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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章:欲加之罪

    075章:加之罪

    改信当然不容易,何况是来信和去信都要改,而且要改的迅速而滴水不漏。

    可是梅淡痕显然丝毫不以为意,诸般隐语早已经清清楚楚,每次都是不假思索一挥而就。而耶律尘焰居然也从来不曾怀疑过。毕竟要把每一种字迹都模妨的如此肖似,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也许耶律尘焰的想法,本来就远比常人要简单,他甚至都不曾来问过梅淡痕,关于堪舆之术的种种。想来,梅淡痕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跑不出手掌心的文人罢了。

    皇帝一门心思写诗做画赏奇石,朝中官员当然也跟着浮华玩乐。虽然说谁的脸上也没写着忠两个字,但是跟奇香居勾勾搭搭的人,都是卖国求荣的人,这却是毫无疑问的。

    其实在梅淡痕改信之前,耶律尘焰自己写回书时,就已经在用这种奇异的墨毒,也就是说,收到信的人,已经差不多“雨露均沾”,毒了个差不多。所以即使这时候就倒戈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谁是可以信任的人?而且还必须有足够的份量,能在君前进言?

    奇香居从主到仆,衣衫上都有那古篆的诗文,镇招摇过市,可是却始终没有人来碰头,大概朱大小姐的异想天开,终于还是不怎么奏效罢一时苦无计策,只好暂且按兵不动。

    昔积存的银子一时虽不至于坐吃山空,可是无所事事却实在很无聊,耶律尘焰既然诸事不理,朱眉锦的行动便越来越自由,可是不管再怎么自由,信鸽来了,还是要送的。

    在他的房间来回转了几圈,居然不见耶律尘焰的人影,这种形倒当真是很少碰到。

    朱眉锦想了想,索把竹筒放在房间的地面上。拍了拍手,刚要转,眼前忽然就挡了个黑影,她本能的急退两步,看耶律尘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忍不住就皱了眉,埋怨一句:“你走路有点儿声音好不好?大半天像鬼一样一下就冒出来了,想吓死人啊”

    他不吭声,朱眉锦便把地上的竹筒拿起来,递给他:“有信来。”

    他却不接,盯着她细看,眼瞳里的光,近于审视。他已经有好久没有这种奇异的眼色,所以她竟些心悸,不敢久留,直接把竹筒往他手里一塞,便要向外走。只迈了两步,斗然间寒气侵肤,她讶然抬头,他竟把刀比在了她颈上。

    耶律尘焰要杀朱眉锦,自然是用不着刀的……那一瞬间,惊讶的感觉,居然盖过了恐惧,她瞪着他,他的神有些若有所思,可是颈上的刀寒光隐隐,却是实实在在出了鞘的。

    朱眉锦慢慢的咽了一下,含笑问:“你做什么?要杀我么?”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那一瞬间,她相信他绝对是有杀机的,所以连半刻也未敢迟疑,便是一笑:“谁惹你啦?瞧你这样子,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他愣了一下,略略垂睫,她便抬了手,轻轻的推在他握刀的手上,慢慢的用力……也果然就顺利的推开了。一口气不敢松出来,她仍旧洋洋含笑:“怎么啦?又有什么事啦?要把火儿往我上撒?”

    她的口吻轻松自在,好像他只是小孩子闹别扭,所以他上那种冰冷的锋芒,竟是无声无息的便消失了。隔了一息,他终于伸手抓过了那竹筒,慢慢举在她面前:“这信,你动过?”

    她大吃了一惊,险些掩不住讶色,急急的咬了牙,才勉强抑住惊喘,口吻仍旧比谁都无辜:“诶?你什么意思嘛看你的样子,像要吃人一样,你想吓死我吗?”

    耶律尘焰的声音平了些,一字一句的,“有人在信上动手脚,是不是你?”

    她做势锁了眉:“动手脚?我倒真想呢可是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要不是你的耳朵太灵,来了鸽子瞒不住你,我简直都不想把这信送来呢可是,还是那句话,我也得有那个胆子才行啊”

    耶律尘焰缓缓的眯起眼:“不是你,会是谁?一定是你。”即使在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也仍是平平的,她却不能不胆战心惊,她当然不担心他会杀朱眉锦,却不能不担心他会去杀梅淡痕……

    于是她的声音便急了些:“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加之罪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谁在信上做手脚啦?做了什么手脚?”

    耶律尘焰不答,缓缓的在室中踱了一圈,道:“信都是我亲手回的……”

    朱眉锦猜想定是梅淡痕忙中出错,不然怎么会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一直到现在可是这种事不用说是抵死不能认的,飞快截口道:“难道有人中途截获鸽子?”

    他一怔,看她一眼,细细的想,然后摇头:“应该不是……”

    她哼一声:“什么叫应该不是?你总不能猜到什么就什么吧你以前不是也常常截鸽子吗?”

