,却迟迟不见动静,树夏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她拔脚想追,一只信鸽又急急飞来,她连忙将鸽子带回屋内。 此时的都城内,硝烟滚滚。李从荣起兵后,城门失手,他带领的将士以火箭射杀守卫,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朱弘昭等人冒着被追杀的危险入了宫。李嗣源年迈后经常失眠,这夜,他宣了一名姬妾,二人一番雨云后,李嗣源体力不支,才倒头睡着。宫人端着烛火奔跑着扑倒在宫殿前,皇上惊醒后推开姬妾,只着内衣,摇摇晃晃掀开纱幔,他的神色由惊惧转为痛恨,他掐住宫人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那宫人吓得滑倒在地,战战兢兢:“禀禀告皇上,朱大人他们来了,说是秦秦秦王的人已快攻进来了。” 李嗣源听闻,急火攻心,竟一口血喷了出来。几名宫人赶紧扶住了他。“传我口谕,令康义诚平乱。”然而,朱弘昭禀告皇上,康大人效忠秦王,已反。 李嗣源气得浑身颤抖:“那朕命你平乱,冯赟坐镇宫内中兴殿。”他推开宫殿大门,朱大人跪在寒风里。皓月当空,月光下,李嗣源已是满头白发,皱纹丛生。朱弘昭磕了头,坚定道:“臣誓死效忠”…… 史书载:“李从荣仓促入宫,阵中多是步兵。朱弘昭率五百骑兵由左掖门出,安从益率三百骑兵由右掖门出,李从荣的人马大乱,节节败退,乃走归HN府,判官任赞已下皆走出定鼎门,牙兵劫嘉善坊而溃。从荣夫妻匿床下,从益杀之。冯赟又率五百兵卒入秦王府,杀秦王二子,满门杀绝,做内应的许王乳母司衣王氏被赐死。” 李嗣源“闻从荣已死,悲咽几堕于榻,绝而苏者再”。 夏府深宅内,夏文朗看着一封封汇报着宫变情况的信笺,数次叹息。他老了,这些年,他关注着朝局,可这天下,到底是不可能长久太平。秦王被诛杀,牵连者甚多,而当今皇帝,悲痛过度,也怕是撑不了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