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章 蝴蝶之翼
秋瑾没死，这是陈翀觉得最欣慰的事了，算是他到这时代的第一个有自觉的蝴蝶之翼。 ————————————————————————————— 假期总是很快就过去。 陈翀开车把女孩和她的同学送回了学校。事实上他昨天才知道女孩的名字——女孩不说，他也不问；一见钟情的欣悦和兴奋就像麻醉剂，让他们沉醉在彼此共同造就的仙境里。 知道女孩的名字后，他有些庆幸，如果事先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是不是能够有那三天如初恋般的体验？ 这件事也让他瞬间想到，民国历史上许多重要人物，这个时候可能都在各个地方或读书、或蛰伏；如果自己能够于他们未起之时先予接洽，那么这些人肯定能够成为自己的巨大助力。自此后，打听、联络、资助在各国的中国留学生就成了他工作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为了做好这件事，也为了能够在心爱的女孩放暑假前常与之见面的同时保持对公司的掌握，陈翀特地在梅肯市设立了一个太平洋汽车公司办事处。办事处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分别打电报给全美各地的太平洋公司、环球公司分支机构以及日本的陈其美、邵力子（于右任在《共和报》走上正轨之后回上海办报去了）和上海的蔡元培、马相伯先生，嘱托他们全力了解各地出国留学学生的名单，并与之经常保持联络，对需要帮助的华人学生要尽力予以帮助。他也给司徒美堂先生发了电报，请他多注意在美华人学生的情况，并给自己多引荐些杰出人才。 在陈翀一边与女孩花前月下，一边遥控公司运作的时候，蔡元培先生的一封电报到了。蔡先生在电报中告诉陈翀，他已经委托光复会的同志蒋方震代陈翀办妥了去德国留学的事，而他自己也将于近日赴德留学，留学基金会事务请陈翀另委人办理。 没过几天，他父亲****冉的电报也来了。****冉在电报中严厉申斥了他在美国拈花惹草、不打理公司事务的放浪行为，警告他若是再不悔改就要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并说考虑到他孤处海外、诸多不便，虽然慧娥已有孕在身不良于行，但是可以让小青过来照顾他的生活；同时董事会也已经决定派史景镛作为董事会代表协助他在美国的工作。 蔡先生的电报还好些，就是七月之后直接从美国去德国都还来得及。但是他父亲的电报却让他感到非常为难了：前世到今生，这样的初恋的感觉也只有两回，这次是最炽烈、最沉醉的一回，就好像正处于高潮中的时候突然床塌了… 愁肠百转，难舍难断啊！倒是女孩非常理智、大方地劝导他，让他以事业为重，来日方长，情深未必要朝朝暮暮相守。 陈翀思考了良久之后，决定以与乔治塞尔登公司的法律纠纷为借口加以拖延，另外电告他父亲他将于七月前后辞去公司所任职务，前去德国留学。 与乔治塞尔登的法律纠纷倒也是事实，这个美国佬拥有一项由内燃发动机供能的“公路机车”专利。为保护其专利，他成立了一个强大的辛迪加，向入选的生产商颁发授权许可，向每一辆在美国生产或销售的“非马车”抽取特许使用费。太平洋汽车公司刚刚开业，塞尔登的辛迪加就对福特汽车公司提出了指控。 这件案子他本来是雇佣了安东尼的律师事务所在负责，但是这件案子明显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官司，由于自己的华人身份，出于对美国佬的一点担心，他认为有必要加强对案子的监督和与安东尼的联系。这一点上李伟力可以帮上忙，但是他太年轻，历练有些不足，需要更有经验的华人律师来主持。但是由于排华法案的影响，华人律师实在是凤毛麟角一般。 七月初，当陈翀带着女孩回到洛杉矶的时候，司徒美堂向陈翀推荐了一个华人律师，张康仁。这位张律师其实已经失去律师资格了，他是清朝第一批官费留美幼童之一，后来成为第一个被允许在美国执业的华人律师；但是随着排华风潮的高涨，他的律师资格被剥夺了。但是对陈翀来说这当然没有问题，他需要的并非律师资格，而是有相当的法律知识和就业经验。于是陈翀就将张康仁聘为太平洋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专门负责公司的法律事务和与安东尼事务所的联络、沟通。 这时，国内派来的代表史景镛也已经到了。陈翀在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陪着这位同样是第一批留美幼童、张康仁的同学到公司的各个工厂、部分分公司考察了一圈，把公司的各项业务、发展方向、注意事项都一一交待，然后就请他代理总经理，待国内的指示到了后再转为总经理。 7月5日，陈翀提前为他刚认识的女孩举办了生日聚会，参加聚会的除了太平洋公司、环球公司的所有重要人物，在美华人领袖，还有摩根、洛克菲勒和其他关联企业的代表，加州及洛杉矶等城市的议员、官员等，由于参加聚会的人物的重量级别，使这次聚会获得了广泛的关注，被认为是陈翀展示华人影响力的一次活动。 