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老而不死
“冬冬”的叩门声传来，红袖听了会儿，只当是老杜不在，自己起身走到门口，刚把大门拉开，一个穿着条肥大的裙裤，上着一件对襟的襦衣的妇人径直的往里面闯，红袖来不及问话，看她这副样子，忙伸手拦住了她，妇人一双fei眉，单眼皮的眼睛透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拦我做什么？我找杜鹃” 红袖看她刁钻的样子，晓得是个不好惹的，长长的“唔”了一声，妇人看她不当回事，还径直的挡在自己的面前，她语调高了几分 “既然知道还不赶快让开！我还有事,没工夫在这里跟你磨叽。” 红袖看她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也来气了说道 “你谁呀你？当自己家的硬往里面闯，你说找我们姑娘的，先通报个名上来，去通报一声，还要看能不能见你！” 妇人听了，大嚷道 “她杜鹃是什么意思？有把自己的嫂子往外拦的吗？咋了，还不愿见我？” 红袖听她的口气极是不舒服，见她刻薄，说道 “我家姑娘尚未成亲，不知哪里来的嫂子？你说是亲戚，应该常来常往才对，为何从未见过你？也不曾听我们姑娘说起过。” 妇人听了一阵语塞，待要讲，却是讲不出什么道道来，她眼睛一转，说道 “老杜呢！他是识得我的，你把他叫出来，＂ “老杜出去啦！” 妇人一听，看着红袖：又是一个狐媚子，这杜鹃现在干啥，莫非做了暗娼？看着这身边的丫头，那头面都不像一般的主，一念至此，语气也强硬起来，一个不要脸的小妖精，值得老娘在这里跟她磨叽，她不耐烦的说道 “你跟杜鹃去说声，我们当家的手头有点紧，这个月都快揭不开锅了，让她赶紧拿上十两银子，我还急着回家呢，午饭还没做呢！” 红袖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说道 “没钱了为什么来这里讨，当我家是钱柜呀！还有你倒说说，你家过日子，偏要我家姑娘来养，这算哪门子道理？” 妇人听了，也是一阵火大：平素里要么杜鹃自己按时送银子上门，自己有时候用度少了，过来追点，老杜倒也不曾拦她；可是今个自己的汉子把钱输光了，自己就过来这里要点，杜鹃一向是个好说话的，只要自己口气硬点，还不是乖乖的双手奉上；不料不露杀出个拦路虎，这小丫头牙尖嘴利，自己竟然招架不住。眼看到了吃饭的时辰了，家里没米揭不开锅，再说没银子万一回去挨一顿打，想想当家的那砂锅大的拳头自己就害怕。可要让自己服软，跟个自己看不起的灾星跟前的丫头片子好言好语，却也是太埋汰人了，妇人眼珠子一转，从红袖胳膊下闪了过去，直勾勾的往里面硬闯 “杜鹃，你给我出来！” 红袖看她的样子，肺都给气炸了，她一推妇人，几下把她退了出去 “你出去…给我出去，” 红袖发狠的把她推了出去，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关上了大门，一把插上了门闩，只听妇人不停的嚷嚷道 “好哇！敢这样对我，走着瞧，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边念叨边气呼呼的走了。红袖也是薄怒未消，想了想自己的举动倒也是不后悔，正巧杜鹃闻声出来了，看见红袖抵着个大门，诧异的问道 “红袖，我怎么听得有人喊我？你关上大门做什么？” 红袖一看是杜鹃，有点心虚，像是刚办完坏事被人逮到的样子，她这会儿耷拉着个头，半天不敢看杜鹃，喃喃的说道 “杜鹃姐，你骂我吧！我又自作主张了，可能这次替你惹了麻烦了！” 杜鹃几时见过红袖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她一脸的紧张，盯着自己深怕挨骂的样子，不由得笑，随后说道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说说，我要衡量一下，再能确定要不要原谅你！” 红袖倒也老实，什么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一遍，红袖看着杜鹃，忐忑不安的说道 “杜鹃姐，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是你看看那妇人说话间好像我们不是正经人的样子，那种鄙夷的神情我怎么也看不惯！我听小姐说了你孝顺婆婆的事，可是我们做了，别人觉得理所当然也就罢了！