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入局了
薛方站在官道的阴暗中，喟然长叹：“有道是虎父无犬子……潘大人一生谨慎眼界超然，怎么生的儿子却这么个笨！这边军身上的妖气那么重，必定就是那个阳不韦，潘家少爷怎么会看不出来？唉……苍天何其不公！” 肖长春抚须悠然，煞有兴趣地侧耳捕捉着传舍院内对话，临到结束时却摇着头道：“咱们年青时世道虽乱，风气却不至于差到现在这般地步，况且摆在咱们那会儿，醉心书卷涉世不深，也容易被一名妖类蒙蔽，这算不得丢人的事情。而且你看这小妖的身手，倒是有几分奇特之处……” 薛方稍怒：“肖老儿，你怎么处处都要跟我抬杠？咱们是读书人这不假，但我却不像你那般死读书！照你的意思，咱们就这么看着潘家少爷受骗？你别忘了，你去杏花园的时候，使的却是潘待郎的银子！” 肖长春手势一滞，好在夜色方暗恰好遮掩了他脸上的暗红：“薛方脸儿，你说这么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来的时候说好的，只要潘少爷不挨打，咱们就不出手！这个阳不韦不过是与潘家少爷争个姑娘而已，影响公平竞争的事情我肖长春绝对不会做的……” “哼，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的话，你却忘了！” “不好！” 然而薛方刚说到这里时面容剧变，他倏地长身掠起，而肖长春的身形已如一只苍鸟投向传舍。 再看十数丈外的传舍，另有一条暗色人影由墙沿翻进，须臾之间绕过潘司安。人影如风行进之时手中光华绽放，形成一束极其灿烂的光刺，当头射向阳不韦的眉心。 …… …… 月初升，将近圆。虽然阳不韦不知道如今到底是什么时候，但月光在顶，令他的心情更加愉快。 只到一丝丝冰沁一般的寒气，轮转不休地盘踞在他胸口时，阳不韦意识到了变化。渐渐地，阳不韦发现胸口的变化正李贺所说的‘冰心’，而且‘冰心’的修炼似乎已经不需要‘广寒镜’。 难道这个变化，与他受伤前的胸口冲天而出的光亮有关？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也许是蛇鱼吸收雪花的力量时，带动了他的‘明月行’的突破，而这也正是李贺所说的‘明月行’第二重‘以身为镜’的妙用。 于是在月光之下，在潘司安竹筒倒豆子般的述说着‘纲常经’的妙用时，阳不韦却沐浴着月光的力量，好不自在。 自从潘司安取出‘纲常经’开始解释之后，这卷不长的绢书对阳不韦而言，渐渐地不再神秘。这卷绢书中，的确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波动，类似于一种力量极大的束缚之力。可以预见，当这股力量从绢书中涌了时，潘司安所说的那尊大儒的魂魄，将会形成一个范围极大的禁锢世界。 这的确是个好东西！ 估摸着潘司安将要结束解释时，阳不韦终于断定这卷经书可能是潘司安身上用来居家旅行的保命东西。可惜潘大少爷却不知情，还以为这是必杀之技。 然而阳不韦刚听完潘司安的解释时，他的眼前忽然星河灿烂。 匆忙之中，他只来得及看清一条形如鬼魅的人，自院外逸入，一息之间已经瞬移到他的面前。 来人双目如星，死死地盯着他，同时抖手便是一道光刺。。 阳不韦不禁心神剧震，在这人手中的光华升起时，他竟然无法移动。不过心念电闪之后，阳不韦脸上随即浮起一抹奇异的微笑。 啪！ 同样灿烂的光芒由阳不韦眉心升起，随即一颗月光之珠出现在他鼻尖，恰与射向他眉心的光华之刺撞个正着。