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旧事惊涛骇浪

    “将军到！”

    听到传报，马车内兄妹二人掀开帘子。“少主，石将军来了。”唤香和阿桥分别扶了二位少主下来。一列齐齐整整的兵马前，石敬瑭正打着背手，微微笑着迎了上来。

    “莫怪本将军耳力好，方才二位的话，本将军不小心听到一两句。”他竟也不恼，道：“既然又回了镇州城，本将军当陪二位小酌几杯。来人……”

    他一挥手，自己的侍从引路，一行人入了一间清净的酒馆，在他们进入前，石敬瑭的人已极快将酒馆肃清，只留得店小二和掌柜二人。步入单间，石敬瑭命人端来酒菜，便让所有人撤到门外远远候着。

    “世子所说不假，郡主不妨听听本将军讲上一个老故事，再行决定是否要嫁到将军府？”石敬瑭主动为树夏夹菜，斟酒。

    天祐八年（911年），李嗣源随李存勖参加柏乡之战。因功升任代州刺史。石敬瑭善骑射，性子沉稳又喜读兵法书，受到了李嗣源的赏识，将女儿嫁给了他。石敬瑭本有妻室，李氏入门便夺了正房位置，没多久便为石敬瑭诞下孩子。从此，石敬瑭统领李嗣源的亲军精锐骑兵“左射军”，成为李嗣源的心腹之将。

    天佑九年（912年），李嗣源首次与刘鄩战于莘城（今河南商丘附近），刘鄩乃名将，有“一步百计”之称。李嗣源误以为已夺城，退而去维护后方粮草，石敬瑭则亲率精锐骑兵镇守城门。孰料，刘鄩不仅杀了个回马枪，身边还带着石敬瑭的发妻。

    是的，就是那个被李氏挤得在家没有任何地位的发妻王氏。她在家中连妾室的地位都不如，生火、做饭、洗衣，干着粗活才能被李氏善待一二。原来，刘鄩的内应在战乱之中偷袭了石敬瑭的部队，孰料李氏为人精明，身边护卫众多，李氏将有孕在身的王氏推到了刘鄩的人手里，逃走了。

    刘鄩在城门前叫阵，要石敬瑭速速打开城门，否则就手刃王氏。

    石敬瑭忙于征战，竟不知发妻王氏已孕九月有余。他看着小腹高高隆起的妻子，一时之间难以抉择。城墙上是猎猎战旗，所有的兵士都看着石敬瑭，他们怎么也不甘心、不甘愿被抢走这好不容易夺来的城池！

    石敬瑭读了许多兵书，他想起了当年的楚汉相争。当年，项羽担心长期对峙下去对他不利，抓了刘邦的父亲，扬言刘邦不投降就杀了他父亲炖成rou羹吃。刘邦听说后说：“我们两人是结拜兄弟，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如果杀了的话就分一杯羹给我！”项羽想不到刘邦如此寡情，为天下大计什么都可以牺牲。最终，项羽心软，未曾杀害刘邦的父亲，后来自刎乌江边。

    这是一场心理较量，也是生与死的抉择。

    石敬瑭把心一横，他不信，不信众目睽睽之下那刘鄩竟能做出杀孕妇有悖天理的举动！他在城楼上大喊：“你要杀便杀，休要扰乱军心！我石敬瑭，绝不会开门的！孩儿，我有的是！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刘鄩的战刀已经割破了王氏的皮肤，王氏哽咽落泪，为了丈夫，她却怎么也不肯开口求刘鄩。看到石敬瑭竟狠心离开城楼不知所踪，刘鄩长叹口气把王氏带回了自己的军营。

    世上英雄不肯为女人拱手江山的，并不少，但若这女人腹中有孩儿还能置若罔闻的，只他石敬瑭一个！

    那夜刘鄩军中忽然响起一声尖叫，等众人赶到时，王氏已倒在血泊中。弥留之际，她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小腹，求求有人能救她的孩子。见此惨状，刘鄩大呼石贼乃真小人也！只有石敬瑭的人才会潜入帐中杀害王氏，以图其无法再作威胁石敬瑭军队的筹码！

    被抓到刘鄩军中的王氏的侍女有二人，刘鄩赶紧放了这二人出来，其中一个女子为了能抢救她腹中的胎儿，在王氏尚存一口气的情况下，含泪用刀剖其腹，取出了孩儿！

    那孩儿，便是十三。

    那个盛夏夜，惊雷滚滚，大雨滂沱。王氏躺在血海中，再也没有醒来……

    “我道这多年前的往事，不会有人再提。”石敬瑭淡淡地，喝了一口酒：“你们知我当年放弃他母亲和他，就该知今日我放弃十三也不难。树夏郡主若不嫁给我侄儿作新妇，十三这条命，我便送给君王了。嫁，或者不嫁，但凭郡主自己选择。”

    当年多少惊涛骇浪，他作为一个如此薄情寡义之人，竟能如此平静讲出。石敬瑭站起身，打着背手离去。

    屋内兄妹二人，相对而坐，心情沉重到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