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坏因子
第州市中心，紫色星期天旗舰店。 程超凡走在前面，米岚稍微落后，一同走进店里。这次，从头到尾，程超凡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过米岚一眼，他并不打算，像别的新郎那样亲昵地拥簇新娘的肩膀走进婚纱店。 程超凡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米岚也是保持缄默，完全不受店里其他一对对准新郎新娘欣喜情绪感染，心境似水，跟着程超凡，在店员的热情指引下，向贵宾包厢走去。 一走进贵宾包厢，米岚站在程超凡身后，便看到杨紫一身优雅紫色洋装，细心地整理绝美华丽的白色婚纱。 那件婚纱真的很美，如同杨紫的倩影一样，优美的曲线恰到好处，若是别的准新娘一定早就兴奋不已，迫不及待扑上去了…… 但是，米岚的表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平静，她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杨紫。这也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她的视线竟然无法移开杨紫的身影。 “紫姨。”程超凡看到杨紫，从容大方地打招呼。 杨紫听到程超凡的声音，笑着转过身来，米岚执拗地收回了视线。 杨紫的一颦一笑都是美丽动人的，看到程超凡，走过来，说道：“超凡，你们来了。” “紫姨，这就是你设计的婚纱吗？果然是出于大师之手，巧夺天工都不足以形容这件婚纱的美丽。”程超凡停在杨紫面前，指了一下杨紫身后的婚纱，露出难得的笑容，说道。 “超凡，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其实，这件婚纱，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设计好了，只做了一点点改良。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喜欢最满意的一件婚纱了。”杨紫露出笑容，看了一下程超凡身后的米岚，“超凡，她就是你的未婚妻吗？超凡，你眼光果然好。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气质也很独特。我就是看到她的照片，才决定把这件婚纱做出来。” “是吗？”程超凡礼貌地反问道，他终于想起了米岚，转身，伸手把米岚拽到身边，看着米岚，说道：“紫姨的眼光可是很挑剔的，她给你这么大的赞美，还不快点谢谢紫姨。” “我是小孩子吗？真心赞美，还是敷衍客套，我听不出来吗？”米岚眼睛盯着程超凡，话却是说给杨紫的。 米岚突然的挑衅，程超凡没想到，米岚讨厌他，竟然到了恨屋及乌的程度。程超凡误以为，米岚之所以对杨紫这么不客气，完全是想要给她难堪。 杨紫也没预料到，却并没有立刻生气，仍然客气地问道：“你觉得我是敷衍客套吗？我杨紫这一生，还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当然，你从来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你当然是真心赞美，我不是小孩子，听得出来。”米岚盯着杨紫的眼睛，继续说道，“你这么高贵，怎么可能对我活着比蚂蚁还要卑微的人敷衍客套？我不配，不是吗？” 米岚极其不礼貌的目光，非常不友好的话语，十足的火药味向杨紫炮轰而来，杨紫感到莫名其妙，想不通，她到底哪里得罪了第一次见面的人？ 碍于很多人在场，尤其是顾及杨紫的面子，程超凡的坏脾气不便发作，用力握住米岚的肩膀，暗示她不许再开口。 程超凡笑着化解尴尬，对杨紫说道：“紫姨，你长得太漂亮了，天下的女人见到你都会相形见绌。她也一定是这样，见到你自卑了，太紧张了，才会这么口不择言。是吧？”说着，程超凡握住米岚肩膀的手力度又加重了一分，看着米岚，示意米岚给出肯定的回答，哪怕不情不愿。 程超凡对米岚的身体折磨从来都不会客气，就像米岚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一样。他认为‘礼尚往来’，她既然图个嘴巴快活，身体就要承担相应的痛苦。 米岚的嘴巴却太固执，即使痛得要命，她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保持缄默。 杨紫当然不会对程超凡善意的恭维冲昏了头，她看着米岚，认真地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我觉得你很面熟。看到你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似曾相识。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面熟？似曾相识？就只是这样？杨紫，你作为一个母亲，就只是这样，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觉得面熟、似曾相识？ 而她米岚，第一眼看到那个视频中的女人，直觉就告诉那个优雅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太不公平了。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杨紫是她的亲生母亲，怎么也可以这么不把她放在心上？怎么可以这么忽视她？ 程超凡见米岚闭口不言，他忽然想起，米岚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向来不吃硬的。她这个铁打的人，嘴巴比钢铁还要硬，程超凡略施的武力怎么可能让她改变恶劣的态度呢？ “是啊，紫姨。你记性真好。那天在医院里，你为杨辰输血那一天，你们见过面。当时，我们只顾着杨辰的病情，米岚也没来得及向您问声好。米岚，紫姨辛苦这么多天，亲自给你设计了婚纱，你再怎么紧张，也要给紫姨说声谢谢吧。”程超凡改变了方针，看着米岚，露出如春风拂面，如阳光灿烂的笑容。 