7月6日，陈翀有些不舍地告别了他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初恋”，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由于长江银行的支持，虞洽卿创办了宁湖轮船公司，首先开通的是国内长江航线的运输业务；由于环球公司和太平洋汽车公司业务的发展又接着开辟了中美直航业务。陈翀这次回国坐的就是宁湖公司的船。 船到长崎港的时候，陈翀在这里会见了共和会在日本的会员代表。不得不说陈其美的确是个搞组织工作的能手，共和会在他的手里日渐发展壮大，光在日本的成员就有八百多人，基本都是留日的学生；这次到长崎与陈翀会见的有陈其美、邵力子、阎锡山、李烈钧等骨干。 陈翀在长崎江浙会馆召开了共和会日本支部代表会议，并在会上发表了《中国革命的现状、未来的发展及对策》的演讲，算是给共和会全体会员及其他革命者指明方向的一篇重要讲话，继续扮演、提升作为革命者的思想导师的形象。 演讲的内容主要是三个部分：一是革命的现状，分析了现阶段革命斗争的困难、条件及可以采取的对策，重点点评了06年至今各革命团体组织的几次起义失败的原因；二是革命形势在未来几年的发展，及革命者应该采取的策略，并预言革命将在四到五年内取得成功；三是号召建立反清革命统一战线，号召所有革命志士不要忽略基层力量，要尽可能地到基层去，借助群众的力量取得革命的胜利。 这篇讲话既有对革命斗争的准确细致的分析，又提出了斗争策略和革命成功的希望，有利于鼓舞士气，因此获得了与会同志的热烈反应和一致赞同，几天后就以“南斗”的笔名发表在《共和报》上。 就在陈翀在长崎停留的当天，徐锡麟起义失败导致秋瑾被捕的消息传来了。其实徐锡麟起义失败的消息陈翀早在檀香山的时候就听说了，但是他并不知道会对秋瑾造成影响。 接到消息之后，陈翀马上发了四封加急电报：一封给周景星，请他直接找到浙江巡抚代为斡旋，务必保证秋瑾不死，尽量使其脱罪；一封给虞洽卿，让他通过宁波帮联系浙江方面疏通；一封则给了蔡元培，让他联系旧关系给秋瑾脱罪；最后一封则给了他老爷子****冉，让老爷子不惜代价务必保住秋瑾不死，还要他派人去联系秋瑾，让她以大业为重、保重自身。 随后陈翀急忙乘船回国。7月26日，当他回到上海的时候，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浙江巡抚衙门已经将秋瑾无罪释放了，只是要监视居住。这已经是多方运作、数万两银子铺路的最大成绩了。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浙江方面除了莫须有的猜疑之外并无实际证据。 秋瑾没死，这是陈翀觉得最欣慰的事了，算是他到这时代的第一个有自觉的蝴蝶之翼。 放下心来的陈翀在上海停留了三天。 26日晚上，参加了长江银行、环球公司、太平洋汽车公司、南浔缫丝厂、启明星灯具公司等联合为他回国召开的大型宴会。如今的长江银行总股本已经达到一亿两千万两白银，业务遍及江浙各行各业，几乎所有的大型民族企业都有其投资，发行的货币是江浙最硬挺的，已经是江浙工商业界当之无愧的核心；环球公司除了在上海拥有四家大型百货公司，还在江浙各地开办了分公司，资本总额超过三千万；南浔缫丝厂建立后由于得到近九成湖州丝商的支持，已经成为湖州丝业的龙头，完全接过了原来的湖商的市场并且日益扩大；启明星公司专门生产陈翀在美国注册了专利的霓虹灯，由于在市场上获得巨大成功和暂时的垄断地位，这个公司是日进斗金，目前是陈翀创办的所有公司中发展最快的企业之一，光在美国这小半年就赚了50万美元。 由于陈翀从06年初以来创办的所有公司都成了目前上海最赚钱的企业，所以他的“招财童子”的外号现在已经变成了“沪上金童”。今天来参加“金童”欢迎宴会的除了各家公司及关系企业代表之外，几乎所有在上海有名望的中外官员、豪商、各界绅士都出席了——不管是有关系的、没关系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通通都来了，甚至不少人就是想来借借“金童”的光，好给自己分润点好运气。其实不用别的，就凭着陈翀现在手上可以调动的过亿两白银，已经足以让人趋之若鹜了。 宴会上陈翀忙得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联络感情的、取经的、拉关系的、联系业务的，络绎不绝；最初，陈翀还能够从容地一一应对——联络感情的，自然是互相戴戴高帽；取经的，一律建议对方办实业、建学校；拉关系、联系业务的则打太极拳… 但是人实在太多了，一个走开，另一个立即抢进来；一拨离开，马上就有另一拨靠拢来。 最后陈翀没办法了，只好在宴会上提前宣布将辞去在各公司所任的各种职务，未来三年将前往国外留学，不再从事与商业有关的活动。 第二天陈翀坐船回老家南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