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老家伙不简单
悠云城在北方地界上之所以比较著名,不单单因为它是由南至北去往固城时所经过的最后一座大城,还因为悠云城夏天的云彩。 北方的夏日干燥无比,越往北,风雨便越是少的可怜,唯有悠云城例外,平日里重云叠嶂,遮住烦人的太阳,给人们带来一些凉快的感觉。因此,居住在大齐北方的人们在夏天往往都会说这样一句话: “得空去悠云城避暑!” 悠云城是小城,远不如北边儿那座“天下第一难破之城”巍峨雄伟,人口也一直不多,但这一切都是前几日的情况,随着莽原强者袭击帅府,打伤北王陈虎威的消息传遍大齐,悠云城中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一部分是朝廷派往固城的人马,还有一部分是几大世家遣过来探查具体情况的弟子,不过这些都只是少数,最多的还是原本居住在固城中,往南边儿迁移而经过这里的百姓。 固城之内人心惶惶,这悠云城的人却是如同这座城的名字一样,显得颇为优哉游哉,大街小巷里虽然也有年龄参差不齐的人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但言谈之人的神色却少有慌乱的,显然只是将这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非火烧眉毛的大难。 悦风居是悠云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家有些年头的客栈之一,当年大齐还未立国,莽原大军南下直逼中原腹地,固城被攻破,悠云城更是在莽原大军铁蹄的践踏下遭了一场大难,城中人家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做客栈生意的商人们更是跑了个干净,悦风居的幕后若不是站着莽原某位大将军的家族,恐怕也难以在如今这悠云城中打出“老字号”的招牌。 来来往往的人流暴增,最高兴的自然是做客栈生意的,这两天,悠云城内所有客栈的住宿费用都提高到了平日里的两倍,尽管难免要被人在背后骂两句“坐地起价的jian商”,但寻求住宿的客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这其中,悦风居的客房价格更是一应提高到了平日里的三倍还多,悦风居背后站着莽原某位将军家族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从固城中逃出来的富人们虽然心疼钱,可既然他们在双方还未交战时就逃了出来,胆子自然也是不大的,生怕一觉醒来莽原的大军就抵达了悠云城,大多都想着好歹也要住个背后关系硬些的客栈,对性命也多一番保障。 不知不觉,悦风居等几家在莽原有“硬关系”的客栈就成了悠云城中大家默认的“避难所”,由原本的中上等客栈变成了“富人客栈”,房价菜品虽贵,但那些越富就越吝啬的富人们思前想后,大多还是选择咬咬牙,进入悦风居这样的地方,至于那些花出去的银子,也就只能在rou痛之余,安慰自己是“花钱消灾”了。 日头偏西之际,悦风居前来了三个十分引人注目的客人,他们骑着大马,一路从北边儿直朝着悦风居这边过来,悦风居这边本来正是住店的客人们来的最多的时候,一辆辆华贵马车排在门前有些拥堵,但当这三人出现后,那些马车竟然纷纷避让,硬生生空出一条道来。 三人径直驱马来到客栈门口才下马,带着些飞扬跋扈的意味,就见最末尾的那人身材高壮,如同是一头棕熊般,皮肤黝黑,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他身上背着一只半人多高以铁条编制的篓子,离得近的人可以闻到篓子中散发出的浓郁药香。 中间一人全身被乌黑的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头戴一只斗笠,恨不得头上顶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给人一种神秘、压抑之感。 而身穿粗布短衫显得很是干净利落的那名走在三人中最前方的少年则显得正常了许多,但这“正常了许多”也只是建立在与身后两人相比的情况下,因为这看起来穿着最为朴素的少年,胯下的坐骑与身后的两人一样,都是大齐境内出产的最好战马——庐罗大马。 众所周知,庐罗马场尽管在北地,但最好的庐罗大马一年也出不了五千匹,给京城送去一部分后,大多都被四方异姓王给要了去。四方异姓王中,北王占尽地利,分得的庐罗大马最多,平均下来一年也不过到手区区一千匹,派给虎威军中最精锐的骑兵后,王府中一年也剩不下十匹。 然而,眼下的悦风居客栈门前,就有三人各自骑坐一匹珍贵的庐罗大马,这让城中那些认出马匹来历的人无不心惊。 悦风居客栈门口的店小二虽然不懂什么“庐罗大马庐罗二马”,但光是看那些富人们的马车让路的样子,就知道这三人的来历不一般,机灵的小二把手中的白巾挂在肩膀上,顶着一张笑脸迎了上来。 “客官里边儿请!不知……” “安排一间上等大房,将马匹牵到马厩中好好喂养,没什么事情的话不要让人打搅我们。”小二后边的话还没说完,顾君华便从袖中摸出一锭大银丢在了小二的怀里,语调凌厉道。 “好嘞!”店小二爽利地应了一声,扭头招呼几个杂役上前来将那三匹普通人见都见不上一回的庐罗大马给牵走了,惹得旁边儿几个识马爱马的富家公子哥儿一阵羡慕,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几个杂役中的一个,能近距离好好将那庐罗大马欣赏一番。 顾君华三人很快便被安顿在一处宽敞明亮的大客房内,待店小二出去后,风萧雨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师父,您怎么了?”