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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巨鹿鏖兵 第四节 利害权衡

    监了宋襄,诸将三二两两的乘车回营。范增没有坐色二。特意走到项羽的车旁:阿籍,我欲与你同车,可否

    项羽愣了一下,连忙从车上一跃而下,微躬着身子,很恭敬的说:与亚父同车,固籍所愿,焉敢有辞。说着,亲手放下登车用的凳,吹净了上面的泥小心的放到范增的脚下。范增背着手,一动不动的看着项羽,最后慢条斯理的登上车,当仁不让的坐在车右的位置上。

    项羽规规矩矩的上了车,规规矩矩的坐在范增的左手边,低眉顺眼的像个小媳妇。范增很满意,绷着的脸慢慢的松驰下来,轻声问道:阿籍,上将军送儿子去齐国的再意,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还请亚父指点。项羽恭声应道。

    范增偏过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项羽,嘴角挑起一丝颇堪玩味的笑容。他年过七旬,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项羽那点小心眼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他淡淡的笑了笑:阿籍啊,我这个末将,做得很不安啊。

    项羽不自然的翻了翻眼皮,没有接话。他对范增这个末将的位置确实有些心结。范增是代表他去和怀王变谈判的,是他的亚父,也就是他的智囊,结果倒好,他要的名位范增没要来,范增自己倒成了和他平起平坐的末将。范增平时在军中就颇有威信,现在又成了末将,好多将领对他更尊重了,隐隐的将项羽比了下去,就连项庄这样的人都对范增尊敬有加,看得项羽心里颇不是滋味。

    亚父德高望重,做这个末将,是名至实归。

    唉范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看着项羽:阿籍,我知道你对我做这个末将有些意见项羽被他说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想要解释,却被范增用眼神制止住了。我受武信君之托,与你情同父子,你却连这一点都不相信我,是不是有些过了

    项羽张口结舌的看着一脸不快的范增,无言以对。

    以当时的情况,我如果不做这个末将,你以为大王就不会安排别人来做这个末将范增的音量虽然不高,可是却很严厉,听得项羽心里一阵虚。范增所说的道理他全懂,但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一直等着范增来主动向他解释,可是范增一直没有这个意思,时间等得长了,他心里的疙瘩已经成了心结,现在被范增一下子刺破,自然十分尴尬。

    亚父,我,我没有怀疑过你。项羽胀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

    真的范增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他,项羽被他那睿智的眼神看得心虚不已,连连点头。

    真的,亚父,我如何敢怀疑亚父。

    范增暗自笑,却不为已甚,仿佛相信了项羽的话似的:我相信你不会怀疑我。不过,我有一事不解,共尉那边派了人来,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项羽大惊,眼神一阵慌乱。虞子期到他营中的事情,他特地关照身边的人不要泄露出去,怎么范增还是知道了难道他竟然在我身边安插细作一念即此,项羽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

    范增将他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知道自己猜中了,又接着问道:是虞子期来了

    项羽勃然大怒,他冷笑了一声:亚父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范增含笑不语,静静的看着愤怒的项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虞姬这些天心情特别好,给我行礼时都带着笑,比起往常来颇不一样。她在营中最亲近的人就是你,想必这么高兴不会是因为你,我想来想去,能让她如此开心的人,也只有在共尉身边任亲卫将的虞子期了。

    项羽愕然,立玄傻在那里了。范增嘿嘿一笑,抬起手拍拍项羽的肩膀,遗憾的摇摇头:阿籍,亚父在你的心里,就如此不堪吗

    亚父项羽心中愧疚不已,高大的身躯弓了起来,头埋到了胸前:我

    好了,不用多解释了。范增摸准了项羽的脾气,让他觉得对不住你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他刚才就是故意让项羽误解他,这样才能以最快的度扭转项羽对他的心态,眼下恰到好处,不能再过了。他和声道:共尉怎么说

    项羽闷声说:他已经平定了颍川郡,击杀了李由和章平的十多万夫军,眼下正准备攻击教仓洛阳一线,切断秦军的粮道。他问我的意思,如果我一直听宋义的命令,他就准备入关了。

    项羽说到这里,抬起头,带着三分得意的看着范增,范增有些不解,茫然的回看着他。项羽一笑:亚父,阿尉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要来帮我。

    要来帮你范增冷笑了一声:怎么来帮你他如果真想来帮你,为什么扫清了李由章平快一个月了,也没起兵的迹象

    项羽摇摇头:亚父,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来是帮我,不是帮宋义那个匹夫。他说了,如果我还听宋义的命令,他就不来,公川的话,他力玄带着所有的精锐赶到巨鹿,与我共破燃知;,项羽说着,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抬起头看着远处宋义的背影:哼,只要阿尉到此,我又惧他何来

