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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节 只是误会!

    好火药的士兵快速往前跑几步,蹲下齐射。然后在|枪膛,装上弹药,这是改水营日常训练的一个项目。改水营在琼州府无所事事地训练了一年,已经练到没什么可以练的了——其实对于火枪手来说,距离是最大的优势,在射击状态时候主动前进,意义的并不大。

    但凡事无绝对,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这个最需要气势的时候,这个动作却具备了实际意义。

    五千士兵齐射的声响和烟雾是极其壮观的,自然界里从不曾有这样巨大的声光效果。如果说一柄燧发枪的射击声只能激起一群野鸟,那几千个发射药爆炸声汇成的一个声音,绝对是一场滔天的巨浪。这一堵巨浪以不可遏抑的速度,似乎要摧毁一切般向后金中军拍过来。

    虽然后金的军马也见识过明军的鸟铳,但那些零星的声响,怎么能和改水营的密集齐射并论。

    一里外的齐射远远超过了火枪的射距,并没有子弹打中后金士兵。但齐射的巨大声响和烟雾,却让后金的军马焦躁惶恐,按捺不住地在军阵里嘶叫着,挣扎着要往两侧奔逃。

    不光是军马受惊,没见过世面的后金士兵,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这是怎样的火力?这绝不是血rou之躯能够抵挡的火力!虽然中军那些意志坚强的白甲兵仍然咬牙紧握着刀把,但败下阵来的镶黄旗和科尔沁奥巴部早已经失去了战意,军心早已乱成一锅粥,惶恐地看着中军的大汗。

    “范文程,此时却该如何?”

    范文程是沈阳人,其曾祖官至兵部尚书,算是辽东难得的书香世家,关外大儒。正所谓千金买马骨,作为最早加入后金的汉人大世家,范文程是皇太极重视汉臣亲善汉人地活广告。终皇太极一朝,范文程地位极高。无论作出什么重大决策,皇太极都要事先询问范文程,以体现自己满汉一家的政策。

    见大汗询问自己,范文程紧张地想了想,行礼说道,

    “此部身份神秘。不知来路。于此不得已之中臣有两计焉。一计近于正大光明。一计近于吹毛求疵。所为正大光明之计者。当抛却杂念。于此军一决死战。所谓吹毛求疵之计者。当退回大凌河堡下。发令各军围剿此敌。我若鼓起而战。则彼必败。我若暂避锋芒。则彼亦必败。”

    皇太极地长子豪格尚未成年。这次出征跟在父亲身边。他见这汉臣墨墨迹迹说了一堆文绉绉地废话。却连语句都不通。豪格一时没忍住。“噗通”一声笑了出来。

    见豪格唐突。皇太极皱了皱眉。不语地盯着豪格。

    豪格知道父亲意思。赶紧学汉人样子拱手朝范文程说道。“宪公所言极是。

    ”范文程不以为意。赶紧回礼客气了几句。

    皇太极满意地点头道。“范文程这番话。其中地见识又比过往有所进益。这是可赞之处。”皇太极看了看越来越近地神秘明军。摇头说道。“听阿巴泰所言。孔有德一营地火器极为凶猛。现在看来。身份不明地另外一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地。”

    皇太极马鞭往前面一指,有意问道,“豪格,你看这人如何?”

    豪格拱手说道,“父汗,此将来路不明,不但火器精良,更兼有勇不可挡之势。此军一往直前直趋此处,逼得诸大贝勒都率军回援,我追逐唐人溃兵之局已为其所坏。如此用兵堪称神来之笔,确实有大气魄。此人所图非小,孩儿请父汗暂避!”

    听到豪格的话,皇太极失神愣了愣。看了看身后滚滚大凌河,皇太极隐约觉得有些不甘。这次围点打援地战术是皇太极亲自策划的,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龟缩在锦州松山一线大小堡垒里面的明军为了救援祖大寿祖家,全体出动。

    如果这些老乌龟躲在城墙里,女真人也许无法攻克高墙深壕。但一旦在原野上相逢,他们很快就被后金地军队冲垮了。

    这一仗是皇太极的完胜,不但大大地打击了关宁军,也彻底击碎了一些族人对皇太极的怀。应该说,这不但是军事上的胜利,也是政治上的胜利,对皇太极重整后金国大有好处。

    皇太极正惬意地收割着胜利的果实,只收了一半地时候,改水营跳了出来。

    皇太极没能一次走上巅峰,这支奇怪的部队猛地一逼,救下了至少一半地溃军。两强相争勇者胜,看着那声如洪雷的鸟铙齐射声一点点接近,已经赢得盆满钵满地皇太极不会选择冒险迎上去。

    也许皇太极能够缠住这支部队,创造最好的合围时机。但他也可能会被这支部队地火力打垮,导致后金全军的混乱。关宁军有两万人逃了出去,东江镇,朝鲜,蒙古的林丹汗,周围的敌人很多,皇太极作为一个大赢家,不会用全部筹码和这样一支小部队对赌。

    “中军往北走,到大凌河堡南面的火炮营暂避。”

    撤退的牛角长鸣,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白甲兵们悻悻地往大凌河堡退去。阿巴泰和蒙古人却如释重负,不等中军的勇士举步,两支败下来的部队已经当先冲了出去。看到两部的没用样子,豪格瘪了瘪嘴,但他调转马头之前,却隐约听见父汗一声轻轻的叹息。

    “汉人气数未尽…”

    汉人气数未尽?豪格愣了愣,父汗不是时常说天佑我大金吗。停下了马,豪格诧异地看了看不停逼近的奇怪明军。这支

    越近,豪格看到了他们程亮的胸甲,整齐不乱的举目眺望,又看到了他们手中精巧的鸟铳,以及脸上无比决绝的坚定。

    这些汉人一步一步地靠近,眼睛怒视着自己,仿佛看着一具该死的尸体。豪格被这些坚决的目光看得有些发冷。这些士兵不是为了银子战斗地东江军,更不是为了吃上粮当兵的关宁军。这支部队拥有灵魂,他们是为了更美好地家园而战,他们是为了民族而战,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

    这便是汉人的气数吗?

