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银两兄妹一进后头亭院,一时新鲜,立马就停住了哭泣,好奇地东看看西望望。 宝银娘抓住桌上的rou碗,想捏里面的rou吃。 二壮娘子冷冷地看着她。 宝银娘回头一看,吓得出一身冷汗,不由撂下rou碗,讪讪地道:“这个酥rou炸得真香啊!好手艺呀。” 二壮娘子不说话。 “是留着晚上吃吗?我拿两块给孩子尝一尝呀。” 宝银娘伸手欲从rou碗中提那两只最大个儿的酥rou出来。 二壮娘子出手如闪电,一把抢过rou碗,冷笑,“我们乡下手艺,小公子小娘子是城里人,小心吃了拉稀!” 宝银娘撇了撇嘴,看见厨房里有菌子,有活鱼,有一瓮猪油,还有一些时鲜小菜,心里痒痒得不行,暗骂乡下鬼没见识,就知道大鱼大rou的抛撒!连我家都没吃得这么好呢。 二壮娘子牢牢地盯紧宝银娘,生怕她顺走一两样东西。 不提两个女人在后院的官司,前头大厅,郑涂氏终于说明了来意,因是自己主动开口,失了先机,话说出来总有些软三分的感觉。 郑涂氏心里有些不快。 “丫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你这开铺子的事!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我们在县城开铺子卖家具卖得好好的,你们怎么也来插一杠子,非要跟着卖呢?隔行如隔山,做木匠也许很成功,可转做了生意人那就不一定呐。县城可不比那弹丸之地的乡下,水深得很呢,要是哪里磕着碰着。可就划不来了。” 郑涂氏推心置腹地劝道:“莫说其他,光是这县城人都不是那么好交往的。表面上我们老郑家木器卖得好,能养活你们一村人,可内里的艰辛又有谁知道呢?每个月光是打发狗的钱都是这个数!” 郑涂氏伸了两根手指出来,“这还是人家看在我们是本地人的份上,放了我们一马。家具生意这样好,你以为就没人来打主意吗?有啊!去年我们家隔壁就开了一家铺子。才开了不到半个月就被地痞挤垮!乡下人都说县城遍地是黄金。那也得有那个命揣呀!听郑婆婆的话,好好儿回去做你的老本行去,乖乖等着说婆婆家。何必来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污了姑娘清名!” 真要心存纯良的,这些话会等到装修好了铺子快开张水到渠成的时候说? 春花气笑了,道:“那请你给出出主意。我这店面租了有三年,要是不开铺子了。我这租金该怎么办?” 郑涂氏昏黄的老眼转得飞快,马上就有了主意,“你们小孩子家就是不禁事,逮着事闷头就干。出了纰漏了,又不是爹娘,谁给补漏去!也是我老人家好心。这样,你把店子转给我。租金我按原价给你,你一点亏都不吃。这里可是闹市区,租金不便宜呀。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你,我按月支给你,绝不赖账!” 此店面几年前可是城东最火红的,她租过来,只倒一次手,就能净赚的买卖,何乐而不为?这些小姑娘小伙子呀,毛儿都没长齐,就要学大人做生意了,真是好好笑。那刘家长辈也忒软弱忒没规矩了些。 大牛边刷墙边顶顶付勇肩膀,瞟瞟那边,再做了一个拇指朝下的动作。 春花想对郑涂氏说一句,到底是你傻呀还是我傻,我装修付出的钱都能顶小一年的租金了,你还想按月支付空手套白狼?还什么一点不吃亏!真当咱是乡下来的不懂事的小屁孩子呀! 春花其实有些无语,她要真是无知孩子,能独当一面自己租店面自己装修吗?这郑老娘子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这种人,老娘不稀得陪你了! 春花站起来,淡淡地道:“租店面的房东说了,此店概不转租,不然要我赔十倍的租金。恕不能从命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郑涂氏哪里甘心,连忙跟上前,“哪有这么不讲情面的租契?房东是谁,我找他去!凭我在县城的面子,他指定不要你赔钱。” 春花一概只推在房东身上,又不肯透露房东是谁。 郑家人眼巴巴地跟前跟后,看见大牛和付勇两兄弟递眼风儿,才惊觉上当,脸色一变,放下狠话,“好啊,我算知道了,你哪里是不转租,分明不愿租!不愿租就明话,来这一套,把人当傻瓜玩儿是吧?小心我……” 三个小子直起身子,转头看向郑家人。 郑涂氏一噎,竟被毛头小子惊住,脸刷地变得通红。 