    范增很震惊,抚着胡须半晌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这个消息确实有些震撼。共尉以少胜多,出人意料的击败了李由和章平,扫清了南阳颍的秦军,按理说,秦军最后的主力都在巨鹿,他如果想入关的话,眼下是最好的时机,他为什么要来巨鹿

    真是为了帮项羽

    范增略作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嘿嘿冷笑了两声:阿籍,他是怕我们解不了巨鹿之围,进入容易出关难吧

    项羽不快的看了范增一眼:亚父,你怎么能这么想阿尉呢他如果真想入关,现在秦军全在河北,根本挡不住他的路。一旦入了关,就算我们解不了巨鹿之围,他据关而守,章邯王离能攻破函谷关吗

    这倒也是,他手下有那么多范增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安的膘了项羽一眼,项羽正说得激昂,到也没有注意到范增神色的异样,他挥着手臂说:我已经派桓楚赶到颍川,如果他接到消息后就动身,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大梁一带了。

    范增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项羽这些天不去跟宋义纠缠了,原来他和共尉早就商量好了,就等共尉到。他就要宰了宋义,夺了兵权。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项羽和共尉联手,他们就能掌握住绝大部分人马,就算怀王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项羽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有给他透,如果不是他今天主动问起,项羽也许会瞒着他就把这件事办了,这对范增来说确实是个不可承受的打击。

    范增的脸一下子变得冰冷,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他看着兴奋的项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项羽和他的约定,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这个共尉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放弃了入关称王的大好机会,不顾家人的安危,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和项羽联手对付宋义,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他心中十分的不安,可是又想不出有任何理由来耻止项羽。以项羽目前的情况,共尉愿意来和他联手,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而且他也看不出共尉这么做有什么企图。

    难道共尉真是看重和项羽的兄弟之情,宁愿放弃入妾的机会,宁愿让家人身陷险境不对,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他一定是害怕楚军不能解巨鹿之围,秦军反过来会关门打狗,把他锁在关中。可是,如果他只是担心这个,他可以不入关啊,舒舒服服的占据着南阳,坐山观虎斗。岂不是更好

    这事实在太诡异了。范增十分纠结,他猜不透共尉的用意,也就无法提醒项羽提防共尉,明知道共尉可能不怀好意,但他就是找不到破绽,这种无力感让他更是心生警惕。

    我现在只等阿尉的消息了。项羽兴奋的说,范增沉浸在恐惧之中,一时没有应他的话,项羽有些意外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很不好,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补了一句:我正准备问一下亚父的意思呢,正巧亚父就来了。

    嘿嘿范增不置可否的笑了两声:如果他真的来了,到也是个好事。

    见到桓楚之后,共尉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半天,反复衡量了北上巨鹿的得与失。这个决定很关键,将决定他接下来的展方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能决定着他的生与死。毕竟在巨鹿有五十万秦军,而楚军不足十万,就算加上他的人马也不过十二三万,这一仗的艰苦是可以预料的。但是更让他心中无底的是,他虽然知道项羽当时以少胜多,破釜沉舟,打赢了这一仗,可是项羽当时有多少人马,比现在多,还是比现在少他一点数也没有。万一自己以为项羽能打赢,结果历史因为自己已经生了变化,项羽输了呢,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完蛋可是如果自己不去巨鹿,万一项羽又打赢了呢那自己岂不是要和刚刚冲上人生巅峰的项羽对决以前做的那些功夫,岂不是全付之东流

    共尉犹豫不决,左思右想,还是拿不定主意。

    书房门轻轻的响了两声,共尉抬起头,看着吕耍端着一个托盘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将一只青铜杯放在案上,又提起酒匙给他舀了一杯酒,这才抿着嘴轻笑道:夫君,饮两口酒,放松一下吧。

    共尉淡淡一笑,他想得脑袋疼,确实要喝点酒放松一下。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着面带笑容的吕翼,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少殉,你说我是北上好,还是西行好

    吕翌瞥了他一眼,暗自有些得意的笑了。她见共尉一个人在房里这么久,就知道他一定是遇上了重大决定,以至于桓腑狮食其这样的心腹都不能轻易的透露。她竖起手指压着的樱红的嘴唇,歪着头想了一会:夫君对二二,二司有信心吗。

