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教练很忙（上）
难以入眠的一夜，虽然床和房间都很舒服，而且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布鲁斯李以前住过的，但李响还是睡不着。 从昨天深夜，如果还能用“昨天深夜”这个时间概念的话，到今天下午，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凭借着对于足球的执着和热情，他“半推半就”地接受了现在的身份。可是当李响真的安静地躺在床上思考这件事时，心里又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离开家人和朋友，抛弃事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当足球教练，听上去或许没什么。但实际上，突然消失的归属感总会让人感到伤感和落寞。 不过，就像很多年前他选择到新疆队踢职业比赛一样，当可以成为足球人的机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是选择了走下去。 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若干年前，李响是靠着老父亲的那个电话才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但现在，客观环境迫使他不得不做出执掌法兰克福俱乐部的职责。 但李响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冲出去告诉所有人自己其实来自十年后的中国？那样的话，他的后半生就可以穿着白色病号服，在精神病院或者研究机构渡过了。 “教练！经理！好吧，来吧，让我试试看……”一天的劳累和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让李响在一阵迷迷糊糊中睡去。 …… 委婉地拒绝了住在克劳斯家里的邀请，和梅尔以及克劳斯告别，李响离开了这个温暖和善的德国家庭。 “我的行李都在俱乐部吗？”李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还是俱乐部的主席，不过换成了莉莉丝。 “是的，但其实那不重要。如果我没猜错，你的行李不会超过三公斤。”经过昨天的兄妹“相认”，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好了很多。当然，现在是私人时间，李响和莉莉丝之间没有任何的个人矛盾。 “莉莉丝，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老克劳斯要离开球队？”李响抛出了这个疑问，如果是克劳斯当主席，他的日子肯定会更好过。 “这完全是董事会的决定，企业内部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爸爸用最后的力量把我送到这个主席的位置上，同时把你也扶正为球队的主教练兼经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莉莉丝越说到最后，就越发的无奈，不停的摇着头。 “我明白了，妹……meimei，我们一起为他做一点什么吧，希望合作愉快。”李响点点头，这个有关“家族继承”和“裙带关系”的话题显然已经不适合再谈下去。况且就像他当时回答《法兰克福每日邮报》的女记者玛莎时说的那样——不折腾！董事会高层的事情，不是李响可以过问的，至少以他现在的影响力，还不足以做到。 “真恶心，我可以叫你哥哥，但你绝不要喊我meimei，太恶心了。”玛莎突然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斜了李响一眼。 ****** 李响来到距离瓦尔德球场几百米外的法兰克福俱乐部所在地——瓦尔德大楼。这是一栋有些年代的建筑物，四四方方的老式架构，总共有七层。正对街道的白色墙体上划着一个正准备射门的足球运动员，间接说明了这栋大楼的主人是足球俱乐部。 门卫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黑人，在和李响打过招呼之后，递给他一张日常通行用的门卡，并且详细指点了他的办公室所在地。 瓦尔德大楼的内部和外面看上去一样朴素，年代感十足，但非常的干净整洁。内部装饰也很简约，墙上挂着很多各个时期法兰克福俱乐部的球员照片。 李响的办公室在这栋四四方方的老旧建筑物的三楼。赛季结束以后，并不是所有的俱乐部工作人员都在上班，长长的走廊上非常安静，李响的皮鞋声几乎是唯一的动静。 “您好，布鲁斯先生，他们都在四楼的会议室等您，请您跟我来。”迎接李响的是一个女性接待人员，穿着朴素的职业装，和这栋大楼的气质非常吻合，胸口也印着法兰克福的会徽——那只红色的战鹰。 李响听到这里，一阵头大，没有人告诉过他今天早上有见面会。他还以为自己今天算是加班，没想到竟然迟到了。在合资企业工作的他，深知德国人对于不守时的痛恨，第一天和教练组碰面，看来就要遭遇尴尬。 推门进去，马克、另外两名助理教练、守门员教练、体能教练，全部都等在那里，但出于礼貌，他们也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情，都在等李响的解释。 “对不起，昨天的意外让我忘记很多事情，也包括今天早上的会议，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们开始吧。”李响说完，和每个教练握手，露出抱歉的微笑，随后坐到最前面的位置上，拿起他面前的资料。 “从哪里开始呢？马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李响没有抬头也知道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显然在等待作为主教练的他先发言。不过李响确实不知道在这种场合应该说什么，如果是和队员一起开会，他还可以用以前当球员时学来的东西敷衍一下。但现在，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始。 “我吗？教练，您让我先说？”马克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随即真的开始翻动手里的记事本。看来他并没有看出李响的困窘，而是把他当成了主教练对他的信任，“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我想先说说昨天下半场我们的防守阵型。” “很好，就从这里开始！”李响立刻来了精神，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好头，他自信就可以将教练组会议进行下去。 马克翻出昨天在中场记录下的更衣室变阵图，简单的复述了李响是如何把3421变成4231的。实际上，现在在场的这些教练组成员，当时也都在更衣室，只不过他们不像马克那样，喜欢动笔而已。 “好的，就是这样。在新赛季，我准备改造球队的防守体系。昨天的上半场比赛，大家都看到了，我们的四名中场球员位置感极差，他们不能准确的了解自己的防守区域。而在后卫线上，靠近两个边路的球员也无法应对拜仁反复的突破和穿插……”李响简单的介绍自己变阵的思路，同时注意着这些专业教练们的表情。他们既有同意的地方，同时严峻的表情也说明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两个后腰的平行站位需要调整。事实上，我们的后卫更喜欢有一个自由人站在他们的身前。”说话的是萨尔，他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教练，之前也曾经执教过法兰克福一线队。但后来被证明，他承受压力的能力还不足以担任主教练的位置。 这名老教练口中的“自由人”，曾经为德国足球带来巨大的辉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足球皇帝贝肯鲍尔以及他之后的马特乌斯。 “您说的很对，但实际上……马克，把你的图画在黑板上。”李响等到马克把4231的阵型图画在身后的黑板上之后，在两名后腰的地方指点起来，“我并不要求两名后腰平行站位，即使我真的那样做了，在实际比赛中也不可能完全做到。我希望我们的两名后腰和三名进攻型前卫可以形成一个整体，将球队的攻防两端有机结合在一起……至于自由人的设置，很遗憾，那需要几乎是统治全场的能力，我们的队员中显然没有这样的人！” 李响的说明很快得到了几名教练员的理解和认可，德国人没有所谓面子的习惯。你说的对，他们就会尊重你的意见。 其实说白了，李响只不过是把十年后最流行、最有效的战术思路用在现在的德乙赛场上而已。那些被时间和实践证明过的东西，当然是正确的。 “那么，三名前卫队员又应该如何配置呢？昨天的比赛中，他们几乎没有为球队的防守做出任何贡献，这是您的……您的思路吗？”另外一名负责战术的教练组成员纳德诺尔提出另外一个尖锐的问题。 “不，三名前卫的配置应该根据对手的特点和我们现有的球员能力，临场决定。至于前卫的防守问题，昨天的比赛只是一个特例，那并不是我准备让球队长期执行的战术。请看这里，根据对手的不同，我或许会在两名后腰身前安排一名速度慢，但拿球稳的球员，控制比赛的节奏，那么到时候，实际上就会变成这种情况……当然，这也只是一个例子。”李响一边解释，一边在黑板上擦掉原来的阵型，将三名前卫的位置进行了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