铁篓看到风萧雨这幅模样,连忙凑上前来,面露焦急之色。 “哼,怎么了?你小子,为师让你去送那个叫杜进的出谷,有说过让你跟他去北王府吗?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点儿心眼儿都不长,还得连累为师去北王府那龙潭虎xue之地救你,你还有脸问为师怎么了?”风萧雨伸手在铁篓的后脑勺上“啪啪”甩了两个脆响的大巴掌,怒声道。 铁篓脸上一红,摸着发疼的后脑勺低声道:“是徒儿笨,让师父担心一场。” “前辈就莫要再责怪铁兄了,那个叫杜进的不是已经被您一掌给打死了嘛,相信铁兄以后会注意的。”顾君华一边为风萧雨倒茶,一边笑道。 铁篓闻言,转头对顾君华投来一个感谢的眼神,而后赶紧躲到一边摆弄自己的药草去了。 风萧雨冷哼一声,将顾君华递过来的那盏茶一饮而尽,而后又道:“不过老夫看着陈虎威亲手杀了自己的王妃,真是痛快!” 提起这一茬来,顾君华的脸色立时就变得有些不自在,想到堂堂虎威军元帅,四大异姓王中的北方陈虎威竟然能够作出杀死自己的王妃来换命的事情,他就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更让他觉得不自在的是,风萧雨亲手造成了这一切,现在反而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小子,你是不是在心里骂老夫呢?”风萧雨见顾君华没有答话,皱起了眉头。 顾君华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晚辈只是觉得陈虎威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竟然杀掉自己的发妻,看样子,若不是前辈大发善心,他恐怕会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杀掉,这种人,简直比猛虎还可怕。” 风萧雨白了顾君华一眼,似乎也懒得计较顾君华刚刚的想法,冷笑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在老夫看来,陈虎威的确不比一只老虎有人情味,不过老夫也并非如你说的那样大发善心,只是忽然觉得,留下陈虎威的两个儿子,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更好一些。” 顾君华听到风萧雨这话,无奈地点了点头。风萧雨这一招不可谓不狠,陈虎威的两个儿子若是知道了赵夫人是被陈虎威所杀,肯定会在心里责怪,甚至是憎恨陈虎威,而陈虎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否则不会气昏过去。
“前辈的身体可有大碍?”顾君华不愿意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岔开话题道。 “无妨”,风萧雨摇了摇头,“只不过是先前与那三人互拼气势,后来又替陈虎威驱毒,内力损耗过度而已,休养两日便好。” 顾君华放下心来,又问道:“那前辈有没有想过今后要如何?” “等老夫完成与你师父之间的约定后,应该会再回到邪风谷中。”风萧雨道。 “既然如此,那前辈为何还要硬生生轰碎固城的东门?当初我二人完全可以直接从城门上飞过,尽管您救了陈虎威的性命,但陈虎威还有他的手下们定然不会感激您,恐怕有些人还会抓住您这个把柄不放,诬陷您是大齐的叛徒也说不定。”顾君华叹息道。 顾君华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以那东门守将王琳的性格,当初顾君华与铁篓二人手持银甲将军陈绝的令牌要过城门,尚且被拦下,还扣了一顶“莽原细作”的帽子给他们,派出铁钩手要将他们捉拿,更何况是轰碎半扇城门的风萧雨?王琳身为兵家强者,断然不会怕风萧雨这个农家掌门,指不定会给风萧雨安上什么样的罪名。 到那时候,风萧雨再回到邪风谷中,恐怕身份就变为了“朝廷钦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风萧雨把玩着手里的精巧茶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算老夫不轰碎那半扇大门,他们也不会念着老夫的好,债多不压身,由他去吧!正好还能让无道那个老混蛋欠老夫一个人情,算下来还是赚的。”风萧雨说到这里,那张稚嫩的脸上掠过一抹狡黠之色。 “嗯?”顾君华听到这话,有些不明白了。 “老夫轰碎了半扇大门,不仅仅是为了自己通过方便,也是为了莽原的强者通过方便,三境强者有飞行术在身,就算是千丈高山也能片刻到达顶峰,抛开人力不谈,莽原强者怕的不过就是守城的墨家机关。在普通人看来,那厚重的城门是用来阻挡飞石流矢,阻挡冲锋的骑兵,但在老夫看来,那扇城门的作用不过是用来消耗三境强者的一口气。”风萧雨低声道。 “如果城门未破,那么要进入城中就必须得飞跃二十余丈高的城墙,这会将普通三境强者的一口气生生耗尽,而城门破了嘛……三境强者完全可以不用飞行,冲杀过去,入城就会简单许多。陈虎威手底下的那几个人,能挡得住莽原强者?”风萧雨嘿嘿一笑,那股猥琐劲儿与无道散人竟然有些类似。 “庐罗大马日行千里,咱们若是全速赶路,有个三四天便能到凡尘山,那时候京城那边的人也应该到了,你就看着吧。”风萧雨胸有成竹道。 “老家伙看起来疯疯癫癫,心思却不简单!” 顾君华在心底默默地腹讳了一句,他忽然发现像无道散人、南宫圣、风萧雨这样的老家伙们,越老越不简单,没一个善茬儿。 “都是算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