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跨国企业
宋时烈、金云根第二天在杜濬的陪同下见到了王承恩，据传这位王公公忠心感动上天，因而王公公受了神仙点化，又有传言说三宝太监附身。反正王公公忠心殉主的忠烈天下皆知，宋时烈等也是闻名已久，只是对于发生在这位王公公身上的许多奇迹，还是多有未知。 其实今日便是双方的焦点谈判，所有的外交事宜，都不可能是在最后朝见皇上的时候方才达成，一定是在事前由双方的具体谈判者通过互相试探，然后多次商谈，达成某种协定之后，才由最高当局出面履行一道外交礼仪而已。这有如后世王承恩经历过的招商引资，项目都是之前已经谈好了的，甚至已经在进行之中了，但是地方政府的头面人物非要弄一个招商引资的签约仪式，把若干项目再炒炒热，在媒体上曝光曝光，政绩和企业曝光率双双丰收，领导和企业于是皆大欢喜。王承恩和宋时烈之会晤便是为大明朝鲜皆大欢喜预作准备，到时皇上亲切接见宋时烈，许下若干援助，而宋时烈送上朝鲜的忠心一片，盟约于是订立，两下里各得其所。 两个主角感受有所不同的是，宋时烈有点尴尬，不得不抱着忐忑的心情面对此次会晤，一是因为现在朝鲜两难的境地，二是大明如今也是举步维艰，究竟可以在多大程度上支持朝鲜，比如在军火上，不知道能有些什么斩获。而王承恩倒是已有预案，所以大为从容。 “宋大人远道而来，这份心向大明的心意，皇上对此大是赞赏。宋大人但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共同探讨。” 宋时烈说道：“我王自来心向大明，此心可鉴日月，只是清兵强横，我朝鲜抵敌不住，不得不作城下之盟，但我王一直卧薪尝胆，誓言雪耻。此次闻知大明定都南京，业已稳住防线。在下来朝，见大明万象更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大明新创之诸般火器，更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我等此次来朝，乃是希望我朝鲜在大明的旗帜下，与大明遥相呼应，克制清兵，为异日打败清兵，大明光复辽东预作准备。故此，在下冒昧，请大明在火器上予以支持，比如大明所制手枪和掷雷器，我等为其威力所折，故而欲购买一批手枪，同时想请大明派员指导仿制掷雷器，我朝购买手雷和霹雳弹。以增强我朝鲜战力，从而策应大明克复辽东，一举灭清。” 王承恩自是明白朝鲜从上到下皆是痛恨鞑子，即使主和派也多是如此，只因时势所迫，不得不在满清跟前低声下气！不过大明现时的处境比朝鲜也好不到哪里去，王承恩可不想学后世毛大人勒紧自己的裤腰带支持越南那样，也没有能力跨海派出志愿军去打败鞑子野心狼，当然道义上的声援和软性的援助惠而不费，那是不能少的。 王承恩想到此处，说道：“老奴受皇上委派，管理若干事务，老奴惶恐！我大明经历鞑子之浩劫，以及李闯之内乱，此番亦是元气大伤。朝鲜作为我大明藩国，我大明理当尽宗主国之义务，无奈时势所迫，不能像万历之时大举援朝，终至朝鲜为敌所乘。现时我大明皇上定都南京之后，励精图治，确有蒸蒸日上之迹象，不过外忧内患，积重难返，所以本朝尚在恢复元气之中。当然，对于朝鲜，皇上决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苦于钱粮短缺，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对于朝鲜只能作出力所能及的支持。