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乡村
“易木殿下,易木殿下!” “啊,原来是寺崎殿下啊!你已经赶来了!”易木良次回头一看,看见的是虽为降臣,但是受领三千石的寺崎盛永,这样的石高,在藩内家臣之中,已经前五了!大部分的原来家臣都比不上呢! “是啊,殿下召见,怎么可以怠慢!”寺崎盛永擦了擦汗,看了看见山丘上的神社,那高高的八百阶石阶上,每二阶左右各站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刀锋寒气一片,他们笔直的站着,自然给通道一种威严的气象! 八百名旗本士兵! 而一般的家族,最多有三十个脱离劳役的士兵吧,寺崎盛永汗似乎擦不了汗,他有些尴尬的苦笑了:“爬上去真累呀!” 等到了神社,还没有来得及看见大厅是什么样子,就被侍从引到了后面,群臣跪拜在祭台左右,这里的血已经完全清理干净,八百尸骨荡然无存,没有闻到丝毫的腥气,只有无法形容的香飘荡在空中! 不一会儿,走廊下传来了清脆的铃铛之声,这是黑川庆德近侍武士在刀上专用之物,此走廊自从建成之后,就成为黑川家主才可通过的专门走廊,身挂长刀的武士们,再一次拜倒在唯一可穿越此地的男子面前。 黑川庆德坐上主位,凝视着跪拜在地的家臣,一种清亮的声音如此说:“今授诸卿之领,以为藩士,君臣同心,同甘共苦,君不无故加其罪,而臣虽难而不弃其主,望诸卿谨守臣下与武士之道!” “是!” 群臣第三次深深的跪伏在地! 山田信一,在路上走着,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年轻的浪人,他的衣服已经修修补补,看上去就知道很落魄,只有一双眸子,带着锐利,唯一比较值钱的,大概就是他带的那把刀了。 天快黑了,山田信一进了一个村庄的外面。 这是很普通的村庄,一共才一百户人家,还没有等他走上几步路,就看见一大群人正在用火焚烧一片野地,山草焚烧之后,地上留下了一层层灰烬,有些人正把收集来的柴运到村庄! “这里有地方住吗?我想借住一下!”山田信一上前问。 “借住啊?”听见了他的话,人群分开了,一个中年人正在宰杀一只被野火烧出来的兔子,他听见了声音,回过头来一看,山田信一心中暗暗一惊,在那一瞬间,他明确的感觉到了农民所不具备的精光。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中年人将兔子皮徐徐剥下,然后就着旁边的罐子中洗了洗手,拿过旁边的一柄刀,问。 这个人,难道还具备武士的身份?山田信一这样想着,他徐徐的说:“我只是一个流浪诸国的浪人,名字叫山田信一,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天黑了,想在村子中休息一晚!” “这里没有旅店,你想休息一晚,那就在我家住下吧!”中年人说着,然后命令旁边的一个人:“收拾好东西,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后都作好准备,等下个月天气转暖,就要开垦这些土地了,还有,要把这里和溪边的水道打通!” “是!大人!” 这个中年人的家,倒也比较宽敞,但是并不像一个村长或者下级武士所能够拥有的,看见山田信一打量着此屋,中年人也不说话,就看见二个女子迎接过来,其中一个上前:“你回来了,你辛苦了!” 说着,接过了兔rou,这大概是他的妻子吧,看起来很年轻,和这个中年人至少有十年以上的年龄差距,还有一个还要年轻,她羞涩的看着客人,不一会儿就为了二人上了二碗粗茶! “我是海岛兵卫郎,本来在海上,主公成了藩主之后,我由于年纪比较大了,就把这个村子归于我管理,给了我五十石领地,我就娶了个老婆,在这里安家了!”海岛兵卫郎说着:“这个住宅本来是前领主大人的,现在主公就把它赏赐给了我,现在我也有一个家了,哈哈!” “您的主公,就是黑川飞弹守殿下吗?” “不错,就是他,你来这里干什么呢?”海岛兵卫郎喝了一口茶,但是很明显,只是牛饮而已。 第二次询问目的,山田信一有点迟疑,然后就回答:“听说黑川飞弹守殿下,无论什么人,只要有才能,就可以获得晋用,我是听见这个消息才来的!” “哈哈,你说对,我们这些生于海上的人,如果不是主公,也许就死在海中了,有了主公,我才能够今天住这样大的房子,并且成为一村之长啊!而且我还是世袭武士,只要主公赐予的长刀和领地不失,我的子孙就可以继承我的位置!”海岛兵卫郎笑了起来:“你来到这里,就算对了,这里才有你们出头的机会,在其他藩内,没有身世,想都不要想啊!” “我就是听见如此才来的,不过,对于黑川飞弹守殿下,我还不是很清楚!”山田信一轻轻的说,他语气和缓,但是其实却带着自信:“总要自己眼睛看见了,才知道是真是假!” “哦,你的剑道很好吗?使出来让我看看!” “我的剑道,并不是让人看的!”