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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闷sao男的心事

    二九闷男的心事

    拓跋余即位之初,宗曾为护驾组建过一支幢军,统率军卫。~宗死后,他的义子宗长义承继父钵,暗中cāo)持这支被言为皇族秘队的幢军。

    宗长义出手时,李弈怔愣间全无防备,一剑下去,击落李弈的剑,并划裂他袖口,映出一圈红痕。宗长义仍**再刺他要害,便由冯善伊出言截住。

    素白的长袖及地染雪,她弯腰由树下拾起李弈的长剑,剑尖挑起他的银箔面罩,凝着这一双隐约熟悉却又不完全类似的面容。瞬间之中,她承认自己心软了,冰凉的剑刃不过轻滑过他惨白又坚毅的侧脸,便似抚摸般。

    “握着剑竟还不专心,你差你哥哥很远。”

    她幽幽说着,肩胛的白绣莲花由雪染了梅,樱红浅浅。

    “我很想你哥哥,很想。”

    压抑着绪,轻轻说着,抬起来,长剑抖落他袍间,“你滚吧。”

    李弈默无声息起,没有取剑,只是踉跄着步子由梅树间渐渐远去影。

    冯善伊转过头去,看着后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目,如今淡下狠,升起丝丝柔意。她揭下他的黑面纱,笑了:“长义,你回来了。”

    “险些晚了。”宗长义低低地笑,眉间染以华彩,尤是妩媚。

    谁能想到天下最传奇的冷血杀手,人人畏之躲避的宗长义,竟也有如此柔软的一笑。冯善伊忽然觉得庆幸,即便是失去一切,长义还在。

    只是下一刻,她来不及随他释然微笑,她抿唇,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杀李敷呢?为了我吗?”李敷命花弧说了一个可笑的谎言,毒藤致命不如说是他宗长义的“一剑血”。自出京师后,她知道长义都在一路暗中追随。宗死后,他便悄然归京,躲在暗中不见的角落时刻关注她的安危。多次致自己于死地的李敷,他如何能放手安心让那人陪同她。直到那一夜驻军山中,他埋伏在山路间,与李敷交手。那次确是他轻敌了,本以为随手即能拿下的小人物竟是不凡,出手十招,不能胜,反由李敷看出招数弱肋。他由李敷击得重伤,索出一招毒手同死,未想李敷明知中毒,终还是放过他。月色苍白,李敷唇色更惨,他只道:“后我若不在,便劳你一路护送。”他说时是那样诚恳,全不似谋狡诈。宗长义因伤没能追送,只得改道入城中休养,这一卧,便是三月。他初以因李敷而安心,然而赶至石城,才知那一夜血难惨痛,而李敷更是在毒发的最后一喋血城楼。一剑血,是师傅传授的秘术,其毒无药可解。年少时,他便在冯善伊眼前亲手使过这招数,所以,自她回想这一路行踪诡秘中,不难想起李敷那似曾相识的伤口极是熟悉。

    “我还是没有护全你。”宗长义咬牙惨笑,口钝痛又起,李敷当年那一击确是要自己元气大伤,四年多来,这伤口入夜即痛,风雨更痛。

    冯善伊没有再责怪,秋后算账,总有些无奈。她相信李敷是受人指使来杀自己,更相信他也放弃了暗杀的心思。想活得像人一样,李敷也是这么期望吧。

    和宗长义相识太久了,久到不需言语,便能洞穿彼此的心意。他却由她心中读出一丝怀念,她也读出了他的疚。再不用解释,她都知道,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无能责怪。

    宗长义送她至廊口,冯善伊指着自己檐顶的洞,笑他:“你的无影脚如今厉害了,都把我房梁猜出洞了。~”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山陵中,山行宫中,还有这里,每一夜他都会来守着她,就像宗年复一年守护姑母一般。他们之间所有的默契便在于,他答应过她,如不是她亲口喊出他的名字,他永远不能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她不喜欢他当着自己的面杀人。

    这个默契始自七年前,那时候,他怒极之下,伤了那女人,她曾信誓旦旦言,再不要见他。他于是浪迹江湖,三年漂泊之后,才闻得义父惨亡,再归魏宫,已是物是人非。然而,若是当真有后悔的灵药,他便是后悔,当应该一剑送那女人死。

