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焦头烂额（5）

    当吴晗开始急切地呼喊苗景田和谢浚的名字，附近立时起了一阵sao动。桃花源的营地面积本就不算大，苗景田和谢浚又属于不大不小的干部，他们住得距离不远，听见喊声马上慌慌张张地跑来。

    一见面，苗景田忍不住向吴晗抱怨着说道：

    “头，您有啥事这么着急呀？我正忙着呢！”

    事情确实赶得巧了，这当口苗景田正在自个的帐篷里刮胡子，当听到吴晗高呼他的名字，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他只好带着覆盖半边脸的剃须膏跑了过来。同样模样很狼狈的人还有谢浚一个，他在战场受了点内伤，正遵从医嘱作热敷药浴，此刻慌忙赶来，谢浚是赤膊着上身只披着一件外衣，样子比苗景田好不到哪去。

    闻声，吴晗心情沉郁地看了看眼前二人，管不了两位得力干将投来的幽怨眼神，吴晗抬手一指北方，说道：

    “你们听见没有，那边打得这么热闹，一定是出了大状况。你们俩现在兵分两路，立刻给我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听好了，查不清楚，不许回来。”

    吴晗的语气十分果决，苗景田和谢浚也就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他们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一声。随即，二人返身跑回自己的帐篷整理仪容，准备率队出发前去一探究竟。

    已然派出了两队人手分头前去侦察护矿队方面的动静，只是这样作，吴晗仍然觉得不太放心，坐下想了想，他又起身派人叫来工业组的总负责人康亚非。

    在桃花源工业组一直是和科研组具有同等地位的内政部门，相对于科研组那些成天神神叨叨的科学狂人，幸存者们对这些主管工业制造的人员更为熟悉，由于对整个组织的贡献度很高，工业组也始终享受着格外礼遇，即使是如目下这种身处战线的情况，工业组的成员们也不需要承担战斗任务，连同夜晚执勤站岗也可以一并免除。工业组广大同仁的主要职责，就是伺候好了那些油漆味都没散尽的新式武器装备，但求它们别在关键时刻趴窝就行了。

    前脚叫来了康亚非，吴晗立即笑着迎了上去。两个人压低声音嘀咕了一会，康亚非明白了吴晗的想法，他会意地点头说道：

    “哎，这个没问题，我立刻安排。”

    事情交托下去，吴晗就彻底轻闲了，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切似乎都挺顺利，大约在两小时后，三份侦察报告汇总到了吴晗这里。由苗景田和谢浚两组人马撰写的目击侦察报告，再加上工业组负责发射的战区专用小型无人机，高空航拍得来的照片和红外感应图像，这些情报加起来，已经将护矿队那堪称奢侈的倾泻弹药场面，勾勒得既全面又具体。

    看罢了这些文字和图片，吴晗神情稍显疲惫地放下了照片，他抬眼看着临时被召集过来的几位高层人士，摆手说道：

    “大概情况也就这样了，你们觉得护矿队到底是在抽什么疯？”

    长期担任着巡逻队中队长职务，勉强够资格参与商讨的李渤，此时开口说道：

    “头，他们会不会是打算撤退？维持这么猛的火力，需要多少弹药？照我看坚持不了多久，护矿队不是想把咱们晾在这吧？”

    闻听此言，吴晗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即他抿着嘴唇摇头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根据吴晗的判断，护矿队方面是不会轻易放弃跟东瀛人死磕的，如果套用桃花源打一下就走人的基本思路，并不能准确地描述护矿队的意图。

    当下护矿队面临的情况跟桃花源大相径庭，处境和动机都不可同日而语。试想一下，每年进入隆冬时节，乌苏里江的江面一旦进入长达半年的封冻期，天然屏障就失效了，等同于护矿队的地盘向东瀛人敞开了大门。在那种一马平川的辽阔平原地形上，处于守势的护矿队根本无所凭依，纵然在人口稠密地带和边境之间有一段距离，可以用作缓冲地带，却不足以成为令东瀛人望而却步的理由。

    桃花源的大本营是位于群山环抱之中，对外交通条件很是闭塞。平常时候，幸存者们出行也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盘山道可走，在这一路上随处皆可设伏，当真是易守难攻的典范。

    说到那些孤悬在外的定居点，泰半也属于军事据点性质。居住在这些据点的人，舞刀弄枪的要比摸锄把子的多得多，也不必担心他们遭到东瀛人的偷袭，至少坚持到援军到来没问题。护矿队和王超会有这种信心吗？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在沿着松花江的两岸，护矿队兴建了许多散落分布在松嫩平原和三江平原之间的农场，防御力之低也就是能勉强挡住实力不太强的怪兽。要说这种程度的布防就能吓住东瀛人，那么依托着坚固的永久性工事，坚持抵抗到了最后一刻的北极熊冤魂，肯定会气得在坟墓里打滚。

