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我不哭,真的
第一百零九章我不哭,真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了解了银行卡里的数字,无论是胡清华还是程远芝,刹那间都没有勇气再随意决定胡菲菲的未来。只不过,他们的眉宇之间,挂着几丝忧愁,那是对未来不确定的隐忧。 他们是知识分子出,自然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事,很难用常理来判断对错。成败论英雄、成王败寇者古来有之。同样是不修边幅,但是普通人会被指责邋里邋遢,名人则被称赞为艺术范儿;同样是拍脯说大话,陈胜吴广那叫做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一般小人物那叫做志大才疏、狂妄不自量力;同样是退学,比尔盖茨有可能会被世人称颂,而其他人则会受到人们的嘲笑。 可是机会是和风险共存的。只有抬头看,才知道天空究竟有多高多蓝,只有走出井底,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多自由。胡清华和程远芝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神色凝重。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优秀的,不是空口说白话,但是又很担心那是他们对子女的蒙蔽了他们的判断力。 若真的如同胡菲菲所说,退学的话,她究竟能走到什么样的地步?一年以后,她在哪里,三年以后,她又在哪里?甚至五年、十年、几十年以后,她又会在哪里?她是会乘坐私人飞机、豪华游艇谈笑风生,还是挤公交车、骑自行车挤出一臭汗?她是会喝红酒吃牛排,还是每天穷的啃干面包、吃方便面?她是在商界叱诧风云,还是在演艺圈呼风唤雨?抑或,什么都不是,只是在私人小酒吧里半红不黑的驻唱,忍受狂妄之徒的辱骂和调戏,或者在片场里当临时演员,为了几秒钟的上镜而喜不自胜?现在的胡菲菲,主要收入还是依靠版税。可是,所谓的青文学代言人,又能红上几年呢?长江后浪推前浪,几年后会不会没人再看她的书?就算青文学仍然吃香,可以长盛不衰,谁又能保证胡菲菲一直才思滚滚,笔耕不怠?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江郎也有才尽时。这些事,胡菲菲意气风发的时候,自然不愿意去想,可是作为她的父母,这些都是必须提醒她的。 而老老实实上大学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尽管现在的大学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精英教育已经向着平民教育转变了,可是名牌大学的毕业证,毕竟还是有几分含金量的。就算是文科专业,只要姿态放低点,也不难找到养家糊口的工作。大富大贵当然是不能奢望了,但是混顿饱饭还是没问题的。最重要的是,稳定。 “我不要稳定,我要机会,我要奋斗。拼才会赢。爸爸mama,请你们相信你们女儿的实力。这个世界上,正是有了许许多多不自信的人,才会有这么多的悲剧发生。如果不让我拼搏一下,我怎么知道自己不可以?”胡菲菲坚定的说道。 胡清华叹了口气:“菲菲,你是知道爸爸的。爸爸是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以后考上大学的,但是因为太仓促,只考了个很一般的学校。从你一出生开始,爸爸就下定决心好好教导你,希望你能完成爸爸的心愿,进入这些名校读书。可是,既然你不愿意,爸爸尽管失望,还是要支持你的。只是,你这样决绝,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是不是太冒险了?” “兵法上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是在效仿巨鹿之战,破釜沉舟。”胡菲菲说。 程远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是巨鹿之战,而不是街亭之战呢?” 三人都算是知识分子,说的当然是历史上的一段典故。项羽自幼研读兵法,是万人敌,巨鹿之战时候他破釜沉舟,是历史上一次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马谡同样也熟读兵书,诸葛亮很看好他,在伐魏战争时候派他去守街亭,他同样搬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理论,结果被魏军打的大败,狼狈退回汉中。 胡菲菲问:“mama,你的意思是?” 程远芝叹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难免的。你既然一意孤行,做大人的,拦也拦不住。可是,我希望你能准备一点后路,对自己今后的基本生活做一点保障。万一写作唱歌两方面都不行了,也不至于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胡菲菲想了想:“我目前在松江有一房子,这两年已经慢慢开始升值了。我租了毛胚出去,一个月也有几百元的收入。万一我闯dàng)娱乐圈不成,就退居松江,专心写作好了。” 程远芝摇摇头:“现在你版税的收入不菲,但是花无百红,万一有一天你写的东西没人看了,这可怎么办?” 