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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节 帝非甚暗

    二二九节帝非甚暗

    崇祯把温体仁的折子拿过来看了看,看了几眼脸色就越来越难看。把折子放到御案上,半响,崇祯摇头说道,“温体仁这个不安分的,他不老实呆着,也要来淌这浑水?”

    王承恩想了想附和说道,“估计是忍不住了。”

    叹了口气,崇祯喟然说道,“人都说周延儒是个贪官庸官,人都说徐阁老精于事理疏于世故,朕却一用再用…”看了看旁边的小太监,崇祯沉声问道,“王承恩,你知道朕为何如此安排么?”

    王承恩哪里敢答,装出一副懵懂样子说道,“奴才不知。”

    崇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沉声说道,“这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好的事情啊!要在一团烂泥里面搅动时局,要忠心耿耿,还要不贪墨,朕去哪找个这么样的人物?”崇祯说完这话突然想起了温体仁,摇了摇头说道,“朕要的就是周延儒的无能贪墨,只要他能给朕顶住东林党便行。”

    看了看桌上的折子,崇祯又皱了皱眉。

    南海国的出现,对大明朝的政治格局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些影响。因为秦明韬在辽东的布局,历史上一度造成周延儒下台的大凌河惨败没有出现。捣浆糊的周延儒没下台,温体仁也就没能成功上位。

    而因为秦明韬尽力把各种.战功,时机都往孔有德身上套,孔有德隶属孙元化的登莱军,于是孙元化,徐光启这一派人又因为孔有德的闪亮表现大放异彩。周延儒本来和徐光启关系就好,徐光启能入阁就是周延儒做的工作。这种形势下两人的联系更加紧密,借机牢牢把控了中枢。

    周延儒和徐光启这两个老头联.合,既让崇祯放心,也确实拥有一定实力,镇得住场子。

    对于那帮老东林人,崇祯是下.决心要修理的。文官如果抱团,对于皇帝来说就是可怕的敌人。崇祯已经不是刚登基时候的那个孩子了,如今他已经明白,只要有这帮党人在,什么都是虚的,什么也干不了。东林党一力要求加强的关宁防线吸光了大明的血rou,长城沿线却是千疮百孔。

    话说一个防水的堤坝,靠得是全河段的统一水平。.你把其他河段的堤木全部搬到某一处,虽然可以让那处固若磐石,水却会从其他地方不停漫出来。这建了不知道多少堡垒,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的关宁一线,却拦不住漫长长城沿线的窟窿。

    女真人不停地从关宁外突破,崇祯总算明白东林.党靠不住了。但这帮人盘根错节实在太深了,当年杀了一个袁崇焕,祖大寿带头就往关外逃去,这是怎样的渊源?大明,大明,没有军权算什么大明皇帝?可天下,除了孙承宗竟没有人调得动外逃的关宁军。

    这关宁军,这一年花费朝廷几百万两的关宁军,.还是大明的军队么?

    可想起被文官.活活毒死的先帝,想起那不了了之的红丸案,崇祯就彻骨心寒。想起那突然就掉进水里,突然就这么垮下去的哥哥,崇祯不敢妄为。投鼠忌器啊,如果自己下狠手把东林翻掉,崇祯甚至不清楚会不会有兵马跳出来,打出清君侧的旗号。

    自己的父亲当年能战胜福王当上皇帝,全靠文臣之功啊。那样的废立大事万历帝也做不了主,何况崇祯?那样的废立大事万历皇帝也做不了主,何况兵马粮草这种千头万绪的工作?

    所以当关宁全溃,孔有德说他只需要一百五十万两就能守住前港的时候,崇祯毫不犹豫地给他了。孔有德没有让崇祯失望,一百万到了前港不过两个月,皇太极就被赶出了关外。加上在大凌河的表现,孔有德已经两次证明过自己了,够了。

    那些锦衣卫的报告,那些地方官的折子,崇祯不想看。他不想知道是谁在花银子,反正东林党绝不会让他亲手抓住军权,银子给谁不是一样?只要能拦住鞑子就行!这个大明天子名义上至高无上,实际上无非是个名,是个势而已。

    这个名要是坏了,这个势要是败了,天下朱家子孙无数,文臣拥护谁谁就是皇帝。如果温体仁倒向东林党,昏招不少的周延儒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徐光启可不一定挡得住。如果整个朝纲,复又被东林党把持,这朱家天下…

    摇了摇头,崇祯有点羡慕自己的哥哥朱由校了,至少他还有个魏忠贤帮他挡着,而自己呢?看了看王承恩,崇祯试探道,“王承恩,你可知当年李进忠之事?你如今也是内侍,敢重蹈那人的覆辙否?”

    这话的言语似乎是在警示教训王承恩,可看向皇上的脸,那却分明是一张阳光灿烂的脸,没有一丝阴晦,甚至隐隐有些期望。崇祯一甩常服袖子,率性地说道,“朕不如让你掌管东厂?”