春花面对郑涂氏,正色道:“郑老板,我乡下来的人,从不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慌哄人,我说不便透露就是不便透露。” 宝银娘在后头亭院捞不着好处,愤愤地走出来,接嘴就喊,“你们要在县城开店,我们就不在你家批发家具了!若不是我们讲信用,我们早就和别人合作了!人家的东西可比你们家的便宜多了!我们心地善良,你还当我们是好欺的吗?” 终于使出杀手锏了吗。 春花丝毫都不意外,行业就竞争就是这样,挖墙角钻空子的事可少不了,今天是朋友,明天说不准就是竞争对手是仇人了。 春月一本正经地道: “大嫂子,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话可不能说绝了!背叛的事,我们家又不是没经历过。就是前几个月,工场的木匠师傅,被人集体高价挖走,一个都不剩,我们家还不是挺过来了。现在呢,听说那新东家俨然就要关门大吉了!那些了不起的师傅们还回来求我爹让给份工干呢。 那些个挖墙角的人呐,我都不稀罕说他!看我家火红,又是来抢人又是去抢生意,好贱价地卖家具呢,是不是清盘虽不好说,但这样整我看离关门也不远了。 哦也,说不准跟你们谈的人和我现在说的是同一个人呢!是不是姓谭呀?哎呀,你们城里人,可别被那起乡下匠人给骗了呀!” 一席话说得郑家婆媳不禁色变,相互对视一眼,都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春花对春月投去了赞许的一眼,好声好气地对郑氏婆媳道:“我们刘家的条件信誉摆在那里,相信你们自己心里有衡量。话我也不多说,你们愿意继续合作下去我们欢迎,你们想别觅高就我们好聚好散。” 话说完了,春花再不理郑家人,低着头忙活起来。 二壮心头不痛快,拿水调石灰,灰尘扬起老高,不住喊让让,将郑家人赶到角落里去。 郑家人既愤懑,又舍不得走开,到一边叽叽咕咕地商量起来。 春花他们只当人家是空气,沉默地刷起了墙。 有的人就是给脸开染房,扭脸倒着贴。 三个大人你推我我推你,终于,透明人郑旺财上前红着脸道:“稻娘子,我们还是和你们合作。” 春花这才道:“既然愿意和我家来往,那么,我现在同你们说一说以后的章程。” 郑涂氏道:“买卖各凭本事,要什么章程?哦,对了,你们生产自销,那成本价格自然就低了,卖价不是比我们低?那不是全城人都要去你家买了,不是要把我家抵垮吗?刘家这样做怕是不地道吧!” 春月不禁翻了个白眼,道:“我jiejie不是要和你说章程吗?倒是听她说话了,你再说刘家的不是吧!” 郑涂氏老脸闪过一丝尴尬,“那就请说罢!” “为免我们两家恶性竞争,我会拟一个最低价出来,然后买卖就各凭本事了。”春花悠悠哉地道,“其实你们今天根本就不消走这一趟,闹得失了和气。我铺子里的东西基本不会与你们的相同,就是有也非常有限。不说其他,光是装修我就整整弄了一个半月,不做出个名堂出来,怎么对得起这铺面金银般的位置!我们走的是精品路线,打算订制高档顶端家具,看准的是富贵人家大姑娘出嫁打嫁妆这一块儿。其实与你们的铺子相干不大。” 那富贵人家大姑娘的嫁妆光一张床就能做几年,还有其他木头柜子之类,这其中的回报丰厚可想而知。一年之中只订上那么一两单就能养活一家人了! 郑涂氏眼睛射出一束激光,几乎闪瞎春花的眼。 “稻娘!我们家可不可以也做这个订制家具?” “这个暂时可不行!图样子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不能随便交给你!等以后,看行情再说吧。不过,如果你能拉些客人来,我倒可以给你抽成!” 郑涂氏眼睛暗了暗,再揪着说也没趣儿,意思意思地说了几句今天是误会之类的话,临了还埋怨了两下春花怎么不早说,这就撤了。 春花抹了抹汗,暗道可算闹走了这家子,再搅和下去,就要吃晚饭了。 大牛一看郑家人走了,跳出来,朝外呸了一声,“见钱眼看,瞧不起乡下人!我看你老祖宗不一定连乡下人都不是,也许是那街边要饭的叫花儿呢!” 付勇和春花笑道:“好meimei,亏得你,表演这么一场戏。边做活儿边看戏,我竟不觉得累了!” 春花笑得坏丝丝,“一上来就呼呼喝喝,这么把自己当一回事儿,我不配合配合,难得人家专程走一趟。” “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我算服了你!” 木头看了一眼笑得明媚的人,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