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夺标之战》
南仑港，安纳卫普最大的远洋码头。 桑格站在一艘船头若刀尖的中小型帆船上，眼眸紧盯着码头进口方向。 他的身后有两道巍然不动的身影。 “他不会来了。”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开口。 “不来是明智的选择，对他来说，成功夺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另一个也开口说。 桑格不动声色道：“他不来，我们就师出无名，怎么完成计划？” “干脆就在码头动手，阻止他们出海，至少我们能延误他们一段时间，说不定拖得他们……” 桑格嘴巴一撇，道：“你们即便是有把握击败胡里奥和霍伯，但那个神秘人呢？况且我也极想知道恶魔岛上的存在究竟强横到了什么程度。” 当桑格说到“神秘人”时，整个空气中都似乎蓦地一寒，两道人影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硬着头皮说道：“也许神秘人……并不会出现，或者是尤里亚凭空搞出来的噱头，我们只要成功留下尤里亚霍伯就等于胜利。” “把希望寄托在侥幸之上是最愚蠢的。”桑格的眸子陡地一亮，长长的松了口气，“唐恩……来了。” 唐恩的脸色很颓废，他几乎一夜没睡，招出双龙失败，对于今天的夺标之战，他的胜算已经降到谷底。 他来，只不过是想告诉桑格，他放弃夺标一战。出名固然可以令她们很快得到他的消息，但，他却不想为为此付出死亡的代价。 看着步履蹒跚的唐恩缓缓走近，桑格心中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升。他眸子微皱，抢在唐恩开口前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守信男子，说来就一定会来。” 唐恩没有响应他的话语，目光有码头四方扫过，最后落到桑格脸上，叹道：“我……” 桑格打断他的话，指着身后的两人道：“马切尼布拉鲁滋……米罗聂夫司基……他们是我们夺标的队友。” 唐恩心里震惊不已。这两人都是大陆鼎鼎大名的人物，马切尼布拉鲁滋原是中地海上著名的一个海盗头子，据说他是当今为数不多的几个曾经与中地海之王交手而留得性命的人，独特的斗气使他能在水上水下皆运用自如，他在海洋世界的地位犹如陆地上的“圣域”或“天位”般的存在。 米罗聂夫司基，这个三十四岁的半人类半鱼族混血赤裸着剽悍的上半身，身上的伤疤清晰可见，这是海洋世界最强大的龙鱼留下的痕迹。 从他们俩看唐恩的目光中便可得知，他们对唐恩是不怎么看好的。 唐恩暗呼了口气，瞧向桑格的眼睛充满了疑惑。在别人眼里，他唐恩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人，可与更神秘的桑格相比，就难免相形见绌了。而且还有个很大的疑问，岛屿上干仗，需要海上世界的强人帮手吗？ “就我们四人？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就算这个问题出乎桑格意外，他也没表现出来，平静地对船舱挥手，“都出来，见一见你们的头。” 只见二十个中年人用整齐化一的步履走上甲板，个个腰跨长刀，身材剽悍，浑身充满冷酷的杀气。唐恩第一时间想到了豹子，二十头蓄势待发的猛豹，然后不由联想到【狂煞】佣兵。无疑，他们身上具备同样的杀手特质，但这二十人明显要高出【狂煞】，如果唐恩没猜错的话，他们竟全都是七星玄武，而且二十人中至少有三人达到八星中介。 唐恩心神剧震，即使在【遗迹森林】他也没有如此失神。 “你到底是谁？”唐恩再次对桑格问出同样的话。 桑格答非所问道：“我的胜算有五成，你有一成。” 什么你的我的，老子都一塌糊涂了。唐恩愣了一愣，冷声道：“什么意思能说清楚些吗？我这人理解能力很差，和我说话你用不着转弯。” 桑格缓缓挥手，包括马切尼布拉鲁滋在内的原海盗头子和二十名训练有素的高介斗士都默默离开。 “明说了，我带人来是要阻止尤里亚家族夺得标旗，这和你去夺标并不矛盾，你认为呢？” “你的神通广大让我吃惊。”唐恩很好奇他的身份，能招来马切尼布拉鲁滋和米罗聂夫司基这样的强人、和二十名七星级斗士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我并无什么神通，只不过是花钱雇的罢了。” “是这样吗……”唐恩的表情带着明显的不信。 桑格的目光蓦地转开，道：“开始计时，马上要出发了，唐恩你……” 唐恩抬头看着他，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是担心我突然反悔？其实，我真是准备放弃的，但现在……我决定与你一起搏一搏。” 桑格眼神促狭地看着唐恩，蓦地将目光转向繁闹的码头，张口对着某个虚空道：“尤里亚家族那位神秘高手的底细？” 唐恩只觉得眼睛余光一闪，船甲板上倏地多了一道身影。 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精瘦的老脸，细胳臂细腿，穿着一身马戏团可笑的服装。不过在唐恩眼里他却一点都不好笑，因为唐恩感觉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半白老头竟是老骗子那般级数的高手，一只脚踏进天位的超级高手。 “昨天我与他对了几招，但依然看不出他是谁。” “哦！