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特维雷的占卜师 下
将艾丽丝安置在房内，哈尔特一个人走下楼，旅店的下面是一个小酒馆。木制的楼梯有些窄，哈尔特扶着墙壁慢慢往下走。 “来一杯啤酒。”哈尔特一屁股坐在吧台上，反正现在他也是一个人，没必要坐在餐桌上，更何况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从调酒师那接过一只大木杯，哈尔特饶有兴致的看着酒吧里的人们。这个世界较低的生产力导致社会规则的不稳定，一个完善的国家法律体系要依附在一个强大的经济体上，因此酒吧这种地方被疯狂的雄性荷尔蒙充满了，一帮子靠肌rou挣钱的佣兵。 说实话这种酒吧不适合旅行商人居住，因为这帮肌rou男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冲进房子里，抢钱抢女人。谁叫这个时代类似于中世纪，这个时代没有流氓，是因为每个人都比流氓更流氓。 “克劳奇团长，近期我们要去罗斯洛立安吗？”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对着正在咀嚼rou块的中年大叔说道，从对话和打扮来看，两个人应该是某个不知名的小佣兵团。 “恩，”大叔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啤酒，满嘴的胡茬上都是泡沫，“新登基的阿拉贡殿下肯定需要雇佣佣兵团，连四大骑士团都残了两支了，现在狮心王国的兵力肯定不足。” “有战争的地方就有我们发财的机会？”小伙子问道。 “没错，确实是这么回事。” 两个人的声音很大，连哈尔特都听得很清楚，如他们所说，现在狮心王国这座大厦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原本拱卫王室的四大骑士团被打残两支剩下圣剑和圣殿两支。 好在几乎要被撤藩的那两支骑士团都是支持老王的，对阿拉贡来说，残了反而好些…… 咚！酒馆的大门突然被踢开，正在扯着嗓子胡扯的人们掉头好奇的盯着门外。 来这里的人大都不是什么文明人，偶尔有一两个低素质的货还是很正常的，比如喝醉酒的文森特就曾经一脚把酒馆的大门给踹飞了，然后居然还在门口晃荡了半天，说要随手关门。 但现在站在门口的那位显然是个与众不同的顾客，长长的袍子看上去就像一个修士，不过哈尔特认为他是一个学者，因为他的胸口并没有佩戴十字架，衣领处也没有。 那个留着清爽短发的年轻人，大踏步的走进酒馆，看起来骄傲极了。 成功的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年轻人在餐桌中间处站定脚步。 “呵呵，你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吗？”低沉的声音，厚实的男低音让哈尔特对这个同样蓝眼珠的男人充满了好感。 和这个酒馆大多数人不一样，这个男人穿着打扮上都讲究得多，可能是个小有所成的旅行商人或者是当地的小贵族，哈尔特这么猜测着。 “是来布教的吗？”哈尔特笑着回答，“罗马的教士们可真勤快，比米兰的好多了，那里的都是懒虫。” 成熟的男人将视线移到那个年轻人身上，“光照派听说过吗？” “额……没有……”哈尔特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玩意，听上去就像是某种新的教派。 “这么新潮的东西，忙于赚钱的您也应该没有注意到吧，商人先生。” 男人玩味的看着哈尔特腰际上的一把匕首。 那是产自巴比伦的短剑，纯银打制。大量财富带在身上会很麻烦，大多数商人在旅行的途中都会购买一把银匕首，这种传说中可以驱除邪魔的贵金属，在关键时候也可以当作武器。 哈尔特很喜欢这把雕刻相当精细的银质短剑，于是以要伪装商人的名义将它买了下来。 现在还真被面前这个人当成商人了……虽然这段时间，神父一直在干着商人的勾当…… “您猜得很对，果然把这家伙放在外面太显眼了啊。”哈尔特抱歉的拍了拍那把短剑，将它收进衣服里。 “哈哈，”蓝眼睛的男人笑了两声，伸出手和哈尔特握了握，“在下是一名落魄的小贵族。” “哈尔特·里德。”银毛顺口报出自己平日里用的名字，他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来搭讪的男人的。 男人微微扬了扬眉毛，“弗莱·杰拉，很高兴认识你，年轻而有为的商人阁下。” 