    王承恩愣了愣,终于想明白了。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大声说道,“臣有李进忠没有的忠心,却没有魏忠贤的阴损歹毒。臣力有不足不能成事,皇上明鉴。”

    这话听上去是被崇祯的警示吓到了,说不敢以身试法。其实又是说自己没那个本事和文官集团对抗,也算是勉强把话说明白了。

    崇祯也就是随口一试,闻言点了点头。天子转过身去,背手看着窗外的紫禁城,默然不语。好久,他才背对着王承恩说道,“温体仁的折子莫管了,留中不发,他也不敢再闹了。南边的事情让熊文灿头疼去吧,朕要借这帮五源贼造的势,重整朝纲…”

    威严中带着一股让人寒心的冰冷,那声音,又哪里该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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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领了广西全境后,吕策拖着抢来的无数银子退到了廉州府,在海边选了个高地开始兴建永久性的码头和堡垒。以后那堡垒就是先锋营的军堡了,将在这里保护南海国在两广的利益,向大明保持压力。当然,在名义上,这里也是大明朝广西镇的军镇所在。

    崇祯六年的元宵灯节已过,刚过完年的广西百废待兴。吕策和几个武将骑马走在廉州府的大道上,一路走一路聊着。说了几句,吕策越发对阎尔梅的身世惊奇。他惊讶地看着这个青年说道,“六千亩?厉害…你曾入复社?那倒是个出大官的地方,你竟就这么一走了之?”

    如今朝纲以乱,天下武官很多都是拥兵自重,阎尔梅一介布衣也管不过来。虽然吕策是顶着大明官帽维护南海叛逆的利益,出离阎尔梅的政治理想。但吕策帮他上位,这个大户出身的书生捏着鼻子也便忍了,不和吕策对抗。

    皱了皱眉头,阎尔梅摇头说道,“周道殊艰步,劳人敢定居?官场糜烂无以容身,阎某一介布衣,四海飘荡而已。”

    吕策看了看这个倔强的文人,叹道,“你倒真是个洒脱的。”这些天下来,吕策愈发觉得这阎尔梅说得来话,一时有了招拢的意思,随口说道,“不如随我去南海国做事,倒比为昏庸小皇帝牺牲了来得稳妥。”

    阎尔梅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不快地皱眉不语。他虽然和吕策谈得来,再怎么洒脱他却终究是个儒生。他身上便是有几分上古刚烈贤士之风,又怎么受得了吕策这样诋毁纲伦。脸上一时变色,阎尔梅对着广西镇总兵官黑了脸。

    “帝非甚暗,只是为jian人蒙蔽。尔梅毕生所愿,是要肃清朝中jian佞,匡扶天子朝纲,昭彰王道扫平四海,复为那文忠公张居正之事!…大将军那样的话,不提也罢。”

    吕策知道阎尔梅是听不得自己的话的,说不定就要在大街上骂起人来。他是个容得了人的人,见阎尔梅话说得坚决,吕策笑了笑转口说道,“你的守备武职我已经为你报上去了,料想会被批准的”

    一句话把气氛压了下来,阎尔梅阴沉的脸被这句话说得老不自在,渐渐又松了下来。这情景有些滑稽,一个大明朝总兵官一边为明朝的士人弄官做,一边劝他去做逆贼。阎尔梅看了看北方,叹了口气,抱拳向吕策说道,“在下谢过总兵官。”

    吕策点了点头,不再和他说话,在马上看向了前方。

    廉州的主干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不多。见到这边鲜衣怒马的一行戎装军人,百姓们避让不及,一个个都缩在墙角屋檐下,畏惧地看着马上的大将军。

    这里不是南海国,吕策也懒得和这些大明百姓客气。他“驾”一声策马前行,马队大咧咧地,慢悠悠地从城市中间穿过,一路随意地走。

    前面有个布庄,门口毫不避讳地挂着“新到细夏布”的招牌。海布毕竟被禁过,南海国的商人便统一换了个“细夏布”的名头贩卖。反正上面有熊文灿压着,官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怎么改名都可以。

    吕策见到那招牌来了兴趣,好奇问道,“阎公子,广西一年要用多少棉布?”

    阎尔梅是江苏人,他生于富贵游于四海,阅历很广,不是那些满口道德的迂腐文人。沉吟片刻,阎尔梅答道,“此数无人算过,或者可以用松江府布织之数去估。松江府一年产布千万,所供不过周围几省…”想了想,阎尔梅说道,“广西十一府,一年怕是要一千万匹上下。”

    “一匹布二十多厘的收益,广西一年就能帮史班赚二十多万,呵。”吕策还不知道史班卖掉纺织厂的事情,倒是帮史班算起帐来。他用马鞭指了指那布庄说道,“阎公子,我们进去看看,看看这琼州府特产在广西受限不受限。”

    阎尔梅愣了愣,看了看那随风轻摆的“细夏布”招牌,不禁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