这样说来，他的身份应该呼之欲出，天下能与暗影对招而不暴露身份的人不多……”桑格眯起眼睛，淡淡道：“除了几大圣地，天下有数的高人怕是有一小半会跑来凑热闹，有趣。” 他就是暗影？唐恩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满是震惊。一个不属于任何势力的大陆浪人，大陆十大超级九星，也是最有资格进晋天位圣域的十个强者之一。看他们之间的对话，既不像朋友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上下属之间的关系，他和桑格是什么关系呢？ 暗影很认真地说：“这次夺标也许不是那么简单，以南康大公的以往表现来看，必然另有蹊跷，或者就是冲着岛上的存在而去的。” 桑格的眼角一挑，喃喃道：“难道传说是真的？” “很有可能。”暗影瘦脸一抖，眼中瞬间冒出精光。 “你们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明白。”唐恩出口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说。”桑格说到这里，码头上传来一声剧响，三道礼花在天空爆裂而开。 桑格胳臂一挥，对着船舱道：“启航！” 四艘高性能飞剪帆船几乎同时启动，唐恩在起航的瞬间看到隔壁一艘帆船上的二皇子科瑞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另一艘传上的尤里亚霍伯正一脸阴冷的看着他和桑格，不时低头与胡里奥说着什么，手势激烈，显然用词很是刚烈。 飞剪帆船驶离码头不久，身后安纳卫普城的影子越变越小，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 唐恩在船甲板上站了许久后，出海初期的兴奋感逐渐消失，他缓缓走下船舱，桑格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暗影不知去向，马切尼布拉鲁滋和米罗聂夫司基一人掌舵一人观测航线。唐恩觉得无聊，尝试着和几名七星斗士说点什么，但却碰了一鼻子灰。 这些人个个板着一张死人脸，唐恩的话仿佛落入大海中，涟漪都不曾有半滴。 唐恩暗呼晦气，遂寻了处空地，背靠船舱而坐，闭起眼想起了心思。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敢肯定登岛夺标是否正确，如果他的两条灵龙能随时召唤出体，嘿嘿！兽王撒拉加上太虚巨蟹，哪怕遇上圣域天位，他也足可自保，可现在……到底是哪里出错？为什么在【遗迹森林】里它们会自动现身，大爆炸后为什么突然就长眠于体内？还有，他和桑格的合作到底会有什么结果，是凶是吉，他不知道。 他盘算着上岛后会什么什么状况，桑格他们是以阻止尤里亚家族夺标为目的的，如果他们两方在登岛后就大战起来，他是不是要一个人前行？一个人……唐恩叹了口气，睁开了眼又闭上，脸上蓦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隐身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期待，险些将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帆船经过半天的航行，终于在下午十分看到海平面上出现一个小黑点。 而这时，四艘帆船已经各自拉开距离，尤里亚家族到底是海上世界的强者，他们的速度排在第一，除了桑格的船能堪堪跟上而不掉队，北卡莱王国和西威帝国的船早已被抛离得不见踪迹。 “就是这座孤岛？”当唐恩踏上岛屿的礁石后，忍不住深呼了口凉气。 他的眼前如其说是白天，倒不如说是黄昏，漫天乌云像一张黑手遮在当空，海风如浪涛般呼啸而过，前面是陡峭的岩涯，远处的高山重重叠叠，群峰入云层深处，看不到任何可行的道路。 尤里亚家族一行近三十人从海岛右侧的海滩上登陆，同样的困难也难住了他们，三十几人望着一望无际的悬崖峭壁在指指点点中。 桑格不动声色张开一幅地图，胸有成竹指着二十名斗士道：“你们分十个人沿着中间这道低矮悬崖开道，另十人殿后，我们五人在中，务必以最快速度到达这里——” “我知道你们会问我为什么不马上与尤里亚家族开战或者紧跟着他们，寻找机会？在没有看到标旗出现前，没有任何一方人会提前动手。”他说着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用彩笔标出的凹地，“这里是前往山顶的必经之路，我们先一步抵达这里观察情形，我们的机会是他们三队先乱。明白吗？” 暗影与马切尼布拉鲁滋、米罗聂夫司基似乎对桑格的话极有信心，他们默默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问。 随着地势的陡峭程度升高，海风越来越烈，脚下的岩石颜色变得惨白，似乎经过千年风雨的洗刷，唐恩与桑格刚登上一个高陡的山头，便听到海岸边传来声响。 “北卡莱王国的黑魁与西威帝国的二皇子赶到了。”暗影在不远处喊道。 “不管他们。”桑格挥了挥手，“继续前行。” 经过一段艰苦的攀爬，唐恩一终于看到一片开阔的低凹地，在四周山峰嶙石的包裹下，凹地透出一种异样的诡异。 唐恩脱口而出道：“怎么看起来像座古老的魔法阵？” 众人像看怪物般看着他，桑格也有些诧异的道：“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座岛屿？” 