首先，只要朝鲜对我大明一心一意，我大明绝对不会抛弃朝鲜，宋大人不知道读过《大公报》的首刊没有，皇上大书‘不抛弃，不放弃’，其中就有‘绝不抛弃满清铁蹄下的朝鲜兄弟’，可见皇上对朝鲜的深情厚谊。” “在下虽然没有读过《大公报》首刊，我王却是读到了的，对此我王甚是感慨，此次差我等来朝，亦是我王有感于皇上的‘不抛弃，不放弃’，而让微臣作为前驱探路而来，此来当然不是祈求大明赏赐，凡是我朝需要的火器以及其他商品，均由我朝付银购买。” 1637年“丙子胡乱”，也即是清兵迫朝鲜签下城下之盟后，悠悠间过了七年，这七年虽然满清压榨朝鲜不辍，朝鲜毕竟恢复了些元气，相较于大明定都南京不过100又几天，朝鲜的日子当然要好过得多。朝鲜买些火器的银子还是不缺的。 王承恩见宋时烈爽快，当下说道： “宋大人理解就好！目下我大明与朝鲜处于同一条阵线，共同抗击满清，是我们的共同目标。清兵以骑兵凶悍见长，但是被李自成的大顺军用手雷克制，想宋大人亦有所耳闻。据线报探知，目前清军也做出了手雷，个儿比大顺军的手雷还大。朝鲜欲与清军抗衡，没有手雷恐要吃亏。我大明决定向朝鲜提供制作手雷之技术，这个技术属于无偿支援。在朝鲜有能力自制手雷之前，我大明先售予朝鲜5000个手雷，此种手雷性能在大顺和清军的手雷之上。至于掷雷器和手枪，目前手枪尚不够我大明军中配备，掷雷器则可以售予朝鲜，同时可以提供一批霰弹枪，这种霰弹枪是近战利器，比手枪更加实用。” 王承恩顿了一顿，说道： “宋大人要仿制掷雷器，在下以为这个想法也不为过。不过宋大人也应已闻知本朝颁布专利法一事，此法颁布，乃是鼓励发明创造，宋大人这两天也看到了，大明定都南京以来，发明创造与日俱增。在下亦以为贵国也可同样颁布类似专利法。专利法规定，发明人的专利权不受侵犯，仿冒必究。如若仿制，必得先向发明人购买生产许可证，才能生产。在下以为，贵国既可以考虑购买掷雷器的技术和生产许可证，也可以考虑在下的另一个方案。在下以为，莫若我大明提供技术，双方在朝鲜合资成立一个股份公司，我大明占小股，朝鲜占大股，地址可设在釜山，以免为满清所知悉，毕竟二位王子还在沈阳为质。这个股份公司生产掷雷器的话，向大明购买技术和生产许可证可不必支付现银，直接转为股本就是，日后合资公司也可购买其他技术和生产许可证，每次购买，既可作为股本，也可支付现银。我大明派员参与经营管理。贵国需要掷雷器，可向合资公司购买，当然不能让合资公司亏本。十年之后，贵国如觉得需要，可以按照原值赎买所有股份。” 杜濬一听王公公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心中大是不解。一边陪同的方以智也急眼了，天底下怎么能有这样便宜的事儿！向王公公连使眼色，但是王公公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 “合资的好处就是贵国不需现在付出现银，而将钱花在购买军火之上。以后购买新技术，也可照此办理，在近年内可以减小贵国付款压力。此外，有了这个合资公司，我方可随同管理代表另派军事教官，以训练公司护卫的名义，秘密为贵国分批训练使用新火器的新军士兵。” 宋时烈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不需要付出现银，就可以获得掷雷器以及以后大明愿意转让的一切技术，好事啊！至于分点利给大明，本就应该。这些年因为满清对于朝鲜的压榨，朝鲜岁入有限，如果不需支付现银，压力便小了很多，合资不失为一条缓解付款压力的解决办法。这个王公公真是宅心仁厚，真乃大好人啊！ 只是宋时烈毕竟对合资之事所知有限，因此问道： “这合资一事，似属可行，不知是何章程？” 王承恩笑道：“这跟两人合伙经商差不多，具体的章程届时杜先生会与诸位详细讨论。诸位亦可参考《明报》上股份公司的章程，除了在财务管理上要求高一些，记账方式有所不同外，其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在军工方面，将来亦可在民用方面合资，合资公司股票甚至可以在南京证券交易所上市，在大明募集银钱。