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身世
春花听见熟悉的声气,惊道:“莫敬贤?!” “哈哈,我就说是这里。”莫敬贤笑道,“春花儿,表哥来啦。快来开门!” 春花急冲冲跑去开门。刘三和春花娘对视一眼,眉头齐齐一皱。 春花打开门先往来人身后一看,才道:“表哥,你来啦!” 莫敬贤哈哈笑道:“表妹,你找什么?我不是来了吗?你等谁来?” “混说,我在看你带了随从没有。” “带了两个。”把马绳交给身后的小厮,边说边往里面走,“小年夜没意思透了。jiejiemeimei坐在一起,不是吟诗就是做对子,要么就是在老娘面前彩衣娱亲,老爹又不在家,没意思透了。我要叫我表弟出来玩,他说要看书不陪我胡闹,我就自己一个人来了。三姨父,姨母,你们都在啊。” 春花娘笑道:“年年过年你都要过来走一遭儿,比走你亲姨妈家还勤快吧。快进来,快进来,骑马来是不冻着啦,来烤火吧,暖和暖和。” “你就是我亲姨妈,我不是来了吗。哟,姨父在喝酒呢,我也来点!在学里在家里都喝不到啊,谁都管着我,没意思透了。姨父,来来,我们喝上。春花儿,去炒几个菜来,我饿啦。” 春花娘笑道:“家里山珍海味地吃,你不吃,却来我们家吃农家饭。” “我不是吃饭。是吃气氛。家里老有人管我,不自在。姨妈家就自在。我最喜欢啦。还没恭喜姨妈喜得贵子!恭喜恭喜,哦。我没带见面礼,要不把马鞭子送给小表弟呗。唉,不行不行,我的鞭子它只有一根啊。下次,下次,我补上,给青铜铸的小剑怎么样?” 嘴甜的人就是讨喜。春花娘被逗得笑,“谁要你的东西。留着自己个儿用吧。你夜里来,家里人又该骂你了。打招呼没有?” “打了,打了,我给我娘说了一句去刘家村就跑了。她撵不着我。哈哈。哎呀,姨父我敬你杯!” 有人陪酒,刘三挺乐,刺溜儿喝了小半口,才道:“怎么今年就你一个人来?你那表弟呢?” 春花端着一盘蒜蓉白菘,一盘木耳小炒rou,一碗猪骨汤出来,笑道,“算你来得巧。家里有现烧的好汤,请吃吧。” 莫敬贤一笑,又愁眉苦脸地道:“我那好表弟啊。他家去了。唉,他爹身上发生了件大事……留着照顾他去了。所以今年就我一个人啊……往年和表弟在一起,还觉得他闷,可是,一分开,就又不习惯了。有了嫌没有想啊。” 春花笑道:“你这个样子,哪想要干大事的人!还想建功立业呢。成天好耍呗。” “没事,没事,我就是耍一辈子,有我爹帮我挣的这一份大家业,我也不消愁的。哎呀,转眼间,我都快十三了,读书也不成,做经济也不爱,将来呀,就守着老爹家业混一辈子呗。” 春月不禁笑,“表哥,你好没出息!这就是混吃等死嘛。” “混吃等死也比人败尽家产好吧。唉,你们不知道,我那好姨父做的事才叫做大有出息啊!” 刘三道,“可是省城那翰林家的姨父?” “可不就是他,姨父不好,姨父的亲娘也是一个狠人呐!唉,可怜我表弟,爹不疼娘不在,又没有兄弟姐妹,狗不理儿呢。” 话要从头说起。 韩孝宗据说是豪门世家出身,其实他爹也就是一个庶子而已,或者是jian生子。 韩华强的生身之母是韩老夫子陪家的末等洒扫丫头。韩华强是已经作古的韩老爷子酒后产物。 韩老夫人和韩老爷子两人自成亲以来,生下男孩四人女孩三人,不说恩爱无比,夫妻感情也还是深厚的。这种淡淡的平衡却因为一次醉酒而打破了。 某日韩老爷在外喝了虎鞭泡酒,醉得头昏,浑身燥热,摇摇摆摆路过下人房,正好看见一个丫头洗衣服。那丫头的屁股撅得翘,一下就把韩老爷子勾住了。 色字上头,什么正牌夫人儿子女儿忘个干净,一把拉了那丫头就到僻静处行事。三两下把丫头裤子扯脱,解开自己的物什瞬间即成事。 事了,韩老爷扬长而去,连那丫头的脸都没看过一眼。 可怜那丫头十三岁,娇嫩儿花苞儿末开便谢了。 四个月后,韩老夫人才发现那丫头已经怀有身孕。她信佛,不愿意背上一条性命,把丫头撵了在外头庄子,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没想到那丫头命贱,任仆人农妇如何折辱都不曾落胎。几个月后她产下了一个儿子。那是韩家正牌老爷的种,人们有了点畏惧。那娘儿俩看起来又老实又惨相可怜。便容下他们。 孩子养到两三岁,韩老夫人才发现。 后院的斗争激烈。在jian奴婢事件发生过后,韩老爷子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尝到了女人的甜头,一发不可收拾,大量收起通房小妾来。 