可我看那妇人不像个好相与的，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对待老人家呢！杜鹃姐，你不能糊里糊涂的信她！” 红袖初听是曹氏来了，就猜到是没钱了，听红袖继续一说，倒是有些发愣，她以前只是想着做一点，不忍老人家受委屈罢了，那嫂子的脾气她倒是领教了一二，始终不曾深想，今日里，红袖的一通胡闹，倒也让她有了些想法，她这边脸色变来变去，红袖的小心肝也是一上一下，唉！自求多福吧！ 刘氏一路气呼呼的，越想越气，自己上杜鹃那里从来都是满载而归，这回空手而回有种希望破灭的感觉，一气肚子却是咕咕叫了起来，想到家里还有几张嘴，不由得都把这些委屈都算到了杜鹃头上，她勒了勒腰带，快步向家里奔去。 穿过小巷，到了自家的院子，推开紧闭的木门，好家伙！都不用上锁，穷家破院子，里面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院中一个大水缸，几捆柴火胡乱的摆放在墙边，总共有两间屋，偏角里有间柴房，妇人从水缸里拿葫芦干壳做成的水瓢舀了些水喝了，看着没人应，大嚷嚷道 “人呢！都死光了？见我回来还不应声” 话音刚落，一个老婆子抱着个娃娃出来了，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她穿着粗布做的衣服，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裤子，像是旧群改制而成，打了好几个补丁，小男孩倒是一身挂绿的绸衣，有个七八成新的样子，老婆婆出来后，惴惴不安的说道 “媳妇，你回来了，我刚才陪着小明玩，没听见，你去买米，买回来了吗？” 妇人见她就有气，喝斥道 “老婆子聋了，吃、吃、就知道吃，家里都被你个老家伙吃穷了，” 看着老婆婆小心翼翼的样子，妇人一把夺过去她怀中抱得娃娃，娃娃不习惯，哭了出来，妇人狠狠的剜了老婆子一眼，说道 “回你的屋呆着，见了就心烦！” 老婆婆赶紧拉着小孙孙进了偏角的柴房，只见里面用木板搭成了张床，屋角有个缺了一角的碗，空无一物。小男孩喊道 “奶奶，我觉得饿！” 老婆婆什么话也不说，抱着他，一声一声的哄到 “睡吧！睡吧！睡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片刻后，妇人的吼声响了起来 “老家伙，你滚出来！” 老婆子忙走了出去，妇人嚷道 “我这屋里的两个鸡蛋呢？说，是不是你偷吃了？好哇！我们家倒是有贼了，你个老东西。” 小男孩一听，正要回话，老婆婆忙捂住了他的嘴，听着妇人骂道 “那俩鸡蛋是我留着给娃娃补奶用的，你连我的东西都敢偷吃了，你个老不死的，白活那么大岁数，年纪长狗身上了？你怎么不去死，见天的拖累着我们，有什么用处啊你，啊？” 妇人指着老婆婆的鼻子乱骂一通，看着老家伙不肯声，更气了 “好哇！没用的东西，我们家就是多你，呀！小明你瞪我干什么？老家伙，是你教的是不是，反了天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妇人转身走到柴火边，抽了根木柴，抡起来没头没脑的抽去，老婆婆为了护着小孙孙，自己挨了几下，妇人抽的起劲，猛的，柴火被人拉住了，妇人正要破口大骂，一看，却是杜鹃。 杜鹃拦着她，俏脸寒霜，一旁的红袖也是义愤填膺，杜鹃言道 “我不来看都不知道，你竟是这样对待婆婆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妇人见是杜鹃，心下一慌，还不待说话，只见红袖早把婆婆搀到了一旁，等进了柴房，看着那薄薄的被子，杜鹃气红了眼，怒喝道 “我每月里给你钱托你好好照顾婆婆，你用我的钱，就是这么照顾的” 妇人一听语塞，狡辩道 “我平日里都是好好的照顾她的，” 小男孩挣脱了奶奶捂着的手，说道 “娘亲说谎，鸡蛋是我和弟弟饿了，奶奶给我们吃的，还有，平日里奶奶只吃半碗粥，没吃很多。” 杜鹃一听，泪如雨下，她慢慢的走到老婆婆的身边，说道 “婆婆，我是杜鹃，你还记得吗？＂ 老婆婆睁着浑浊的双眼看了看她，说道 “哪个杜鹃，是不是跟我家小儿要成亲的那个，那可是个好姑娘啊！小儿说要赶考求了功名回来娶她，可是我的儿，没到京城就摔下山了，我苦命的儿啊！” 杜鹃和老婆婆抱头痛哭，红袖也是看得，很是心酸。看到妇人一脸的无动于衷，红袖拉着小男孩，问他 “你都看到了，你娘就是这么对待你奶奶的，等你以后大了，你怎么办呢！” 红袖本是感慨，却不料小孩回道 “等我长大了，我也让娘亲住这个屋子，让她吃一样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