    仔细看了眼那个沉默的敌军主将,豪格永远记住了那张坚毅的脸庞。长吸了口气,豪格猛地一甩马鞭,“驾”一声追上了父汗的仪仗。

    改水营地全力一冲,皇太极最终还是选择了避让。

    赵德第一个看到了皇太极调转马头,他兴奋一甩马鞭大声喊道,“父亲,皇太极逃了!鞑子害怕我们,他逃了!”

    李锦熙也看到了逐渐远去的后金中军,他怔怔地看着那些明黄色的仪仗,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李锦熙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常文广得意地哈哈大笑,他骄傲地看了看这片辽东地土地,朝一脸欣喜的士兵们振臂大呼,“都看看!看清楚了!皇太极逃了!让百万明军闻风丧胆,让整个明国噤若寒蝉,让京师不敢开户小儿不敢夜啼的皇太极不曾和我们战斗一息!便夹着尾巴逃了!”

    “没用的鞑子!被我们吓跑了!”

    “我们胜了!”

    改水营地士兵们欢呼起来,大声嘶吼着庆祝着自己的胜利。他们没有牺牲一个人,没有流下一滴血,却救下了几万关宁溃军,吓跑了无可匹敌的皇太极。他们奋力地把拳头举过头顶,嚣张地在辽东的土地上宣扬着南海人的狂喜。

    看到逃开的皇太极,孔有德身子突然一僵,正奋力甩下去地马鞭停在了空中。

    整个孔有德部不可置信地看着逃开的后金中军,居然不经意间停下了前进地步伐。

    他们都是辽东的老兵油子,他们曾无数次和女真人作战,无数次溃败,逃散。他们在骨子里相信鞑子地可战胜,但今天,他们亲眼看见了女真人的汗王,女真人地骄傲皇太极,狼狈不堪地从自己眼前逃开。

    看到手下诸将都看向自己,孔有德却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孔有德只喃喃地说出一句,

    “南海人当真厉害。”

    改水营一路小跑,冲到了大凌河边一处凸出的地块。秦明韬只觉得这短短一里路,有近乎一光年那么远。终于抵达了波光粼粼的大凌河边,秦明韬大口地吐了一股气——他本不希望让手下看出自己的紧张。按后世的阳历算,这已经是十月底。东北的风已经很冷了,但秦明韬的背上却被冷汗浸透了。

    秦明韬自嘲地笑了笑,却听到一骑斥候飞奔来报,“报!多尔衮部飞骑来援,距此不过二里。”

    秦明韬点了点头,环顾左右大声喝道,“最快速度放下拒马辎重和战车,环在外圈。杂役开始挖壕沟,筑土垒。”秦明韬看了看李锦熙,又说道,“派人冲出去,向南王求援,就按我和你说的写。”

    “得令!”

    飞马扬尘,十骑斥候从八旗女真的缝隙了冲了出去,向南面的庞宁求援。

    看了看求援信,庞宁笑了笑,把信扔在了桌子上。

    赵如好奇地凑过来,拿起信一字一顿地念着,

    “我部已逼退皇太极,关宁溃兵救下一半。如今驻于大凌河堡南面河边,请速派舟船运来水泥、木头和粮草。另,可派使者去沈阳,要求买马…”

    赵如不禁咦了一声,好奇问道,“东王和皇太极刚干一仗,又要我们和鞑子做买卖?”赵如皱着眉头问道,“师父,东王这什么意思?”

    庞宁站在刚刚装好的玻璃窗边,看着在这个小城堡外面忙碌的劳役和水手们。

    “霸道,这才是霸道啊。”

    赵如听得云里雾里,赶紧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茫然。庞宁笑了笑,也不多解释,说道,“赵如!轮到我们了,东王唱黑脸我们唱红脸。抓几个得力的海商组个贸易队,北上沈阳和鞑子买马去!”

    赵如咧嘴苦笑了声,“师父,这刚和鞑子打仗,谁敢去沈阳送死啊?再说皇太极在大凌河,跑到沈阳去做什么?”

    见赵如还没反应过来,庞宁极其不爽地啐了口,大声骂道,

    “怕个屁!学着点!就说我南海国有一万,不,有两万部队在这里,是来买马的。第一次合作意思意思,先买一千匹吧,拿他们最缺的铁器换…我们不知道皇太极在哪,所以来沈阳了!至于东王和皇太极打的仗,那是误会,明白吗,是误会!强调我们的友好!”

    “皇太极只要卖马给我们,我们立刻将所有军队撤出大凌河方圆六十里。他要是不认为是误会,就是向我南海国宣战!我南海国十万大军,将全力北上。”

    庞宁咧着嘴忿忿骂道,“关宁军没被打残,皇太极四面是敌。我们看看满人吹出来的千古一帝,敢不敢再树南海国这个敌人。”

    赵如性格平和,如何想得出这么霸道的权谋出来?他惊讶地张了张嘴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庞宁,想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