阳不韦恍惚间看到来人停下疾进的步伐，如星双目中现出一丝残忍的欢喜。 “月影灭！” 来人表情变化的瞬间，忽然间诡异地眨了眨眼，然后飞身后退。 扑！ 轻而脆的交击在两人的眉目之间响起。光刺精准切进阳不韦的月光之珠，就像一团明光投进了另一团明光之中，于是更为灿烂的光华升了起来，来人与阳不韦之间的光亮沸腾着，传舍院内顿时亮如白昼。而来人诡异眨眼之后，这些光亮便被一种神奇的力量吸引，如潮水般朝来人的双眼之后退却！ 黑如实质的虚空，顿时在两人之间绵延，其中一片片寂静朝后燃烧着，来人身形所过之处，尽是虚无的死气！ 阳不韦身子被光明之潮牵动，然而他须臾间再一次凝神，在目光穿过耀眼的光幕，并越过急速后退的潮脚之时，偷偷看着这人不断眨着眼的精彩世界。自从金沙镇上与李师都交手，‘偷窥’几乎成了阳不韦的本能。至于咫尺之遥爆发的光的世界，阳不韦并不担心，他且行时月光便不断地包裹了他的整个人，只要天上有月，他便不会堕入不断从他身前后退的虚灭。 而他却想知道，这破灭一切的潮退结束之时，来人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而在那之前，也许他还有一息的时间做出正确的应对。 心头冰寒更紧，在外人看来，阳不韦却摇晃着艰难而行。 然而一息之后，阳不韦的身形却突然破空而起。就像第一次越过潘司安的‘禁锢’一般，身后拉出淡淡的灰影，如蝶轻灵出现在黑色的大潮之后，而阳不韦越过那片沾上黑暗的死亡明空间，他的身子却明亮着，穿行无忌，急急地追向来人。 来人呲牙一笑，月色下格外皎白，他似乎知道这种死亡对阳不韦构不成威胁。而在阳不韦将要追上他时，他的背后如同长眼一般，拐了个小弯。这个小弯位置很奇妙，拐过之后恰巧露出潘司安的身子。他仿佛引领着这个迅速崩塌的黑色死亡之潮，在片刻之后将潘司安吞噬！ “你入局了……” 来人的如星般闪耀的眼最后一眨，轻轻呢喃着。然后他转身朝薛方和肖长春奔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丝嘲笑浮上嘴角之后，长身拔起落向传舍之外。 他的身子刚刚凌空，便像是融进了黑暗一般，身子一截截地诡异地分开来，转眼便形成了八段，缓缓消失在半明半暗的夜里。 “那是月影刺客……潘公子，快闪开！” 薛方还在数丈之外，他只看到潘司安懵懂地转身，好奇地盯着那个即将消失的人影，却不知道背后的死潮离他的身子只有半尺！ 然而薛方才喊罢，潘司安背后的黑潮却突然崩散！ 同时薛方听到阳不韦的一声厉喝：“死！” 薛方心神剧震，他猝然停下愕愕地看着半明半暗的空中，蹿出了一条扯着月华光明的线条。 这条疯狂飞舞的线条顶端，正是阳不韦。 此时，在薛方眼里这名上不了台面靠着坑蒙拐骗的小妖，恍如神临，牵动着光线在狭小的空间倏地飞遍了八个方向。而每到一个折点，这小妖手中便晃起一道明光。这令人恐怖的明光，切破黑暗之后依然点亮着薛方的视线，就如同将破裂的空间冻结一般！ 薛方彻底惊呆。 传说月影刺客逃跑时，能散出八个分身，无论哪一个分身走脱，月影刺客便能消失无踪。可是这小妖，如果知道月影刺客的弱点，更能在这样虚无的夜里，捕捉到月影刺客逃跑的那八个方位？！ 然而不等薛方想通，阳不韦的身子以更快的速度折向潘司安，更令薛方毛骨悚然的是，阳不韦的右臂如同一截长蛇电闪而出，而潘司安却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呼。 “啊！” 薛方脸色一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