程超凡没想到，一向都是杨辰为他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说好话，会有这么一天，不喜言谈的他竟要在这打圆场。 程超凡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温柔了许多，米岚抬起头，迎上程超凡的目光，他的笑容，她仿佛又看到了微风吹过的慢慢摇曳的绿柳。 米岚眨了一下眼睛，没错，她差一点忘了，她是爱他的。她答应嫁给他，最根本的一点，她心里有他。 现在，执拗的她又让他为难了。米岚不想这样。 那天晚上，程超凡把米岚带到程家时，程超凡握住她紧张不安的手，他给她的安全感，让她觉得一生托付都值得。那天之后，她也曾仔细想过，认真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要和程超凡好好相处。 就这么短暂的一年，她真的很想，把所有快乐的时光，都拿来与程超凡度过。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做不到。让她喊自己的亲生母亲‘紫姨’，她做不到。 “你叫米岚？”杨紫惊讶不已，满眼放出光彩，看着米岚，“你在非凡皇家学院读过书，是不是？你是不是曾经有个紫色的玉镯子和一个紫色的，上面绣有三朵紫色太阳花的外套？” 米岚转过头，只是冷眼看着激动不已的杨紫，不回答。 听到杨紫这样问，程超凡很是好奇，杨紫一向恬淡，此刻为何如何激动。 “紫姨，你怎么知道米岚在非凡读过书？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们不是很熟悉，你却好像很了解米岚。”程超凡说道。 “这么说，米岚你有紫色的玉镯子和那件外套了？”杨紫看着米岚，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悦，“米岚，是不是啊？你有，对不对？” “这些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米岚完全占了上风，杨紫越是着急，米岚越是不慌不忙地问道。 “是，对我很重要。”杨紫急切地回道。 “曾经有过。”米岚如实答道。 “‘曾经有过’是什么意思？现在没有了吗？你是怎么得到那两件东西的呢？”杨紫一连串的问题，米岚还没来得及回答。 杨紫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程超凡眼里非常荒唐，杨紫突然蹲下，握住米岚的左腿。米岚白皙的脚踝上，有刺青，但是，杨紫没落的摇摇头，“不是……” 杨紫失望了，也把米岚心中的希望浇灭了。米岚心中刚刚升起的朝阳瞬间西下变成惨淡的夕阳。 这个世界上果真没有如果，祛除那个晦气的五角星刺青，米岚觉得，这件事情，她真是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程超凡把杨紫扶起来，关心地问道：“紫姨，不是什么。” 杨紫站起来，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米岚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原来不是。”杨紫说着，善意地想拉米岚的手，却被米岚刻意避开了。 杨紫的心沉了一下，仅此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杨紫虽然已经确认米岚不是她要找的人，面对米岚的不友好，却发不出脾气。脾气不是很好的她，第一次对别的女人的挑衅，选择容忍。 杨紫莫名地对米岚很有眼缘，从她第一眼看到米岚的照片开始。 “别站在这里了，来试婚纱吧。”杨紫依然可以微笑，说道。 杨紫说完，便转身向婚纱走去，米岚却叫住了杨紫，“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得到那两个东西的吗？” 杨紫转过身，仍然满怀期待，看着米岚，她确实很想知道，米岚为何会拥有那两件东西。就像她也很想知道，她为何对冰冷的米岚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我们村上有一个女孩，村里每一个人都说她是从岚山树林里捡来的狐狸精。村里的小孩都不愿意跟她交朋友，只有我肯和她玩。作为回报，我离开岚山区时，她偷偷地把那两件东西送给了我。”米岚说这话，完全是负气，紧盯杨紫的眼睛，从杨紫的眼神里，米岚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 撕扯的心痛。 “那个小女孩呢？那个小女孩现在在哪？她叫什么名字？”杨紫心里急切，迟疑了一下，“她是不是叫沈静？后来被一对日本夫妇领养，带去日本了？米岚，麻烦你告诉我，是不是？” 原来，这就是那个假冒米岚身份的那个人的背景。杨紫竟然信了，米岚也没理由，在这阻拦母女相认的悲情戏码。 “不知道，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只记得，每个人都叫她狐狸精。她总是一个人对着镜子哭泣。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没用的爱哭鬼……” 米岚说过往的自己，就像说别人一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杨紫却受不了了，打断道：“别说了，我知道了。谢谢……” 杨紫的痛苦清清楚楚写在脸上，她压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先失陪了。”杨紫说着，便快速走出，后来干脆跑出了贵宾包厢。 米岚看着杨紫悲恸，仓皇而逃的背影，毫无意外的，心里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她只觉得，心里憋得慌，呼吸不畅，脑袋更是痛得要命。 她这要命的坏因子，把那个宽容善良的好人米岚，完全带坏了。她明明知道，这样不好，这样不对，可是，她就是欲罢不能。 她就是想报复这个世界。她就是要让所有让她受苦的人都不好过。 谁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就偏不做个善始善终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