韩老夫人阻止不了男人,干脆就断根,给韩老爷子下了绝子药。 后一清倌妓子小妾有妊。 为了打击受宠的妾室,韩老夫人将孩子带到府里养活。 这便是韩华强! 韩华强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维持到清倌人一尸两命之后。 那时候韩华强还是非常上进的,读书写字做学问,有时候比他大哥还厉害。 得了夫子夸奖,再得了韩老爷子注意后,韩老夫人才重视起这么个人来。 韩华强身边便多了精通耍乐的仆人,窈窕的丫头,以及不管事的老仆妇。 二十年后,韩华强彻底养废,变成一个成日只知斗鸡走狗耍猴看戏好色的纨绔子弟。而他大哥则中举,选为翰林。 一日,韩老夫人拉住韩华强道:“强哥儿,你都二十好几了,该成亲了。你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娘都给你寻来,只要你开心。你爹是不管你了,耽误你到这个岁数,不过,还要娘呢,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娘给你做主。” 韩华强想起路过某布庄的绝色女子,歪缠道:“娘,还真有一个!有一天去看戏,路过一个布庄,看见一个买布的绝色女子。我就要她!” 韩老夫人继续作戏,“路边的女子怎能是出身好人家的,不行,我得给你找一个大家闺秀,这才配得上我儿。”
韩华强本身是无所谓娶谁的,听老夫人这样一说,反而觉得心热起来,死活要娶那女子。又说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只不过是小户人家。管她什么出身,只要长得绝色就好。 成亲很顺利,怀孕产子,一切都按部就班。 当然成了亲,就要分府。韩老夫人给了韩华强一千两撵了出去。 家有娇妻爱了,韩华强还是老实了好一段日子。但好景不长,他爱上了一个以前从未沾过的好东西——赌! 俗话说十赌九输,只要迷上了赌,再大的家业也能输得一干二净。不几年,韩华强输得裤子都当了。 自己的私财输光了,又开始打公中的主意。 韩老爷子早已做古。韩老夫人干脆将韩华强分出去,随便他输多少都不与韩府相干。 年幼韩孝宗没有让韩华强迷途知返,反而因为分了出去,更加没有人拘束,直接搬到赌场日日夜夜地赌。 偌大韩府居然没有一个幼儿的栖身之所,反而跟着一个下人长到**岁。 然后撞到最高统帅韩老夫人,韩翰林略发了点慈悲心肠,才开始启蒙读书。当然这点慈悲心肠,也许和见着小猫小狗儿的层次差不多吧。 韩孝宗勤学苦读,想给韩华强挣点面子。奈何韩华强昏聩至极,成日迷恋,哪里记得住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韩老夫人厌恶韩华强至极。不过他只是蚂蚁一般的人物,实在懒得伸手处置他。 但是,当这只蚂蚁伤及到韩府的面子和荣誉,那就另当别论了。 韩华强欠了赌场巨额赌债,他自己还不了,报了韩府的名号。 赌府哪管你什么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敲锣打鼓,上门要钱! 韩府几日之内就论为市井小民口中的谈资! 丢脸还是小事,重要的是正值官员考评的关键时期,韩翰林因此得了个差评! 这下捅了马蜂窝! 韩老夫人八十岁寿宴,穿得体体面面,在正午时分,在一众宾客面前,竟然从主位上走下来,走到韩华强面前,五体投地,叩头不止,口称: “我的幺儿,娘在这里求你了,以后不要赌博了!娘给你跪下叩头了!” 韩老夫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慈祥的老母亲成了夺命的夜叉,一招就要你性命。 韩华强昏昏愕愕走回住处,不过半天,就口吐鲜血,气死了账。 韩孝宗也在当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眼老爹就死硬了,然后他也被赶出了韩府。 连除族谱都没有,因为他们父子根本就不在族谱之上!多省事,多有前瞻性! 莫敬贤回来过小年,韩孝宗留在省城处理韩华强的后事。 韩老夫人还算真真正正做了一件善事,至少给韩华强留了个后,不至于没人捧灵摔盆儿,葬入乱坟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