在下很乐于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宋时烈好歹研究了一回股票上市，一听还可以从大明集资，当下兴趣暴涨，连忙问道“是不是指大明的有钱人可以买我朝鲜股份公司的股票？”。 “不错！我大明的股份公司也欢迎来自朝鲜的有钱人买股票，当股东。南京交易所的大门随时向朝鲜敞开，在下劝宋大人明日不妨去买点股票作个纪念，说不定下次再来时就会小赚一笔。哈哈！” 宋时烈对于水泥和自行车三轮车这两个民用项目情有独钟，回国之后便要向仁祖大王力荐，说不定便可以和大明合资成立水泥、车辆股份公司，日后没准还能在南京交易所上市，如此，也可以算得上一段佳话。 “王公公说的不错，在下真是有意买入一点大明的股票作为纪念，王公公能否推荐，买入什么股票为好？” “孔雀山股份的股票已经涨到三两八钱银子，好像高了点，不过可能还能涨。要是嫌高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振华水泥的股票，一两三钱银子的价位买入毫无风险。个人意见，仅供参考！” 会晤在严肃的气氛中开始，在炒作股票的轻松话题中结束。宋时烈获得了无偿提供手雷技术的承诺，买不到手枪，但能买到据说威力更大的霰弹枪，也很不错。至于掷雷器，则可以合资生产，让一些股份给大明不见得就是什么损失，长远来说可能所得更多。至于民用产品合资，若是军工项目成功，再来引进民用项目，更是轻车熟路，有章可循。 对于大明而言，手雷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无偿转让给朝鲜是支持藩国的一个姿态，也是实际抵消清军战力必然的一手棋。手枪和步枪确实是不够装备新军，但是关键是不欲提前泄露来复线枪管的威力，所以代之以霰弹枪出售。王承恩也知道方以智不理解如何要给朝鲜那么优厚的条件，现在需要现银的地方真是太多了。不过王承恩对于中朝将来的经济一体化更加在乎，再说现在派出的驻朝人员只能是商务方面的，有一个合资公司无疑是最佳选择。方以智或许在多年以后才能理解经济渗透和经济一体化的厉害，现在说给他听不过是徒费口舌。 下午，朝鲜来宾一拨人去了交易所，买入振华水泥股票，同时也没有放过孔雀山股份的股票。另一拨人观摩了霰弹枪的试射，只见霰弹枪一打一大片，在十几步内比手枪霸道多了，金云根对于这利器心折不已，极是满意。 第三天，崇祯在乾清宫接见了朝鲜代表，许下了更多的援助： 农业方面，大明提供番薯种子，派农艺人员前往朝鲜指导播种。 军事方面，除提供手雷技术外，朝鲜可选派50名学员前来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学习半年。 此外，大明赠送朝鲜大王李倧一台豪华“红旗”牌四轮马车，以为谢礼。并亲笔题写一幅“不抛弃，不放弃”的书法，赠与朝鲜。 军工合作方面，既然朝鲜方面有意合资生产掷雷器，特委派杜濬为团长，大明派出一行八人的商务代表团前往朝鲜访问，敲定合作事宜。这代表团之中，便有杜濬的湖北老乡、第二期皇家军事学院学员严中玉。 宋时烈一行带着“红旗”牌四轮马车，和采购的三轮车、自行车、玻璃、水泥以及肥皂，并装载了5000个手雷和100把霰弹枪，在一艘搭乘有大明赴朝商务代表团的大明商船随同下，满载而归。 这边朝鲜的客人刚走，大清的使节便到了。 与此同时，湖北和山东都传来锦衣卫的密报，大明左良玉的军队在湖北、刘泽清的军队在山东，跟大顺军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