山田信一挺直了腰:“不过,这就可以一试!” 说着,他拿起了一只筷子,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插,只听一声轻响,那筷子就穿过了桌面,虽然桌木面很薄,但是这一手,立刻使海岛兵卫郎吃了一惊! “厉害,你是剑客吧!”对于那些传说的专职剑道的武士,他还是第一次亲自看见,立刻起了敬佩之心:“难得我这里来了一个剑客,和子,去,把兔rou烧一下,把酒拿上来!” “是!”那个女子答应了一声。 于是不一会儿,二人交谈就比较融洽起来,在有意无意之间,山田信一向海岛兵卫郎询问一些领内的情况。 “你刚才在干什么呢?” “哦,那是开垦荒地,主公说了,各村都要努力的开垦荒地,所得收入只收二成,一成归于城中,一成归于当地领主,也就是我了!” “可是天寒,地还冻着吧!” “过个半个月,天就要暖了,先烧掉山草,那就可以开垦了!”海岛兵卫郎说着:“而且,到了那时,还要叫人修路,让这村子到城去的路好走一些!” “修路,那很辛苦吧!” “辛苦,那是当然,但是大家都愿意,因为城中会给白花花的大米,每人修路时,虽然没有工钱,但是都可以吃到一半白米的饭,有的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了,所以大家都很高兴!”海岛兵卫郎“来,喝酒!说到白米,我那时也难得吃过啊,后来跟了主公,才可以吃到这样白的米饭!”说到这里,他不由喊了:“饭好了吗?” “已经好了,这就拿上来!” 香喷喷的米饭一拿上来,二人都咽了一口口水。 “你们主君真慷慨啊,拿出白米来!” “这些米,是主公从明国和朝鲜运来的,听说那里的米便宜,所以运来许多,不过,听说明国又在搞闭门,所以贸易越来越少了!过几年的话,也许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全靠我们种了,但是至少现在,大家都能够吃到饱饭,村子的人都很感激!” “所以说啊,大家都很高兴,主公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也当然尽力为主公效劳啦!就说我这个老婆吧,她本来是受牵连的家属,按律是要去开矿的,但是由于她嫁了我,所以一切罪都免了,而且她的meimei和哥哥,都因此赦一级罪,本来她哥哥家要收五成,现在只收四成,这还是他自己没有改信大神的缘故!”说着,他站了起来,然后向屋子中央的一个神木盒鞠躬! “这是什么神呢?” “这是我主公的家神,听说威力大着呢,就是靠它的保佑,我们才能够活的这样舒服,哦,你想在我家出头的话,就必须信它!” “你可以把情况说说吗?” “吃饭,吃饭,恩恩,我也不清楚很多,反正我家的武士都必须信这个,不能信其他神,信了才可以受领升官,而且,活着时,必须把自己的头发带到神社,战死了,就可以入神社受到祭祀!” “每个村子都会有一个小神社,我们也不例外,但是这里还没有神官或者巫女派遣来,所以空着,等吃了饭,我可以领你去看看!就在我家的后面!晚上会有许多人去烧香跪拜,以感谢殿下让他们吃饱!” 山田信一沉默了。 开垦荒地,修建道路,虽然还没有入主飞弹与越中多长时间,但是生产似乎已经开始了,就算不相信身为黑川家武士的话,但是看上去,这里的村民的确没有其他领地内那种民不聊生的情况,他们带着罕见的笑容。 从这几点来看,黑川倒是一个英明而仁慈的主君了,可是,黑川的恶名也同样显著,海上抢劫那还罢了,烧杀三千一向众,却是暴虐了! 吃完了饭,来到后院一间神堂前,里面是一个神像,穿着盔甲,甚是威武,看见了海岛兵卫郎上前跪拜,他也随之跪拜,但是心却为之深深! “好了,你今天就在神堂下睡觉吧,这个偏室有被子可以休息!” “好的,麻烦你了!” 夜深了,前面海岛兵卫郎与妻子的笑声也慢慢平息了,年轻的浪人躺在被中,这里很温暖,但是心却如天上的月光一样!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师傅穿着白衣,神色淡漠,手中拿着一把长刀,他屏住了呼吸,似乎他的目光就如闪电一样,随着,一道刀光劈了下来!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六阴流之剑!” 他轻轻拉开了衣服,抚mo着一道长长的刀痕,恍恍惚惚之间,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母亲那破烂的茅屋,天气很冷,可是没有厚被,躺在草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是母亲,哎,是的,母亲!自己已经修炼出了足够强大的剑,可以凭这个本事去为母亲换取好一点的生活了! 