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 见蔡皓
那万福楼贴金抹翠的好生气派，朱漆的柱子与回廊满是喜庆，老板看似刚过而立，有些许书生气，不像生意人，抬头先看看我，紧接着看见我身后的赵竖，立即露出几分与之面孔不大相符的市井气：“哟！赵军爷，今日怎么竟没有随同王爷，这是……”说着看看我。 “这是硕爷的正妃，掌柜的可有空阁子，静雅些的。”赵竖道。 店家立即行跪礼：“小的不知是王妃驾到，有失远迎。” 我朝着他抬了抬手，他才起身。 “赵竖，”我说，“听说这里有个秋阁。” 赵竖还未回话，倒是掌柜的接过话道：“正是有这么一间。王妃请。” 我随他上了几层台阶，沿着回廊走了一段，又上了楼梯，转了几处雅阁，行至尽头一间门楣上标着“秋阁”字样的地方，还未进去，赵竖就先进去扫视了一圈，我站在门口朝里望着，竟然没有人。 难道蔡皓没有等我？但转念一想，他若是此刻在这里等我，那不是正好与赵竖碰个正着。他定是受了我父亲之命来找我，绝不会轻易走掉。 赵竖巡视了一圈，便出来在门外候着。 我独自进去掩上门，在桌边坐了，心下又忐忑起来，这赵竖在外面，蔡皓如何进得来呢？难不成扮成小二？不会，那身段过于魁伟了些。 我坐了没多久，掌柜的便亲带了侍女进来奉茶，我正看着那流入杯盏中的茶水柱发呆，就听掌柜的小声说：“这间阁子是有人定了的，说是一会儿自会有人来，原来是王妃您啊。小的真是荣幸。” “怎样的人？”我问。 “小的不知，戴个斗笠，檐子压得低，只看见下半边脸。”他说着便要出去，打手势示意侍女留下侍候。 “等等，”我说，“叫这个侍女退下吧。” 掌柜的意味深长地一笑：“王妃，这是那订房的客官吩咐的，特意叫留个侍女在这里，”说着又凑近了一些道，“若是没一个人在跟前反倒引他人耳目，那守在门外的侍卫也会生疑。”说完便出去了。 我一愣，这掌柜的竟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我在桌边又坐了一刻，忽听见窗棂一阵响，竟有个人翻了进来，不是蔡皓又是谁！还好，这秋阁的窗子对着的不是外面的街市。 我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站在一边的侍女，没想到那女子竟然跟个木头似的，垂首敛眉，好像鬼魂般的与我阴阳相隔。 “微臣参见公主！”蔡皓说着便已经跪下了。 “蔡将军快请起，”我说，“莫要再叫蔷薇公主了，将军跟了我父亲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我是谁。” “大王既然赐封了您公主，凭他呈国再怎么不认，我大瑶都认您是公主。”蔡皓一席话说得硬邦邦的，但确是掷地有声。 我的心热了一下，平了平道：“将军如何就这样进了呈国，太险了，这里无论做什么，闹不好就被人盯住，我真是捏了一把汗。况且将军刚才叫那孩子去找我，都已经被我身边的侍卫看见，我此刻又来这里，若是他们告诉了硕王爷，我定是不能与硕王爷说我父亲的人竟来了呈国，可是你要我如何交代？再说……”我指了指那侍女。 蔡皓会意道：“公主不必担心，这丫头是个聋子，后园子喂马的，我特意叫掌柜的派进来的，掩人耳目，若是没个侍奉的在这里更是不妥。至于……”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至于您来这里的事情若是叫硕次王知道了，你只管往韩成身上推就是，就说是他派人来找你劝你回瑶国。” “韩成是谁？”我问。 “就是那个来呈国的使臣，您可见了？”他说，“臣此次是与他一道来的。扮作随行侍卫。” “哦，见了。”我说，苦笑了笑道，“若说是那使臣派人来找我，你可知硕王爷又要不高兴。我就不明白，你们做这些的时候，难不成就从不为我想啊？” “臣不敢，实在无法，那硕次王太过分，韩成几次恳请见公主，竟都被回绝。臣不用此下策，便见不上公主。”蔡皓忙行了一礼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韩成昨晚还到硕王府去了，并没有要见我。