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焚身以火(上)
待到那人形已经伸展到常人大小不再变化时,明泽停止了诵咒,左手蓄劲,一记赤焰劈向天坑,只听砰的一声,原本暗黑阴森的天坑洞xue燃起了熊熊焰火。明泽厉声喝道:“第十殿转轮王薛,解生魂,别善恶,定富贵贫贱,主男女寿夭:孽鬼畜牲道,蝼蚁卵化,朝生暮死;善缘得报,福泽绵长;道源渊远,仙藉附录;今有千年桃妖名唤桃红者,素贤良善,今力敌邪妄,奋而救主,伤重不治,两仪湖燃情洞主明泽愿折四千年修行还得桃红第三十六层天仙籍载录,重续道缘!” 玉漱听到后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明泽,手中的衣袍拽得更紧,咬紧下唇:“四千年修行,那几乎是明泽生命的一半啊!他已经被雪公主盗取了不少的法力,这又为桃红折损一大半,那明泽岂不是……”想到这里不无担忧的凝视着肃然决绝然的明泽,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沉下心来去了解他,试着读懂他!“不管怎样,以后我会保护他的,哪怕他变得再弱小,我也不会让他再受伤害!白傲雪,咱们的梁子结大了!”玉漱咬牙切齿的在意念中设计了一回报仇雪恨,却浑然不觉前面的天坑变生了异象! 明泽静静的站立在火光冲天的天坑边沿,炽热的风吹得他酒红色的长发与火红宽袍向后飘飞,熊熊的火光中映着他原本偏于阴性俊美的脸旁泛出如钢铁般坚毅的神色来!地火喧嚣起来,无数白色浑浊的似人头又似骷髅的圆形浓雾拖着常常的扫帚尾巴,尖啸着,哭着,叫着从天坑中争先恐后的飞了出来!玉漱悚然一惊,呀的叫了出来!明泽头也不回,抬手对她施了个木系法术,立刻,洞xue四周藤蔓如同听到指令般,迅速蜿蜒过来,将玉漱捆缚了起来,限制了她的行动! 玉漱惶恐不知所措的望着明泽视死如归的背影,嘶声道:“明泽!臭狐狸,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明泽没有理会她,解开了火狐袍衣带,任红袍落在脚下,一如初生婴儿般****纯洁的身体,平举双手,如受难的耶稣那样,撤去了一切防护,就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那群恶心的类生物喧嚣鼓噪起来蜂拥而上,明泽全身从头到脚都被吸附满了,有挤不进去的头颅,干脆张开空洞漆黑的大口一口咬下前面的同类半个脑袋! 玉漱看得心胆俱裂,明泽所站的位置密密叠叠爬满了雾状头颅,连人形都看不出来。她一遍又一遍嘶声呼唤:“明泽,你怎么样了?说话啊!”回答她的只有被洞xue反射得层层叠叠恐怖猖獗的桀桀笑声! 支持着玉漱的唯一念头就是要确信明泽的安危,那一口口咔嚓声,那原本乳白恶心的雾状生物渐渐转化为血红,玉漱心痛得几乎要眩晕过去!越挣扎身上的藤蔓勒得越紧,她浑然不觉,只想上前,上前,再上前!终于,那群已经变成血红色贪得无厌的恐怖生物满意的飞离了猎物,打着响亮的饱嗝,嗬嗬怪叫着冲向天坑! “砰”的一声,浑身浴血,早已辨不清原来模样的人体轰然倒地!若非那件有了灵性的火狐袍自主自发的裹上他的身体,任谁也看不出那是个人来! 玉漱仰天长啸:“明泽——”双臂一挣,周身白光一炽,一条矫健的小雪龙将捆缚的藤蔓绷得四分五裂,冲上半空,蜿蜒盘绕,悲伤愤恨的龙吟传向远方,久久地回荡在通天谷内,息心峰下! 落地化为人形,想要去碰触又不敢去碰触,怕一碰就将他碰散了!玉漱的泪滴落在他的血泊里,心,痛得无法呼吸!第一次尝到了绝望,尝到了仇恨,尝到了上天入地求告无门的痛悔! 一旁升腾在半空由粉红色元丹幻化的桃红魂魄更亮了起来。“善哉!善哉!燃情洞主,何故苦情若此?”一声低沉的叹息从天坑深处传来!玉漱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天坑,只见一位头戴九流冠冕,身着金线刺绣黑底锦缎广袖宽袍的富态雍容的王者,手执玉笏从火光冲天的天坑中冉冉升起!一双圆睁的虎目,流露出悲悯的情怀,根根戟张的钢须密布整个下颌直到耳根,那种上位者为王之尊的威压霎时辐射四周。 “你是谁?”玉漱警觉起来,将眼泪一擦,跪立起来,微张双臂将明泽护在身后,她现在对从天坑里出来的玩意儿,抱着极大的仇恨,哪怕来人看起来人模人样也绝不敢疏忽大意! “小龙女毋须忧虑,本王乃阴司第十殿转轮王薛王!燃情洞主虽受伤甚重,元气大损,终究尚无性命之忧!可叹他地火精魄,红莲之主,却生生逃不脱一个‘情’字!而今,更以自身半命换取一名下人的地仙仙禄,怎能不叫人感慨?”转轮王抬头看了看虚浮在半空中的生魂,凌空一招收入袖中。这才看着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知的明泽,对玉漱道:“那小妖穿山甲地xue中有回血镇魂之月光草,小龙女可速带燃情洞主前去就医,昴星出现以前,燃情洞主还不能醒来的话,元神震散,将永无回天之日!”
11、焚身以火 玉漱豁然起立,嘴唇哆嗦着,直直地不确信地看着转轮王,却只见他扬了扬手,叹息着沉入了天坑。随着他的离去,天坑中的火光也渐渐黯淡下来!夜色弥漫过来,玉漱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繁星璀璨的夜空,目光锁定了东方:“不可以!启明星不可以出现!”她果断的低头,蹲身用火狐袍将明泽裹起来,他的身子是那么的轻,以至于玉漱一下子用劲过头,抱起来踉跄了一下,她心中泛苦,狠狠压下即将涌出的泪水,拔脚朝洞外走去! 为什么我没有学“缩地成寸”?玉漱纵跃在山石树木间,还要小心不让树枝山石再刮到已经伤痕累累的明泽,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她后悔得恨不能甩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终于,她跑出了燃情洞,跑进了花海——就在花海中,明泽曾带着她翩然滑翔,快乐得仿佛永不知愁为何物;就在那繁花似锦的杏树下,明泽曾深情的拥吻她,小心翼翼的请求她给予他一个机会,让他好好爱她,呵护她;就在那林间空地上,明泽笑看她孩子气的馋样,故意扮成恶人吓唬她;就在这里,听着明泽叙述着他的哀伤,他的往事不堪回首,自己无端懊恼尚不自觉……就在这里,就在这花海中,玉漱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刹那间,她忽然明白:当她固执地一心虔诚信奉和迷恋“一见钟情”时,身体感官却忠诚地倾向了“日久生情,”动心了么?后悔了么? 她脑海中想起了半树半人的桃红弥留前的凄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