六年了,六年了,自己从一个小小学徒开始,终于学到了剑道的真意,说起来,自己在这个过程吃了多少苦啊,特别是……当师傅知道自己的剑道超过了他心目中大弟子时,那借口指点武艺而劈过来锋利刀锋…… 但是他对自己的师傅却没有丝毫的恨意,毕竟,他已经死了,想起自己那一瞬间,那生死的关头,突然之间他明白了,这不是比赛,而是杀戮,如果自己不杀掉师傅和自己的师兄,那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突而其来的觉悟,而凝聚出的可怕反扑,血,惨叫,刀锋之碰撞,杀戮,八条性命……那时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只凭本能要杀掉任何人! 月光在房间中移动着,好多年的修炼,一下子都浮现在眼前,师傅、大师兄、佐之助,还有……月子,这些曾经最亲近的面容在眼前闪过,但是立刻消失了,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累了,睡觉吧,要向黑川家求个职务,这样的话,母亲就可以吃上白米饭了,就可以住上大宅子了,也许还可以娶个女子,生几个孩子…… 意识慢慢的沉入了水底,但是突然之间,一个血淋淋的脸出现在面前,一道刀光如闪电一样劈下! 混蛋,是恶梦,哼哼,是师傅吗?死了还要来纠缠我吗?那就用这把刀再让你下地狱吧! 被惊醒之后的呼吸粗重,他身上渗透出了冷汗。 那时,如果不是那块石头拌了师傅一下,如果不是师傅那一倾倒,我一定已经被刀砍成了二半了吧!是母亲的祈祷在保佑着我! 这样可怕的刀法,不愧是师傅啊,当然,自己的刀法也同样可怕,凭借着六年如一日修炼的本能,那时,他的刀也狠狠的砍了出去,没有任何犹豫,有的只是武士心中那野蛮的噬血。 “身为一个剑士,要忘记恐惧,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害怕,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哪怕身处于刀山之中,哪怕身边的人都死光了,也要保持镇定,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六阴流的真意!” 真是讽刺,那时,师傅以前的教导如流水一样回响的脑中,那个时刻,自己张开嘴大叫,发泄着悲伤和恐惧。长刀却充满了灵,把他们全部砍翻在地……以后面对着追杀,对于杀戮,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是那个可怕的幽灵,师傅恶毒的眼光,却时刻纠缠着自己。 不能这样下去了,自己必须获得解脱,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也是为了母亲而活着,她为了我,已经吃了这样多的苦,如果自己还不能给她一个幸福的晚年,那自己怎么可以面对她呢! 所有的藩主都不会收留自己,但是黑川庆德,这个可怕的男子,也许会收留自己,而且,自己也许可以获得幸福,就如那个前屋的男子一样,这个前屋的男子,以前肯定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但是他现在如一个普通的农夫一样幸福,有家,有妻子,甚至还会有孩子……但是,杀了许多人的男子,毕竟是不同的,从眼神中就可以知道彼此的危险。 海岛兵卫郎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和强大,所以才给予款待——海岛兵卫郎获得了幸福,人生五十年,他过去肯定受到许多苦难,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已经老了,虽然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但是却已经失去了防御的獠牙。 因此他必须客气的对待自己。 但是自己呢,自己能够不能够获得这样的幸福呢? 真是羡慕啊!眼泪都要忍耐不住了! 前月六日,他正把自己的秘密母亲寄走,并且给了她十贯,这十贯就是被追杀时获得了,那时,十个剑手围攻他,他被砍伤了肩膀,还有小腿,但是这十个剑手全部被杀了,这就使他名声大震,但是追杀一日比一日急! 没有办法下,只能来到飞弹,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在这里没有获得想要东西,那他就决定回去,拼死与追杀的流派作战,能杀一个就杀一个! 想到这里,他趁着月光起来,想了想,就走到神像之前,再沉默了一会,他恭敬的跪拜在地,心中默默向神祈祷着。 神啊,无论你是什么神,只要你能保佑我和我的母亲,我山田信一就把生命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