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荒诞梦一场
朗浩听鬼脸说自己年少时的爱情,感觉温馨而干净,他不由得上扬了嘴角:“你们俩就因为那条丝巾好上的?” 鬼脸摇摇头,语气却是一低沉:“我给她丝巾的第二天,她爸爸就出事了,他在外地一个小砖窑做工,被压断了腰,我听说的时候,她已经回家照顾她爸了——她爸瘫痪了,看病花了很多钱,他们家借了债,她也辍学了,跟我一样,去隔壁镇上打工……她在一个小厂子里做手工,我常常去找她,我不知道怎么对她好,就拼了命地攒钱,攒多一点了,就塞到她手里,可她不要,推回给我……我后来就买成了参考书,再给她,她就哭了,我知道,她最伤心的是不能读书,我给她说,等我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供她去大城市读书,后来——我俩就好了。” 鬼脸吐了个大大的烟圈,袅娜飘散在月光下:“我为了多赚点钱,就来到这个城市,去了富华街,卖起了盗版光碟,我对她说,等我攒够了钱,就接她来大城市念书。” 他叹了口气:“我那个时候,为了多卖点碟片,跟人家争地盘,打得头破血流,命都拼上了,可等终于攒了一点钱,接了她来,她却不想念书了——她爸爸去世了,哥哥娶了嫂子,家里依然是一屁股债,她说她哥哥愁得睡不着觉,她求我把钱都给她哥哥还债,她说她现在念书反正也晚了,还不如成全她哥哥……” 朗浩说:“看来,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鬼脸苦笑:“她对她哥哥有情有义,可对我却太残忍……她来富华街不到一年,跟别人跑了,那个人是个老头,就因为他比我有钱。” 他举起手中的残酒,咕咚咕咚喝尽了。 朗浩为故事的急转直下愕然了,他原本还以为鬼脸的爱情故事是个深情而悲伤的情比金坚的故事。 鬼脸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可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去死?!” 朗浩有点鄙夷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冷冷地说:“也许,有钱人家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吧。” 鬼脸牙齿紧咬:“我跟她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回来找我,可她为什么宁肯死也不回来?!我真想不明白!” 他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不明白,不明白……阿桑,阿桑……” 阿桑?朗浩听着有点耳熟,不过,他顾不得深想,鬼脸的激烈情绪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拍拍他的背:“兄弟,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你得总把日子过下去。” 鬼脸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活着,就是为了把她为什么死的原因搞清楚,有仇报仇,有冤抱冤!我不能让阿桑任人欺负!” 朗浩心里说:为了一个背叛你的女人,把自己搞得这么惨,你也太痴了,兄弟! 朗浩一向记仇,睚眦必报,恩怨分明。他想,如果是他的话,他不亲自找那个女人的霉头已经是宽宏大量,我佛慈悲了——他实在不能理解鬼脸的痛楚,他觉得他有点贱骨头。 鬼脸抹了一把脸,闷着声音说:“我有的时候真不敢睡觉,以前她没出事的时候,梦里全是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她出事后,梦里又都全是她满脸泪水,不远不近看着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她到底想说什么呢?她到底有什么委屈呢?” 鬼脸说到最后,完全像是在自己的梦呓了,喃喃不停。 朗浩叹了口气,回床上睡觉:这是个痴人,多说也无益,他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人各有命,随他去吧! 朗浩再次回床,也许是太累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九点多了,鬼脸已经不见了。 桌子上有张字条,字迹拙劣:“谢谢你,兄弟,这身衣服算我借你的,来日有缘,必归还道谢!”,下面署名——“鬼脸”。 朗浩看了字条许久,自失一笑,昨夜奇人怪事,多像是荒诞梦一场,他如果是个作家,可以为此写篇倾谈类的小说!
他打了个电话给周一:“你们在哪里?回来吧,我们商量一下,这次搬家去什么地方……” ――――――――――――――― ――――――――――――――― 安羊羊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 她可以很确定,在那间破烂“诊所”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做梦——杨楚林,焦军,愤怒的工人,沉稳的医生和焦躁的小护士,全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她解释不了以后发生的事,好端端的,那些人和那些东西怎么会消失呢? 牛牛迫于jiejie的压力,曾经打过电话给杨楚林,可杨楚林对发生的一切都拒不承认。牛牛问她为什么她的车会停在“诊所”门口,杨楚林的解释是,她的车前几天被偷了,还没等报警,就被人发现了,因为车体没有损坏,所以就息事宁人没有声张。 羊羊要晕了。 如果说第一次被龙杰抓去警局完全是她自作自受,那么第二次杨楚林的不合作就成了主要原因——她才不信杨楚林的鬼话! 油菜花给她出主意:“老板,杨楚林是遇到仙人跳了。” 羊羊认为这个解释很合理,她事后又去过一次“诊所”,那里当然依旧空无一人,连对街的小饭馆也关门大吉,信口开河的胖厨子一同消失了。 现在的问题是,杨楚林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被骗了?因为自尊心?因为和贺丁沁梅的遗产官司即将开庭?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羊羊想不通。 她催促油菜花抓紧对杨楚林的跟踪调查,可唯一的收获还是焦军——他们现在光明正大同进同出,根本不介意别人怎么看。羊羊想,也许这没什么不正常,除了几天前,杨楚林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暴打了焦军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