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咆哮（二）

    “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你一个小小的把总，岂能决定一个县令的生死，我作为监军此事必须上报朝廷，一个堂堂县令，岂能说杀就杀，而且还是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孙将军，你应该马上将此人抓起来，等待朝廷发落。”还没等孙乾忠开口，一旁的王监军第一个跳了出来。

    孙乾忠并没有理会这个什么用都没有，只会耍嘴皮子，经常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一无是处的书生，他不喜欢这个家伙，由衷的厌恶，如果不是碍于上级的压力，孙乾忠早将这个东西一脚踢飞了。“刘把总你不用如此，此事本将定会向朝廷说明，范高举长期贪赃枉法，他死有余辜。”孙乾忠看着满脸怒意，愤愤不平的刘把总道。

    王辉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退到一旁，心中暗暗道：等着，回到秦州府我一定会狠狠的参你孙乾忠，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

    “希望如此。”刘把总的语气依然是冰冷的，他继续道：“孙将军，属下本不该说什么，但是有些话，属下不吐不快。”

    “你尽管说。”孙乾忠感受到了这个属下不一样的表情和语气，气定神闲的道，他倒是听说过这个刘把总，是个打仗冲锋的好手，在丹阳县也是有点小小影响力的。

    “将军你七千大明朝精锐，竟然被鞑子拖了一天一夜才赶到丹阳，你知道为此丹阳县付出了多大代价，如果没有韩公子运筹帷幄，区区一千人能坚守一天一夜？如果在这一天一夜中，没有援兵，鞑子兵继续重兵攻打丹阳县，数万丹阳县民众就将万劫不复，属下不明白，为何将军来的这么迟，十万火急啊，竟然拖了一天一夜，难道将军要等黄花菜凉了之后，再来为丹阳县民众收尸吗？”一向耿直的刘把总也顾不得孙乾忠是自己的上司了，话说的很重，语气同样强硬。

    韩越没想到刘把总会这么说话，有点吃惊的看着站在孙乾忠对面的刘把总。

    自己无权无职，又不是朝廷之人，无法插话，想提醒几句也来不及了。

    孙乾忠甚是意外的看着刘把总，此人倒是有点意思，实话实说，从不绕弯子，颇有自己年轻时的胆量。

    孙乾忠并没有以上级的威严力压孙乾忠，沉思了半晌，正准备回应这个属下有点挑衅的话，一旁的王监军抢先开口了。

    “大胆，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一个小小的把总凭什么质问参将，我看你······”

    王监军还欲说下去，孙乾忠打断了他的话：“王大人，这不是军机大事，你还是别插嘴了，本将自有主意。”

    被一句话噎了回去的王监军，眼中几欲冒火，真是不知好歹，我是在帮你教训他，你竟敢数落我，要不是看在你手握重兵的份上，本官定要你······

    “本将知道，这一天一夜，丹阳县的士兵和民众承受了太多，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许多人为国捐躯，本将为自己迟迟没办法赶到丹阳深感内疚。”孙乾忠一脸歉意的道。“不过本将从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没有任何原因也没有任何理由，置丹阳县而不顾，不仅如此，就算我大明朝任何一个县遭到鞑子兵围攻，我也会毫不犹豫，全力以赴率兵解围，没有亲疏远近之分，没有个人利益之嫌。

    今天之所以迟到，是鞑子兵阻击太过顽强，数百里的路上，几千鞑子兵来回sao扰攻击，但是本将若是派出骑兵迎敌，狡猾的鞑子兵却迅速撤退，等我们以为鞑子兵已经远去的时候，鞑子兵又突然出现，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搞得本将实在没有办法；

    如若是正面对抗，短兵相接，本将岂会怕鞑子兵。不过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本将是来迟了，幸好韩公子出手帮忙，才免去了丹阳县一场灭顶之灾，但这不是理由，也不足以让本将心安理得，明天等所有丹阳县民众返回县城，本将将会亲自在数万民众面前诚恳道歉。”

    韩越对孙乾忠大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这个人绝不是一介莽夫那么简单。

    孙乾忠的话说的头头是道，该解释的解释了，该争辩的争辩了，自己该做的也许下了承若，实在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是刘把总可以信这话，也可以信孙乾忠，但是绝对不能消除自己心中的怒火，那么多人死了，换来的可能只是几个狗官仕途的青云直上而已。

    “说的好听，人都死了，道歉还有什么用，如今丹阳县是保住了，甚至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可是有什么用，功劳不是那些死去的人的，也不是韩公子的，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什么都没干的官员的。”刘把总本想说高高在上的狗官，但是自己忍住了，王监军在前，自己不能口无遮拦；还有，骂也没用，改变不了什么，还是省省力气吧。

    孙乾忠郑重的看着刘把总，眼中是难以捉摸的复杂的神色。“刘把总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国家有国家的法则，人人分工不同，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

    孙乾忠的话说得很含蓄，刘把总不是傻子，至少也能听明白个大概。“是啊，改变不了，死了这么多人，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白死了，鞑子依然会随时侵扰我大明朝的边界，我们则继续着无谓的又无奈的抵抗。”

    韩越不停的向刘把总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了，他真后悔不该对刘把总说那番话。

    刘把总看见了韩越的示意，但却装作没看见，继续着他和孙乾忠之间的对话。

    孙乾忠沉默了，眼神黯淡了，对刘把总的话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

    倒是王监军，看出了门道，立即插上一句：“好你个刘把总竟然蔑视我大明朝，我大明朝纵横四海，万邦来朝，怎么会怕不值得一提的鞑子兵。”

    “王监军！”韩越不能再任刘把总继续说下去了，必须终止这场谈话。“难道你忘了，土木堡之役？难道在王监军心里自认为，先皇帝比不上当今皇上，先皇帝失败了，而当今皇上就会胜利？”

    “你······”王监军气急败坏，但是也无可奈何的只说出这一个字。

    在古代就算前任皇帝再怎么无能，在世人的眼里，在明面上，后来的皇帝是不可能被认为超过前代皇帝的。

    “刘把总，战斗一天了，回去休息吧；王监军，千里驰援丹阳也很累了，下去休息吧。”孙乾忠适时的站出来终止了这场谈话。

    刘把总看见了韩越再次的眼色，只好退了下去，王监军可不想在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去做无谓的争吵，袖子猛甩走了出去。

    “韩公子，你留下，本将还有话说。”正准备离开的韩越被孙乾忠叫住了，只好又返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