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冤家路窄

    离开医院后，米岚回到宿舍。这么多天不回来，宿舍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比她在的时候，还要整洁干净。不过，一切物品还是按照米岚的习惯，摆在老地方。米岚没在意，想必是她拜托的护士小姐，很细心，很勤快，或者和米岚一样，很爱干净。她来照顾林微微送给米岚的紫罗兰的时候，顺便帮米岚打扫了宿舍。

    米岚又过上了繁忙的学习生活。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她也不去惹祸上身了。为了林微微，为了弟弟，为了她的mama，她学乖了。她不再逞强，林微微说得对，这不是她的高中，这不是她的小区，这不是她‘肆意妄为’的地方。她的正义感，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除了让自己一身伤。她自以为她做的好事，在别人眼里未必是好事，别人未必就感激她，也许，她一时的善举，只会让别人陷入更加糟糕的困境。

    林微微离开了，她的白色房子，没有用铁栏杆围起来。米岚也是偶然发现，她那一排的女生宿舍，又多了几个用铁栏杆围起来的白色房子。也更加明白，铁栏杆意味着什么，那是驱逐令，不管什么原因，它们的主人再也回不到非凡了。更可怕的是，米岚担心，她们是否真像杨辰说的那样，被‘毁掉’了。

    米岚开始数数过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十天，十五天，二十五天，她盼望着，能顺利毕业。她盼望着早点出去，她盼望着早点见到林微微，她盼望着早点工作，她盼望着她的翅膀

    早点变硬，她要带着她的mama，去寻找她的弟弟。不管路程多艰难，不管程序多复杂，不管到最后谁会进监狱。杨辰说错了一点，这不是她心狠不狠的问题，这是原则的问题。每个人犯了法，都要受到法律的惩罚，哪怕是她虽然曾经很不习惯还是尽量尊敬的养父米文。只是，她现在没能力，她没时间，也没自由。

    时间已进入十一月，但是，今年的气候有别于往年的秋季，而是一直延续着烦躁的夏天。米岚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宿舍门敞开，玻璃窗户打开，轻轻的风徐徐吹进房间，米岚看到檐前屋后的杨柳，柳叶随风而动，看着林微微送给她的紫罗兰，碧绿的叶子，花开的鲜艳，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米岚依旧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敢一个人去后山，后山的美丽风景，总是能让人视野开阔，心情好起来。后山一片绿色草地上，有很多苍老的古树，树枝茂盛，给夏天带来一片阴凉。米岚经常坐在古树下面，草地上的石凳上，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拿着干面包，有时候看书，更多的时候，是发呆。她真不适应，现在这么世故又谨慎的自己，一点都不像她的风格。非凡的生活真是残酷，能让这么坚强真实，无所畏惧的米岚，都把自己装在袋子里生活。

    米岚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把书本翻到下一页，也许，这能欺骗自己，她真的在看书吧，而不是妄自菲薄，慨叹人生的无奈。

    米岚拿起干面包，动作缓慢，本来就不想吃，最近胃口也糟糕了，可是，她从前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总要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看书吧，才有力气自欺欺人吧。面包还没放到嘴里，拿在米岚手里的干面包，很轻易的就被人打掉了。

    凌晨！一定是凌晨！米岚想不出来，一向与人友善的自己还会和谁有过节，也想不出来，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幼稚，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米岚懒得理他，蹲下身，想把面包捡起来。可是，手抓到了面包，却没有被捡起来，因为她的手被一双铮亮的真皮皮鞋狠狠的踩在脚下。

    疼痛更伴随着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米岚早就憋不住了，现在这样缩头缩脑，顾前虑后的生活真是乏味，索然无趣的让人受不了。她早想痛痛快快，发泄出来。凌晨这个混蛋王八蛋，若不是他半截杀出来，拦住了她，也许，事情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还没找他算账，他却得寸进尺，又来找她麻烦了。米岚的血液早已冲到脑门，她根本无从思考了，就像她的mama安惠琴说的，她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野丫头。她当时以为，那句话的重点在前面的修饰，却不曾想到，她真的是一个没人要的野丫头。

    米岚像发疯的獒犬一样，张开樱桃小口，洁白的牙齿死死的咬住那双皮鞋主人的大腿，是的，她就是个不听话的野丫头，她忘了，母亲的叮嘱，‘不许再咬男生’。

    皮鞋的主人痛的叫了一声，脚上失去了力气，米岚趁机抽出手，猛地一扯那个男生修长的腿，把男生摔倒在地。高大的男生重心突然降低，落差太大，男生痛的，脸上精致的五官扭到一起，用手摸了一下脑袋，敞开的灰色马甲，露出白色纯棉T恤。米岚是那么迅猛，她根本不给男生任何反击的机会，一下子扑到男生身上，是的，她又没听母亲的叮嘱，‘不许再骑着男生打他们’。