老子连南康都是第一次来，别说这个破岛，就是连安纳卫普的大街老子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唐恩心里咕隆着，深呼了一口气，凑近桑格的身边问道：“说说这个……孤岛。” 桑格欲言又止，似乎在酝酿着说词。 正当唐恩心里七上八下之时，凹地的另一面传来一阵熙熙唆唆的攀爬声。 暗影打了个手势，低声道：“他们过来了。” 桑格立刻招呼所有人就地趴下，隐藏好身体。 唐恩也不例外，他躲在一个大石堆后面，伸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寻找通向山顶的道路。 进入凹地的这群人胸前都戴有【黑鲨】徽章，清一色黑鲨皮软甲，佩带的武器也五花八门，都是适合海上吃饭的长钩、尖叉和蓝幽幽的飞梭，但更让桑格注意的却是一个头上蒙着黑布，不露面孔的家伙。 唐恩缓缓收敛呼吸，脚下暗暗聚力，只等混战打响，他便脚下抹油，开溜。 尤里亚霍伯与胡里奥两个领头的低声商量着什么，距离太远，基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看肢体动作尤里亚想立刻上山，而胡里奥一幅极力劝说的样子。 怪了，他们怎么还不动手？唐恩偷瞥了桑格一眼，暗想他们双方都在玩什么玄虚？该动手的不动手，想上山夺标的停了下来？难道要等西威与北卡莱到齐…… 不一会，西威与北卡莱两支队伍不分别先后抵达凹地边缘。 西威方面二皇子科瑞一马当先，他的身后是几十名皇家骑士和几名魔法师，但二皇子身边一个身披魔法大袍的男人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种惟我独尊的威仪与雄伟挺拔的英姿天衣无缝地揉合在一起，使人顿生顶礼膜拜之感。 ——海稼详？西威皇帝陛下的三大国师之。 看见他，唐恩立刻想到了海无忌，他们都有海家人同样优美的气度，只是，此刻海稼详眉头微蹙，眼睛扫了扫桑格等人的隐藏处，然后微微朝北卡莱队伍中的一个人点了点头。 “恭喜！菲尔逊大剑师的护身斗气已经花实为虚，不日将进介天位。” 以往桀骜不驯的黑魁在海稼详目光下不由右移三步，将身后的一个青发老者让了出来。 与唐恩以前所见过的北地神剑不同，菲尔逊大剑师满脸富态，稍显肥胖的身体上套着一身大陆很普通的深黄色便服，如果相遇在街上，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个胖贵族竟然是大陆四大神剑之一。 “海国师不也同样突破水系魔法之地阶，离天阶仅一步之遥，年内将拥有自己的圣域。” 两大超九星强人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谁也没有提及夺标之事，轻描淡写之间不啻于惊雷爆绽，比起诸多传说中最快进介的强人，他们俩竟然是距离天位和圣域最近的人。 这时，胡里奥恭身对两位强人行礼道：“胡里奥见过两位上师。” 菲尔逊大剑师淡笑道：“不必多礼，你师傅可有消息？” 胡里奥微微摇头。 海稼详“哦”了一声，叹道：“北地神剑不该前往【遗迹森林】之中，他距离天位圣域太近……” 听到这里，胡里奥目光一闪，抬眸道：“师傅自有他的想法，若连去什么地方都受限制，还有可能达到天位境界吗？” 海稼详与菲尔逊大剑师齐齐动容，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菲尔逊大剑师长叹道：“难怪四十年都没有一个人进介成功，你我都被这个禁忌摆了一道。” 海稼详目光中露出惊赞与佩服之色，郑重点头道：“是谁设计这一手滔天禁忌，困了大陆高手四十年……” 菲尔逊大剑师神情复杂地看着海稼详，深深叹息道：“你来了，就是为了打破那禁忌。” 海稼详投以“彼此彼此”的眼神，而后将目光投向山巅，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地道：“五大禁忌之地，恶魔岛排第五，我们各为其主，在见到标旗后，我绝不留任何情面。” “魔师的话正是我想说的。”菲尔逊大剑师眼神四射，扫过西威与尤里亚队伍时，他的眼神与隐隐显露的气势使他的肥胖身体顿时显得超然卓绝，让人难以正视。 两大强人这番话等于开战宣言，意思是实力稍差的就不要来趟浑水，他们绝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海稼详冲菲尔逊大剑师摆摆手，然后目光又不经意地掠过了胡里奥的脸庞，霍然转身！ 科瑞二皇子在上山前，眼睛四下扫射，他很好奇，唐恩与他的一群乌合之众呢？ 看着三队小心翼翼地人从不同的方向向山上开进，桑格低声说：“别急，等他们全部上去后，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这时，唐恩的眼睛盯着尤里亚家族阵中的蒙面人，心中一阵暗凛：看起来这么有熟悉感？可想来思去，又偏生想不起来？ 风越来越冷，一群人匍匐得浑身发麻发寒，也不知过了多久。 凹地的声音逐渐消失，桑格突然下达上山的命令。 而就在唐恩爬起的瞬间，他忽地愣了愣神，接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整个人变得精神焕发。 他终于猜到了这个蒙面人是谁。 嘿嘿！老骗子，你即使裹上一层泥巴，老子也能认出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