胡菲菲又说:“我可以炒股,股市的涨跌自有玄机,从中赚取生活费,并不难。” 程远芝摇头说:“股市就是一个大赌场,十赌九赔。这不算保障。” 胡菲菲说:“我还有一百多万的存款,凭每个月的利息,也够生活。”她此时故意不去提通货膨胀、货币贬值诸如此类的不利因素。 程远芝还是摇头:“你的存款是定期的吗?年轻人一旦投资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今天有一百万,明天只剩下几万元,也很常见。” 胡菲菲试探着说:“妈**意思是?” “留五十万存款在我这里。我打借条给你。一旦你在前方有什么问题,和我商量后,可以随时补给;若是累了想回家去,家永远都是你的港湾。”程远芝说道。 胡清华说:“我们虽然挣得钱没你多。但是并非见钱眼开、惟利是图的人。你的这笔钱,永远都是你的,如果用来买房置地的话,我们也会写你的名字。” 胡菲菲想了想,尽管自己目前很缺钱用,但是能用五十万元买个耳边清净,也是好的。再者,自己如果退学的话,外面肯定有人会指指点点,这个时候,只能一力降十会,拿出自己的实力来。而金钱就是当今社会上最重要的实力之一,手头握着这么一大笔钱,想必父母对于外人的指指点点,心里便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好的,我答应。”胡菲菲终于说。 第二天,在胡清华、程远芝的陪同下,胡菲菲向班主任正式递交了退学申请。 “虽然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但是我还是想说,我决定退学。退学以后,我打算闭门搞文学创作,尽管在学校聆听大师教诲能让我学到不少,但是我觉得社会经验也同样重要。”胡菲菲说道。
蔡老师劝道:“我知道这样是委屈了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下我的建议。不要总做意气之争。张教授还是相当看好你的。” 胡菲菲摇头:“谢谢老师。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心。一是老师,终生是老师。蔡老师,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教诲的。”胡菲菲最后向蔡老师鞠了一躬,转而去。 蔡老师在后说:“别急。就算退学,申请也是要教导处上报分管校长批准的,还有不少手续要做,你还要签很多字呢。” 胡菲菲回头说道:“那就麻烦老师了。必要的时候,电话联系我就是了。” 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结束了自己几年以来为之奋斗的梦想,尽管到了后面,自己对所谓的名校已经心灰意冷了,然而此时此刻,胡菲菲心中还是感到酸涩无比。可能付出越多,越会不舍吧。胡菲菲喃喃自语,脑海里面很多影像一闪而过:她独一人做火车来到上海,跳下火车时候的轻松与喜悦,她打算买房子,在公交车站里啃干面包、喝水当作午饭的艰难与窘迫,她在荣达高中的低调与高调,她每天比同窗们多学几个小时的艰辛,在击败薛林成为学校第一人之后的表面宠辱不惊与私下里的得瑟,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的风得意…… “这么快就结束了啊。”胡菲菲喃喃道。 正值四月份,学校本部的樱花开的极好,深深浅浅、粉色红色的一树树花团锦簇。胡菲菲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想法,又好像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这样浑浑噩噩的走完了樱花大道。她的父母跟在她的后面,也是一脸惆怅。那是对于未来生活道路的迷茫和不安。 “菲菲啊,你若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张了几次口,程远芝终于说道。 胡菲菲的回忆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她还没上小学。那个时候,她的朋友还很多。有一次她邀请同伴到家中做客,同伴走后家里发现丢了一块磁铁,胡清华怒不可竭,bī)着胡菲菲去向那同伴讨要。胡菲菲的那同伴原本是食堂阿姨的女儿,生泼辣,怎么肯认帐,两人言语僵了之后,胡菲菲被她当一脚,踢在心口上。然后又被她追上来,好一阵厮打。胡菲菲灰头土脸,无功而返,却又被胡清华骂窝囊,又是一阵好打,并威胁她说若是讨不回磁铁就不让她回家吃饭。那个时候胡清华还是一家之主,程远芝还是一个懦弱没有主见的小媳妇。晚上,胡菲菲在大门外湖边的柳树下徘徊,程远芝心疼女儿,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哭吧。你如果哭出来了,心里就好受些了。”但是胡菲菲却不哭。 很多场景错乱的交融在一起。胡菲菲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窝囊废小姑娘了。 “不,mama,我不会哭的。我并不后悔。我只是遗憾,同济大学少了我这么一个人才而已。也许我,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那么,它对于我来说,也不算什么。真的,我说的是真话。”胡菲菲的眼中闪着真诚的光,就是不知道程远芝是否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