    他仍是摇头,看一眼她的神,难得细细的解释:“这附近如果有人注意鸽子,我当会有所察觉。如果不是在鸽子一起一落的时候,中途要截,并不容易。如果是无意中截到,最多把鸽子弄死,信就不会到那边的人手里。”

    其实他说的有道理,正因为他有道理,所以才没办法继续跟他讲“理”。她咬了咬唇,半转顿足,泫然泣:“反正你就是要冤枉我就是了”

    生死关头,她的确是在利用他对她微妙的感……耶律尘焰显然有些无措,缓缓的退开半步,垂了手看着她:“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来问你。”

    “那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嘛”

    他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接到传讯,说有人在信鸽上做过手脚……”

    她顿时放心,底气十足的回,直bī)上去:“喂,耶律尘焰,就这么一句话,你就过来喊打喊杀?”

    他远比她个子要高,低头对上她一脸的刁蛮:“我……”

    她进一步,他便不自的退一步,她便停下,摊摊手笑出来:“好啊,我下次在信上画只小狗好了,这样不就坐实了我的罪状?你不就可以说自己料事如神啦?”

    这种话,他全不知要怎么答,凝眉许久,仍是别开眼去。她瞥了他一眼,看他似乎已经消了杀机,略略放心。忽然想到一事,飞快的转回:“我想到了”

    耶律尘焰愣了一下,问:“什么?”

    “你忘了吗?大约在半个月之前,曾经有一次,你发疯发颠,摔坏了一个竹筒?当时我也没多想,就直接拿线一缠,就原模原样绑去鸽子上了?”

    那天的形,耶律尘焰显然记得,立刻便是大大一怔:“对……难道竟是为了这个?”

    “肯定是啦”

    耶律尘焰凝了眉,细细的想,然后点头:“也许……”

    “一定是”朱眉锦继续坚其信,一边想着找点儿什么事岔开这话题,一眼瞥到他的衣服,讶然了一下,细看几眼,笑道:“你穿成这样,要做什么?”

    耶律尘焰愣了一下,回看自己。他一直都是一黑衣,短装结束,显出个劲瘦的腰……可是此时,他上居然一银白色的锦袍,肥大飘逸。穿在他上,简直不搭调之极。耶律尘焰被她看的不自在起来,答道:“是金玉说……”

    啧啧,记得人家小姑娘的名字了。眼见这几天空屋子里又多了桌子,多了茶壶茶杯,多了些衣衫之类……就差多张了,看来金玉的伺候倒是蛮有成效,不知两人有没有就地……

    朱眉锦意味深长的哦一声,然后一脸的笑:“既然是金玉要你穿,那就穿吧,男为悦已者容”

    耶律尘焰眼瞳中微微有点儿笑意,续下来:“金玉说,你喜欢这样的衣服。”

    她张大了眼。

    她为了掩饰上的香气,每每出门,都会扮成油头粉面的阔少爷,一质料高贵的云纹锦袍……便是此刻,上也是。粗看上去,倒真的跟他这有点儿像。差别只在她束了腰而已。

    再看他一眼,忍不住咧咧嘴角,无言以对,把竹筒塞给他:“好啦,快写回书罢。”

    耶律尘焰神立刻便恢复成石头,接了竹筒,细看了几遍,然后写好。朱眉锦哼道:“你若不放心,就跟我一起过去。”

    他居然很高兴,答应了一声,她立刻便白眼过去:“最讨厌这种叽叽歪歪的男人了”他一愣,随即默然,她径自过了院落,从书房窗子上,把鸽子抓下来,遥遥的向他一扔,耶律尘焰略跃接在手里,她便把窗子一关,缓缓,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梅淡痕早看出形不对,急站起。她向他眨一下眼睛,他便又缓缓的坐了回去,颇有些故做轻松的问一句:“砂儿,今天怎么这么慢?”

    她的口吻也一派轻松:“谁知道那个耶律尘焰怎么回事嘛,明明是自己的错,偏要抓着我,硬说我在信上做手脚还要跟过来自己绑信我哪会做手脚啊,我连认都不认识啊”

    梅淡痕讶然,想要说句什么,却只能咽回去,微笑出来:“这种人,不必理会。”

    于是两人一个低头看书,一个伏去窗边假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隔了许久,开窗再看时,耶律尘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略等了一息,看形似乎安全,朱眉锦便偎去梅淡痕边,问东问西,趁机便把事约略一说,梅淡痕只是点头,一边在她掌心划字道:“契丹在宋,如奇香居者必定不止一处,必定有人像肖望归一样,隐在某处收集信息,两相对证,才出了问题。”

    她用“那现在怎么办?”的眼神看他,梅淡痕沉吟了许久,仍是摇摇头,示意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