在城邦联盟，商人的地位并不比普通贵族们差，没有王权支撑的贵族日渐衰落，小贵族经常被商人们诱惑而破产，只有和城邦联合会签署过协议的那些大贵族才能享有部分特权。制度的更迭，大都伴随着双方的妥协和退让。 “教会宣传了错误的思想！”年轻人激昂无比的宣扬自己的思想，打了鸡血般的疯狂舞动自己的膀子，“我们必须推翻他们！真理被他们掩埋！人民被他们欺骗！你们知道吗！我们所站立的土地不是平的，而是个球！” 是个球……一个佣兵长着嘴，啤酒杯摔在了桌面上…… 是个球……女佣差点被自己的右脚绊倒…… 是个…… 是…… 球球球球球球球…… 原本看热闹的群众突然爆发出笑声，年轻人被弄得满脸通红，申辩似的大喊了几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看到了吗，就是宣传他们所谓的科学，世界是圆的或者世界在绕着太阳转。”自称是弗莱的男人露出一脸的无奈，“其实我还是蛮支持他们的，但他们尽说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成功。” 是支持他们推翻教会吗？哈尔特觉得这个男人和那个年轻人一样肆无忌惮，或者说很多人本来就是这么肆无忌惮。 “这是城邦联合会在幕后支持的组织，教会也拿他们没办法。”弗莱紧接着补充道，这个宣传奇怪思想的组织，一直能得到城邦联合会的活动赞助，商人们想尽一切方法拖教会传到布教的后腿，争取不让所有人都被神爱世人。 似乎是被周围的闲人们气到了，年轻人摔门冲了出去。 “啧啧，就是太年轻，撑不住气，”弗莱做出评论，“上次那个老头子还和一个老太太争到口吐白沫晕倒在地呢。” “……”罗马城大了，真是什么人都有，跑来宣传的老头子就算了，那个老太太跑到酒馆来干嘛…… “在下上楼去休息了，”哈尔特起身给弗莱行了个礼，“妻子还在等我，下次有缘再聊吧。” “恩。”弗莱举起酒杯对着哈尔特回礼，然后一口将杯中残留的啤酒饮尽。 看着银发男子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深处，弗莱也推开酒馆大门走了出去。 从酒馆的后面牵出一匹黑色的骏马，男人翻身跨了上去，轻轻扯动着缰绳，马儿掉头朝着罗马的西区跑去，那里是教会的核心区域，包括英诺森之庭和大十字广场都位于城的西侧，甚至包括圣遗址梵蒂冈。 奔腾的马蹄在一座高大的建筑前休止，巴洛克的建筑风格，晚于其他哥特式的建筑，这里是教会近百年内新建的殿堂。 华丽繁复的雕刻布满建筑表面，从窗户处延伸进去，然后用从另一侧攀爬出来，黑夜中看不清怒放的蔷薇花浮雕的色彩。听到马蹄声，一名侍者推开侧门走了出来，轻鞠一躬，从男人的手中接过缰绳。 紧接着正门被缓缓打开，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松脱的门轴，门板摩擦着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光芒从洞开的大门处喷射出来，金色的光照亮整座大厅。 男人走进他的府邸，侍者从背后脱下他的外套矗立在一旁。 扶着雕刻着天使的旋梯，男人沿着螺旋状的金色阶梯一直走到顶，旋梯的中央镶嵌着一块巨大的蓝色珐琅，如怒放花朵般的羽翼包围在四周从地面上抽伸出来，镀金的表面璀璨耀眼，旋梯的顶部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灯，和下面的珐琅熠熠生辉。 这里是教会大审判长的住所，审判长是除了教宗之外唯一一个拥有独立宅邸的圣职。 将跟随在身后的侍者打发走，男人走进书房里，整个身子窝进软椅中，他没有看书，整个房间安静无比。 一只老鼠突然从书架背后钻了出来，小小的眼珠死死的盯着男人。 “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的男子突然开口，“哈尔特可能就在罗马。” 没有详细说明，男子模糊其词，上次就是他告诉那些吸血鬼“祭礼之骨”的所在之地。 现在居然又在罗马遇见了哈尔特·里德，真是有趣，连假名都不知道换一个。 反正这些东西可不关他，他只需要获得那些长生种们的帮助罢了。 吱吱的叫唤几声，这些被奴役的使魔将会把这些信息传递给主人，或者说他们的主人本来就连接在他身上。 魔术师会通过移植自己的灵魂碎片到动物身上的方法奴役使魔，大都由魔术师转化而来的死徒就更不用说了。 窗外的月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审判长福莱尔·杰拉瓦特沉沉的躺在软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