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为何放弃
侍卫们自发守住各处角落,摒出一处安静之地。 萧淮依旧凉凉望着他。 他扶着杯子道:“打从你告诉我你是徐靖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发现过你与常人有何不同。 “最后我得出结论,这都是因为你原来装得太好。 “我跟你同榻而眠那么些年,居然从来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个深爱了十多年的未婚妻,更没有见过你对前朝还有赫连人有什么特别感情。 “你对于所有一切都看似平淡,除去你对争夺承运殿掌宫身份时的渴望。 “于是我暗暗好奇,你不做这掌宫,同样也会有不弱的职位身份,更甚至,这个时候已经被他推入了朝堂。 “那么当年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以此来博取他的信任,只为得到这掌宫职位?” 他的话平而缓,但又字字抓心。 夕阳映得贺兰谆的目光已十分深黯。 他定坐片刻,垂头抿茶:“把同榻而眠四个字去掉,别忘了你我已经恩断义绝,我不接受藕断丝连。” 萧淮脸色转寒。 他冷笑:“岔开话题也没有!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夜里打的那一架,我都不知道你武功居然这么厉害。 “所以,这么多年你隐藏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你留在承运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使你把对她的情意都克制住了,甘心连抢都不抢就这样放弃?” 贺兰谆指尖摩挲着杯口,半垂眼角只剩漠然。 “难道你不知道,我不抢是为了怕她为难?” “这只是其一。”萧淮道,“你从六岁开始就跟着王爷,你争夺这掌宫之位的时候她也根本还没出现。 “在她出现之前,你的志向是什么?” 先前还略带轻浮的气氛此刻逐渐变得凝滞,贺兰谆像是在出神。 而萧淮望着他,春风扬起枝条与衣袂,唯有他们俩身躯如定住。 “你们在说什么?” 身后庑廊下陡然响起熟悉的清音。 萧淮环着的双臂一松,下意识回了头。 披好披风的沈羲凝眉走过来,狐疑而略带责备的望着他。 她怎么好像看到他在威慑贺兰谆?而贺兰谆在他的瞪视下只能沉默以对? “没说什么……” 看到她脸色,萧淮机敏地扯了扯嘴角。 沈羲脸上写满了不信。 而贺兰谆扬唇,深深看了眼萧淮之后,与她叹道:“无妨,反正都习惯了。” 萧淮甩了两句眼刀过去。 沈羲朝他轻瞪,又温声看向贺兰谆:“别理他,他就是脾气臭了点。” 贺兰谆散漫坐着,看向萧淮,似笑非笑地转着手里杯子。 …… 萧淮第一万次想要活活掐死贺兰谆。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跟沈羲告状?! 直到出门上车,他脸上的寒冰还厚得连凿也凿不开。 “来吃糖。”沈羲递了盘子给他。 他翻转身:“我脾气臭,你别烦我。” 沈羲觑他,放了盘子,自己坐旁边翻书。 他在榻上翻来覆去滚了两转,最后又自己坐起来,瞪她道:“糖呢?” 沈羲笑嘻嘻把盘子递过去:“不气了?” 萧淮没说话,靠在车壁上,直勾勾地望她。 忽然伸手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自眉眼开始往下,到她双唇,以目光细细地将她研磨。 “你们赫连人,真真是世上至毒之人!”一个将他哄得死死的,另一个将他气得死死的。他前世到底造的什么孽…… 沈羲闻言脸色一寒。 他却及时地把脸俯下去,封住了她的嘴。 全程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与方才的色厉内荏判若两人。 自上回他在书房里险些失态,之后这几个月即便亲密也只是点到为止。 沈羲逐渐沉沦,一腔气不知去了哪里,最后只好往他背上敲了一拳头算数。 …… 贺兰谆离了栗子胡同,直接去往积水潭码头。 京师码头有着不同于城内的繁华热闹,比起城内的曲高和寡,这里的气氛显得平民许多。 霍究已经在画舫里听起了曲,核桃仁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 “怎么才来?”他执壶给他斟了酒,一面跟船头伙计打招呼上菜。
帘栊下抱琵琶的歌姬目光原本一直落在他脸上,贺兰谆一到,她眼底闪过惊艳,随即又陷入另一股痴迷。 霍究抛了锭银子过去,正中她膝上,琵琶声被吓断,她慌乱地垂下头,脸上腾地升起两朵红霞。 “去船头唱,不要再进来。” 司监大人的声音一惯冰冷,歌姬连忙地带着侍女出去了。 贺兰谆把他斟满的酒一口喝了,而后顾自又倒起来。 霍究望着他,等他两杯下肚,才捏着颗核桃仁说道:“受什么刺激了?” “又不是我付账,为什么要受刺激才能喝。”贺兰谆又倒起第三杯。 霍究垂头略想,点点头:“倒也是。”说完又道:“但我还是觉得,你刚才是去见沈羲了。” 贺兰谆将手搭在壶柄上,喝过酒的双眸于怔然中清亮又深幽。 “这么明显么?”他喃喃道,“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原来你们都看出来了。” 霍究皱眉:“既然在自欺欺人,为什么要放弃?” 贺兰谆抬眼望着窗外夜空,并没有说话。 窗外明月照在河面,映出一幕凌乱的波光。 远处画舫上的嬉闹声不绝于声,歌姬仍在船头安份地奏着乐曲。 岸上汉子们的吆喝与与姑娘们的嬉闹,听上去充满了俗世的味道。 “你好像每次都故意找这样的地方跟我聚。”他眉头微凝着,目光幽幽地,却看不出生气的意味。 霍究摸摸鼻子,低头斟酒:“我只是觉得……” “但是,我从前也有过这么无拘无束的时候。”就在霍究打算就此岔开话题的时候,他忽然又幽幽地漫出道气来。 “我过过钟鸣鼎食的生活,跟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有些讨人厌的洁癖,也曾自命清高的不屑接近三教九流。” 霍究凝眉,望着他道:“你如今好像正是如此。” 贺兰谆摇摇头,拂着袖口夹了一筷虾尾,优雅姿态似与生俱来:“但有段时间我不是。 “我曾经也跟一帮臭汉子们在一起,听他们无所顾忌地说荤话,在他们讨论屯营附近哪个姑娘漂亮时,也曾好奇地跟着他们去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