    共尉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就是没有把握,所以才无法做决定

    吕婆淡淡的笑了:这个战局悬殊如此之大。夫君却说没有把握,看来夫君对战胜秦军还是有点把握的。要不然,任谁看,这一仗我楚军也是输定了。夫君,既然你对打败秦军还有信心,那么为什么还要迟疑呢

    共尉砸了呕嘴:我对打败秦军没什么信心。

    吕翼咯咯的笑了起来:夫君,你面对李由章平的大军时,也是没有信心的,可是现在不是还是打赢了吗

    那个不一样。共尉摇摇头,不赞同吕翌的说法。如果李由不是急着建功,不和章平分开,我也没有机会各个击破。他们真要是十多万大军强攻鲁山,我就算守住南阳,只怕也会奄奄一息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有利条件,李由虽然能打,可是他毕竟经历过的实战太少,应变不足。章邯王离则不然,他们久经沙场,能征惯战,又是以长城军团为主力,战力不是李由章平所能比拟的。我们如果以此推彼。只怕会吃大亏。

    夫君,谨慎是好事,可是谨慎过了头,就不是好事了。吕翼不以为然:长城军团怎么了王离怎么了他还不是被大兄打得大败夫君用兵的能力远过大兄,又何必对王离如此忌惮。

    她接过共尉手中的空杯子,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这才揉了揉手腕,接着说道:眼下的情势,由不得夫君多做思量。如果说有夫君助阵依然不能战胜秦军的话,那么夫君又能怎么办呢入关显然不是个什么好选择,坐等秦军击败了上将军之后,会放过夫君吗万一上将军战胜了秦军,那夫君又能有什么好结果既然去与不去都不是办法,为什么不挥师北上,拼死一搏,希图万一

    去共尉还是有些犹豫。

    去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吕翌用力的点点头,再次强调: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富妾险中求。哪有不冒险的富贵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共尉喃喃自语,摇头苦笑道:你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这倒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拜各种利害权衡在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定论,只是这个决定过于关键,以至于他不能当机立断多谋是一回事,善断又是一回事,关系到切身利益,无论是谁都会犹豫。所谓善医者不自医,便是这个道理现在有吕翌从旁鼓动,他也下了决心。吕翌见了,不再多说,起身走了出去。共尉又独自在房中坐了好久。想定了其后的思路,一旦做了决定,后面的思路就畅通了。不过一个时辰,共尉便朗声叫道:子谦,传令诸将议事

    门外站着的田伦听了,快步走了出去,安排人手去召集诸将。时间不长,众将鱼贯而入,各自入坐。刘季张良桓腑周叔等人入席之后,共尉从后堂转了出来,径自入了自己的主席,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诸将,挥手示意陈恢将北上楚军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上将军兵力不足,心中狐疑,在安阳滞留不进。巨鹿告急,一日三警,此诚危急之秋。我请诸位来。就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看看如何行事方才稳妥

    众将听了,面面相觑,一个也不肯说话。秦军势大,眼下巨鹿就是一块死地,去了就是凶多吉少,谁也不敢先言。共尉见了,暗自笑,转过头对刘季说:武安侯,你说呢

    刘季正在惴度,忽然听共尉指明问他的建议,一时有些慌乱。他直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其他人,这才模棱两可的说:大王早有安排,上将军是主力。负责北上救赵,我与君侯为支军,负责吸引秦军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并力河北。依此而论,似乎我军不宜北上,以免打乱大王的安排。

    刘季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只有桓腑和张良周叔沉默不语。

    刘季见众人附和他的意见。心中的不安稍去了些,略有些得意的看着共尉。共尉微笑,摆手示意:武安侯所言颇有道理,暂请入座,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张将军,你看呢。

    张良闻声。抬起头看了共尉一眼,拱了拱手道:我来之前,我家大王吩咐过,一切全听君侯安排,君侯如果意欲西行入关,我韩军自然随行,君侯如此要北上巨鹿,我韩军也任凭君侯驱使,不离君侯半步

    共尉笑了笑,他从张良的话里听出了犹豫,看来他对能打赢巨鹿之战也没什么信心。之所以说得这么慷慨激昂,实在是因为韩军里的军官都是他的手下。不得不跟他保持步调一致。他看了张良一眼,没有再问,眼睛在桓腑的脸上停了一下,又看向他身边的周叔。

    周将军。你怎么看

    周叔站起身来。四周打量了一下诸将,眼光又从面带得色的刘季脸上扫过,对共尉拱了拱手,慨然道:君侯,臣以为当北上巨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