    他将手冷帕按在她肩处,轻道:“记得敷药,敢让我看着忧心,我便回去杀那李弈。”

    冯善伊微笑着摇头:“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二人之间再没有言语,直到看见她单薄的影缓缓步入室中,那抹昏昏长影由后门断开,宗长衣举剑离开。再见不知何时,她何时才又能在急之中下意识地喊他。他扬起头,看见一轮明月,孤影孑然,也是这样的月夜,年幼的他们坐在距离圆月最近的房顶,她声音依然清澈——“长义哥哥,你要成为最强的杀手保护我。再要是安寿宫他们几个小喽啰欺负人,我大喊一声宗长弈,你就要现知道不?”

    “我为什么要保护你?”

    “谁叫你喜欢我呢?”

    “......”

    “你不喜欢我吗?真的不喜欢?我这么可。姑妈都说了人见人看,花见花开,你也开开花。”

    “我不是花,是人。”

    “那就是了。”

    儿时记忆翻滚涌上,宗长义低低笑了,只他,又有什么资格她。

    守护索成了唯一能为她做到的事。

    中灯火极暗,冯善伊方一入室,便见满地奏折摊散。

    她道是拓跋濬犯了老毛病,去内中匆匆包扎伤口,即换了常服步出。

    灯烛摇曳,脚步声很轻,她绕到他桌前,他却背对她。反手握攥的拳,很紧,甚至于有些抖。

    她随手触了一份奏章,便听他冷冷的声音:“放下。”

    拓跋濬回首,以极冷的目光注目她,而后他道:“你果然聪明。”

    “你近来夸我夸得勤了。”冯善伊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拓跋濬推了一桌奏折,皱眉:“你是故意。风平浪静任李申拉拢汉臣,又幸灾乐祸料定鲜卑贵族群起而参奏李氏干政。你的手腕就只有这些吗?一定要使招,便不能光明正大去争。实在,实在另人失望。”

    原来是因为此事,冯善伊扬眉看着他一笑,他如此愤怒倒是因为自己的卑鄙,还是因为不忍诸臣中伤李申。她任由李申拉拢汉臣确在心存不轨,朋友并非一时即可交来,然而敌人却能在片刻间转目成仇。李申即使以十倍的心力也得不到汉臣的忠心,却是在同时得罪了所有鲜卑贵族。赔了夫人又折兵,代价远不及此。她和李申这一仗迟早要兴起。朋友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

    她若赢不过,至少也要在人心上斗胜。冯善伊点头,“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勉强他人。为一己私心,又强言君子,实在有够龌龊。不要说你没有心利用我,达成自己的丰功伟业。想要天下太平胡汉同治,则要强拉着我同你站在一样孤绝的位置,这样的你,是否光明正大?”

    “朕确有私心”他一拳砸入书阁,落下几本经卷,更是被那经书刺痛了双目。他随手将最近的一本奏章扔过来,闭目不语。

    冯善伊举起那奏章,映目便是自己的名字,还有山宫的字眼,她匆匆往下看去,是李申的回击。那女人竟是抓住了民间讹传,无非是些妖僧恶意流传的谣言,什么冯主三朝,弑二帝,拓跋气息将尽,凤凰啼鸣,盛而阳衰。甚有人言,冯女是第二个汉室吕雉。

    他因此盛怒,又是因为......

    冯善伊仰起头来,冷笑而喝:“如此说来,你将我再逐出宫去不就成了。莫非你还真忌惮秃头老驴们的疯言。”

    “朕怒的是,你将自己bī)到绝境。”拓跋濬缓缓张开眼睛,已是镇定,一丝不苟地言,“你真以为自己使些小聪明就斗得过李申吗?”

    她越想越不懂,他这算是为了自己好!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冯善伊呼了一口气。

    他走了她面前,死死盯着她眼中的镇定:“因为朕输不起,朕不能拿江山陪你玩笑。”他拖着脚步走过她侧,扶着一扇门愣在风中。

    冯善伊追着他的目光,不解地紧眉。

    雪落无声,拓跋濬大步而出的脚步繁乱,失了节奏。满庭冷院丹梅瓣瓣飞来,狂风扑入眼中,冷冷凌意含着一丝温柔。瞬间的恐惧缠绕着浸入骨髓,bī)人的寒。

    他想,他或许是在怕,怕自己输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