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一反应

    离开超凡楼之后，程超凡没有驾车，狂风把全校的师生们，都关在了房间里，空旷的校园里，程超凡漫无目的，右脚跟着左脚的步伐，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去哪。

    刚喝过酒，又被狂风一吹，红酒的后劲便上来了，程超凡越发觉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有些地方，他走过一遍，就刻在脑子里。他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开车经过，他也记得，那个灿烂的笑容在那条石板路上，白色篱笆墙里的白色宿舍墙壁上。

    他醉醺醺地来到十字路口，看着一排排白色的女生宿舍，他的脚步，没有半点差池，迈向前方的石板路上。

    一栋一栋白色宿舍，程超凡直视着前方，他清晰地看到了米岚的白色篱笆墙，看到了米岚的白色宿舍，亮着灯光。他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他来这里做什么？

    米岚不喜欢他，不想看见他，他来这里做什么？米岚看他的眼神，就像小红帽看到大灰狼一样，她仇视他的目光，仿佛是他绑架了她心爱的外婆。他又何苦来惹她生气？

    她爱喜欢谁喜欢谁吧，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他是她这辈子也不会爱上的程超凡，他没资格管她，他管不着。他也不必，像小说写的，像电视演的那样，痴情地，喝醉了酒，在门外傻傻站上一夜，然后趁天未亮，默默地离开。这么苦情的戏码，不适合他，他的父亲程不凡若知道了，非要气的吐血不可。他也别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他还是不要往前走了，他可以乐观地看开，可是他的心没那么坚强，他不能保证，可以平静地走过米岚的宿舍。

    他还是回去取车，绕过这条漆黑的，狂风中垂柳魅影的石板路，乖乖的回彩虹山庄，做个孝顺的乖儿子吧。这么多年，这是，他最拿手的活儿。

    程超凡正想转身离去，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不高的寸头，急匆匆地冲到白色篱笆墙里。

    程超凡远远地看到，当然也猜得出来，那个黑色的影子是凌晨，他不断地砸着绿色防盗门，米岚宿舍门前的声控灯也亮了起来。

    程超凡的双腿就挪不动了，他抬起左胳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白色彩虹手表，九点三十五分，

    这个时候，凌晨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找米岚。

    关我什么事？程超凡在心里，又一次提醒自己。可是，他的双腿就是挪不开，迈不动。他就那样盯着，看着绿色的防盗门开了一角，凌晨立刻走了进去，绿色防盗门毫不留情关上了，也把他的视线关在了门外。

    走，赶快走，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程超凡只觉得，心口有一种强烈的羞辱感，看着米岚亲自打开的房门，亲眼看着凌晨迫不及待地走进去，他嫉妒得发疯。哪个男人看到别的男人，可以自如地走进自己心爱的女生房间，不怒火中烧呢？

    走啊，程超凡。他心里越是这样劝自己，他的视线越是离不开那扇把屋里屋外阻隔开来的绿色防盗门。

    他终于迈动了脚步，可是，他是向前走的，他的眼睛盯着米岚的白色宿舍。他走得是那样的急切、痛苦，像是去捉jian的‘丈夫’，想到‘妻子’的背叛，他的心里，就不由得抽筋。

    程超凡刚走到，距离米岚宿舍的白色篱笆墙两三米的地方，绿色防盗门突然露出一丝灯光，凌晨挤出来，又快速地关上门。接着，一路狂奔，冲出白色篱笆墙的过道，冲到石板路上，背对着程超凡，向前跑去，由于跑得过激，在一棵‘千条垂下绿丝绦’的柳树前，竟然差一点摔倒。

    程超凡稍微楞了一下，凌晨来得风风火火，去得更是马不停蹄，难不成，米岚发生什么事了？程超凡的心立刻紧张起来，他猛地向前跑去，绕过白色篱笆墙，拨开一枝拂过他额头，恼人的柳枝，程超凡冲到米岚宿舍的绿色防盗门前。

    他不假思索地举起手臂，却在落到防盗门的前一刻，熄了火，程超凡的手臂，悬浮在空中。米岚若是没出事，若是这事只是他们情侣之间的事，凌晨若是一时半会就回来了。他这个局外人，连第三者都算不上，大半夜来敲女生宿舍的门，成何体统？若是让别人看见了，该怎么想？若是传到了他父亲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程超凡不敢往下想了……

    可是，他依然舍不得离开，他伫立在米岚绿色防盗门前，深情的眸子，痛苦、无奈。一门之隔，在房子里面的米岚，跪在地上，看着血流成河，却动弹不得。

    米岚跪在地上，她能听到，凌晨急匆匆，踏着石板路跑出去的声音，声控灯随着这个声音的远去，自觉地熄灭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声音，踏在石板路上的每一步，都比凌晨的脚步轻盈，也许是更快的原因。

    声控灯如期亮起来，却没有敲门的声音。会是谁呢？除了凌晨，谁还会，在狂风怒吼、闪电雷鸣漆黑的夜里，跑到她的门口，却又像做了亏心事，不敢敲她的门？

    米岚之所以会这样义愤填膺，是因为她想到了杨辰。除了他，还会有谁呢？米岚很确信，在她不在宿舍的期间，杨辰一定来过她的宿舍，不是楚楚可怜地站在宿舍门口，而是大大方方地进来过。主人不在，宿舍的每一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抽屉，每一本书，米岚能想像得到，谨慎的杨辰一定是独身一人，带着手套，白色或是黑色，带着间谍的敏感，她的衣橱，她的照片，她的紫罗兰，她的座机，不露痕迹地，杨辰都仔仔细细地勘察了一遍。

    ‘我觉得以后我可能用得着你’这是杨辰亲口对她说的话，他想控制她，就先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凌晨也说过，杨辰关心她，所以他合理地命令凌晨给他汇报米岚的一举一动。这所谓的关心，比监视敌人，还要见不得光。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总是喜欢以爱之名，做伤害别人的事情。老天就是看穿了他的伎俩，才总把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那天中午，通往彩虹山庄半山腰上，她飘忽不定的双眼，看到了杨辰阴险的笑容，她看穿了杨辰的心思，就像看到了她最痛恨自己的那一面。他们身上相同的劣根性，甚至让米岚怀疑，她和杨辰身上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液。

    她一想到杨辰，想到杨辰那双美艳绝伦的狐狸眼，杨辰便能让她怒火中烧。一团熊熊烈火在她体内燃烧起来，烧掉了她的理智，烧掉了她的痛楚。她的恨意，她的斗志，她像是个正义使者，战胜了顽固的病魔，米岚竟然挣扎着站起来了。她不能再拿身体的虚弱，当成她懦弱逃避的借口。她不要被动承受，她要主动还击。

    声控灯突然熄灭了，程超凡识趣的看了一眼，他低下头，是该离开了。这时，吱嘎一声，眼前的绿色防盗门，毫无预料，程超凡没抱任何希望之下，竟然被人打开了。

    一声响雷在天空炸开一个明亮的缺口，似曾相似的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他抬起醉熏的双眼，看到米岚的表情，由最初的冷静，迅速转变成惊恐。米岚看到他，就像看到鬼一样，惊恐得很机警，机警得很错乱，第一反应，竟然是关掉了房间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