    米岚几乎是跳上去的，双腿弯曲跪在男生的胸口上，白色T恤也跟着痛起来，褶皱在一起，压得男生喘不过气来。米岚不管了，不管她眼皮底下，躺着的是何等高大威猛的‘动物’，今天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这次她没有动用拳头，而是铆足力气，双手死死掐住那个男生修长的脖子。这样一来，男生憋得更难受了，本能地抓住米岚的双手，用力想掰开米岚的双手。米岚不甘示弱使出浑身力气，怎么都不肯放手。透过古树繁茂的树叶，洒在男生脸上，斑斓的太阳光点，好似在看一场好戏。

    不消一会，米岚就不行了，她越来越没力气，渐渐地处于下风。男生强有力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白色女士手表，手表上有一道很漂亮的彩虹。最终，他轻而易举的地掰开了米岚的手，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男生一下子把米岚推倒在地，并把米岚压在身子底下，双手紧紧掐住米岚的脖子，米岚俊俏的脸蛋，一下子就涨红了。米岚憋得难受，刚开始，双手抓住男生的刚硬的厚实如石的手，还反抗了一下，后来，一点都不像她打死不认输的风格，米岚竟然放开双手了。

    她仿佛回到了十二岁那年，路上一个小小的颠簸，她便从米文载着的，一直快速行驶的电动车后座上，以一道意想不到的弧线，风在耳边飕飕而过，只听到‘噗通’一声，她掉进了第州最大的江水里。激流猛进的江水很快把她吞掉，毫无防备的她鼻子嘴巴耳朵，只要有孔的地方，都被灌入了大量的水。她呼吸困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无能为力，越是挣扎，越是徒劳，越是反抗，越是窒息的绝望。那个时候，她都没有放弃，强烈的求生本能支撑着她，她才能死里逃生，绝地逢生。可是此时的她，却松开了手，她就这样妥协了，丧失了最本能的求生意志。也许，这样死去，会更畅快些。

    米岚的双手垂在两侧，男生发现身下的人儿没动静了，慌张地放开了手，他本来只是，想羞辱她一下。没想到，一个月来，她一点都没有变，上次的教训对她一点都不起作用。她还是不能凭白无故受半点委屈，她的反击，还是跟那个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时候，一样愤怒，或者说，更加暴力。她竟然想掐死他，那他也没必要对她手下留情吧。可是，谁想到，她会如此不堪一击，就这么一下，就动弹不得了。

    天知道，米岚知道，他的力气，究竟有多大。一个月前，他把米岚的头撞在墙上，自称会铁头功的米岚当时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天旋地转或者斗转星移。米岚没被撞傻就是万幸，很可能是这辈子做太多自以为是的善事积攒的福气。

    程超凡趴下身子，慌慌张张地把手放在米岚鼻子前，好像还有气息，又好像没有。程超凡更慌张了。他站起身来，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米岚的左腿，没反应。天呐，这个女生不会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吧。生命怎么这么脆弱啊！程超凡平时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宁愿他负天下人，不能一人负他。现在面对在自己手里很可能被结束的生命，他却像个‘人之初，性本善’的小孩子，慌乱起来，方寸全乱了。他拿出手机，立刻拨通了非凡皇家学院校医院王院长办公室的电话。

    此刻，王院长正在房间，摆弄着他珍爱的植物。这里修修，那里剪剪，这里看看，那里闻闻。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王院长以为是催他开会去的，便不疾不徐的拿起电话。

    程超凡在这里心急如焚，王院长在那里清闲自在。理所当然，王院长一拿起电话，不是秘书温馨提醒，而是一通训斥，“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漫不经心可能会害死一条人命。你这个院长是怎么当的？你还想不想当了？”

    王院长整个神经顿时紧张起来，他不用确定来电显示，心里就有谱了。在这个学校，连校长都不敢这么跟他讲话，普通师生更不知道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敢一开口就教训他的人，一定是彩虹山庄的人。彩虹山庄的人，虽然名门富贵子弟多达十个，但是王院长只敬畏两个人，一个是星辰娱乐公司的少爷杨辰，另一个就是非凡的少主，彩虹山庄的主子程超凡。杨辰为人谦逊，很有绅士风度，处事冷静，失人不失礼。再怎么紧急，他一定以他沉稳的语气，讲的明明白白。不像电话里的这位，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王院长很是荣幸，程超凡这样的稀客竟然给他打电话。听他的语气，字正腔圆，底气十足，不像他本人生病了，王院长纳闷的很，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能耐，能让非凡国际的少主程超凡亲自打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