    经过一番仔细的思量之后，吴晗确信自己的基本观点没有太大谬误，他这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不会的，王超这趟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你们要知道，东瀛人对护矿队造成的直接威胁，可比对咱们的威胁大多了，换作是你们的话，好不容易打到这里，会甘心半途而废吗？”

    以己度人，吴晗绝不会相信王超是那种碰到点挫折就放弃的草莓一族，因为他们俩虽然行事作风不同，但在性格上属于同一类人，即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在当今这个蛮荒暴力的废土时代，人类社会的一切规则抛弃了虚荣繁华，重新回归事物的本质，无论人或事都以实用为风尚，那些徒有其表，华而不实的玩意很不受待见。正所谓是大浪淘沙始见金，具体谈到谁行谁不行，完全不必拉关系扯后台弄出个裙带来，直接出来练练立马就见分晓。在这种整体社会氛围之下，若说哪个成功上位的人是残暴粗鲁，抑或是厚颜无耻，再不然是工于心计，这些古往今来的枭雄们都具有的通病一点都不稀奇，唯独不可能出现那种经不起风浪的温室花朵。

    吴晗迅速否定了貌似合乎情理的推测，但直至此刻，夜空中那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和地面上的爆炸火光，依然此起彼伏。护矿队好似跳楼大甩卖式的弹雨犹未停息，显然还有大把存货可供浪费，那么促使他们这样嚣张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

    感觉到这个问题很关键，桃花源幸存者们于是静下心来，开始集体冥思苦想，试图透过表面现象猜出其后隐藏的东西。长时间的思考是有效果的，苗景田突然似是灵光一闪，他大叫着跳了起来。曾亲身见证了东瀛人追杀一役，苗景田自是晓得在哪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中，东瀛人没时间将私下逃散的北极熊幸存者尽数斩尽杀绝，何况他们稍后又遭到苗景田等人的炮火偷袭，在彼时的持续混乱中，若说溜走些漏网之鱼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好不容易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苗景田试探着说道：

    “大家看，会不会是护矿队跟北极熊的残余份子搭上关系？”

    闻声，面色仍然泛着不健康蜡黄色泽的米龙，此时也凑上前来，在旁边插言说道：

    “对，对，这个确实很有可能。头，你怎么看？”

    已经被侦探小说引用泛滥的一句名言就是，当你排除了其他的所有可能性之后，唯一剩下的那种可能，无论表面看上去多么荒谬和难以置信，也基本可以肯定是最终的答案了。

    看了一下身边的众人，吴晗明白形势发展超出早先的预期，在没有作出明晰判断之前，他不想贸然下定论，于是便岔开了话题说道：

    “东瀛人比我原来想的更难对付，这次咱们要打疼他们，但是又不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你们一块来想个办法吧！”

    刚刚幸存者们还在谈论着护矿队的奢侈浪费行为，背后有着怎样的背景，吴晗忽然间转到了讨论对付东瀛人。尽管转折十分生硬，不过在场的众人也都识趣地没有纠缠刚才的棘手问题。当听了吴晗的新要求，他们照样是无一例外地苦着脸摇头不语。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来的如此美事？奈何吴晗这位大领导已然发了话，他们这些听命于人的小卒子也只能绞尽脑汁思索，希望自己能跟苗大嘴一样灵光闪现，找到开解困局的良方所在。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妨反过来理解，那些一望即知不是什么体育健将的家伙，多半也都有些头脑的。

    体型干枯弱小，往常米龙也不是以体能见长，如今他有伤在身，那张色泽蜡黄的鞋拔子脸更是欠缺欣赏价值。见旁边的众人只顾着埋头沉思，谁都不言语，此时米龙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容，颇有几分自得地说道：

    “头，您觉得做到什么样，才算是把东瀛人打疼了呢？”

    闻听米龙这句似乎别有深意的问话，吴晗也来了精神，他转头看着米龙追问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

    目下是办大事要紧，类似阵前献策，邀功请赏之类的事情留待日后再细说也不迟。抱着这种很现实的想法，这时候米龙也没卖关子，语调平铺直述地说道：

    “太祖说得好，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咱们何苦在这跟东瀛人的主力耗着，他们又不是属乌龟的，全身硬壳没软肋可打，上策当然是要避实击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