难道是长空硕又给我回绝了？ “蔡将军，昨晚你也是跟韩成在一起？”我问。 “不在一处。”蔡皓道，“昨晚呈王宴请韩成，臣不得随行。” “你们这次来呈国，可曾带了赠礼。” “这自然少不了。” “给硕王爷了吗？”我又问。 “均是赠与呈王的重礼。”蔡皓道。 我心下明了，看来，韩成昨晚送给长空硕的那些东西果真是子贤暗中所托，是想要私下与长空硕结交的。蔡皓既然不知，那就是说我父亲也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子贤是要干什么。 我来不及细想这些，因为担心蔡皓起疑，于是责怪道：“你们真是会做事，我如今是长空硕的人，你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非但不送他礼物，还跟他说要接我回去。若真能接走倒还罢了，偏又接不走，回头还不是我受罪。你们这是置我于何地。” “公主恕罪，容臣回禀，”蔡皓道，“若是以礼巴结长空硕，必会得罪于呈王。况且长空硕非一两件礼赠便会对叶将军冰释前嫌。” “将军，我有一事不明。”我说。 “公主请讲。” “我父亲究竟与长空硕有什么过结。”我说，“再者，我听你方才一席话，似乎大王和我父亲并非诚心接我回瑶国，那为何几次三番递呈国书要接我回去？” 蔡皓迟疑了一下道：“恕臣冒昧问一句，公主是否想要回去？” “我自当初就不想要来这里，你认为我想不想回去？”我顿了顿又道，“当初父亲不想法子留我，现在又这样却是为何？他那国书递一次，王爷便火冒三丈，昨日王爷在韩成面前的所为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也曾向王爷求过，想回瑶国去，王爷不允。你回去讲与我父亲，就说现在什么都晚了。他若是希望我好过一些就莫要再折腾了。” “公主，”蔡皓叹了一声道，“叶将军亦有难处。” 我一愣，抬头望他。 “当初，您道大王为何要封您为公主？”他问。 我摇摇头。 “是呈王来了密函，下旨要您赴呈。”他道。 我惊了一下，突然想到那次初见呈王时，公公唤我的名字，呈王将我叫到跟前问：“你就是蔷薇？”我当时还奇怪他怎么知道我。 蔡皓见我不语，继续道：“公主方才问臣，将军与硕次王有何过结，恕臣不知。臣只知他们这渊源怕是解不了的。如今天下谁人不知，这大呈的疆土本应是他长空硕的，长空硕必不会久居人下，将来翻身之时，也必定容不下叶家。数年来，叶将军一直忧虑此事。再说这长空氏的兄弟之间虽有深仇大恨，但毕竟是一根藤上的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呈王担心叶将军因着和长空硕的过结而背离大呈，才要公主赴呈赐予长空硕，由此使叶家与长空硕结为姻亲之好，打消叶将军的顾虑。也以此牵制叶将军，使叶将军忠于呈国。” 他这一席话竟叫我惊讶至极，我原本以为一切都是不经意间促成。没想到，这一切从开始便是谋划好的。 “叶将军怕您在这呈国，会有人进谗言说您是叶将军的细作，若是长空硕听信谗言，不仅公主受苦，亦会平白地叫叶家蒙冤。叶将军几次三番递呈国书，不过是证明自己心疼女儿，绝不会叫女儿参与进这等权谋之乱。如此一来，硕次王虽会为了国书的事盛怒，但是也会放心公主不过是一介女子。公主虽这段时日受了苦，但日后便可在这呈国有个安稳的归宿，不至于被小人之言所害。” 照蔡皓这样说，连日来的疑惑倒是解开了。 “既如此，将军还有其他事否，若只是来看看我，就此别过吧，免得招人耳目。回去只管告诉我父亲，就说我一切安好便是。”我神思一顿，继而道，“对了，还要告知母亲才好，免得她伤心难过。” 可谁知蔡皓听此言却并未离去，沉默了片刻犹疑道：“公主。” “怎么了？”我问，“将军要说什么？” “叶将军有一事要臣托付公主。”他说。 我心里比先前越发沉重了许多，顿时了然，蔡皓今日见我并非只是看看我，向我说明父亲心意。他是有要事，这才是此次冒险见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