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不是天下第一
顾君华与齐风离开皇宫之后，用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来到了出尘山一带，灯火照耀间，群山包围之中的出尘山道观显得十分静谧，给人以安静祥和之感。 齐风带着顾君华伫立于半空中，低头俯视着这座近年来可以称得上是“蒸蒸日上”的人宗道场。 “怎么了？”顾君华看齐风似乎不准备下去，忍不住问道。 “我感知到了你师父外泄出来的气机，看来他的情况很不好。”齐风淡淡道。 “气机外泄难道不是精力充沛的证明吗？”顾君华皱着眉头感应了一番，并未捕捉到齐风所说的“气机”，再度问道。 齐风摇摇头，“对普通武道中人来说是如此，但对于四境顶尖强者来说，这却是走向衰败的前兆。” “当融于天地的四境强者开始被非四境强者感应到自己的气机时，这就证明他的身体正在衰败，或者说，‘天道’在排斥他。”齐风说话间，伸手朝出尘山道观最高的那座大殿旁一指，“应该是在那里。” 顾君华顺着齐风的手指望去，发现他所指的正是正清殿。他焦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齐风斜了顾君华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确定人宗的道士会欢迎我？” 顾君华沉默了。 站在人宗的角度上讲，无道散人活着固然能为整个道家带来威慑，但这种好处对于人宗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云鹤上人要的，是人宗，或者是“道家”能够超越儒家，成为当世的第一大世家，而只要无道散人一天是天宗宗主，云鹤上人的这个心愿就一天不能实现。 如果说几日前云鹤上人亲赴固城去救无道散人是为了整个“道家”能够保持足够的威慑力，那么当无道散人身受重伤随时可能陨落的时候，心中的某些平日里不敢拿出来的小算盘便已经噼里啪啦地在响了。 其实顾君华在第一天进入皇宫时就已经清楚，天宗人宗之间那本来就微薄的联系，已经随着自己师父的身受重伤而断掉了。 他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问齐风道：“你现在是半步四境的存在，就算人宗道士们不喜欢又能怎么样？” 齐风点点头道：“我的确可以霸道一些，但我的身份也要隐藏好，有些东西大家私底下心知肚明，但摆到台面上，就不太好办了。” 顾君华颔首表示理解。 就见齐风双手高举《易》，运行起儒家功法来，源源不断的力量被灌注到神兵中，掩盖了他与顾君华二人身上的所有气机。 两人身形疾速下坠，不消片刻便来到了正清殿前，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事实上齐风之所以动用《易》的力量，是因为怕山上的其他三境强者感知到自己的“造访”，毕竟他还不是真正的四境强者，无法做到将气息完全收敛的地步。 人宗仅有的两位三境强者分别是云鹤上人与人宗副宗主青松道人，而现在的凡尘山除却这两位外，还有震长老和风萧雨，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人察觉到齐风的到来，都可能引出不必要的麻烦，因此齐风干脆以神兵遮盖自身，落得清净。 齐风双手连动，在门口布下重重禁制，顾君华救师心切，迫不及待地将大门推开，猫腰进入了正清殿。 正清殿内灯烛摇曳，顾君华刚直起身，一道凌厉的指风便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你们这帮混蛋，连一晚上的功夫都忍不了么？！”一道苍老的大喝声在耳畔响起，顾君华还没来得及辨别这是谁的声音，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脚下一空，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 “老夫打死你个欺师灭祖的东西！”那苍老的声音再次炸响在耳畔，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气势也自顾君华面前升起。 顾君华连忙挣扎着呼喊道：“风前辈别打！是我，我是守易啊！” “嗯？”那提着顾君华的人微微一愣，待到看清楚来人后，“噗通”一下便将顾君华放了下来。 “咳咳，看错了，老夫还以为是人宗的那帮臭道士呢！”风萧雨讪笑了一声，而后拍了拍顾君华的肩膀道：“你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语气欣慰间夹杂着苦涩。 顾君华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沉声道：“怎么，人宗的道士为难前辈？”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自从云鹤那个老东西回来后，他们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无非是说什么你师父不行了之类的话，今天白天还有几个人宗的老家伙说什么应该趁你师父还有口气赶紧再来一次论道什么的话。老夫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风萧雨摇摇头。 顾君华的目光跃过风萧雨，直落到正清殿中央，一眼就看到无道散人躺在一张被临时搭起来的床上，面色无比苍白。 在无道散人周身，摆放着七七四十九支蜡烛，手臂粗细的蜡烛本来有半尺之长，此刻已经烧到了末尾，仅剩下指头高的半截，地下是一圈圈将干未干的蜡泪。 烛焰统一向外晃动着，如齐风所说，这是因为无道散人体内的气机正在缓缓消散的缘故，形成了无形的风。 顾君华来到床前，闻到了一股股药香，看来这几天以来风萧雨没少下功夫，当然，寻常的药草对于受伤颇重的无道散人来说，是起不了丝毫作用的。 “你师父体内的力量正在流失，我与震长老曾试着合力为其灌输内力续命，但我们注入内力的速度远不如他力量流失的速度，只得作罢。”风萧雨站在顾君华身旁，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道：“你回来了，还能见他最后一面。唉，等到你师父下葬后，老夫也要云游四方去了。” 顾君华看着这样的无道散人，心里一阵酸楚。 “前辈，家师还有救。”顾君华笃定道。 风萧雨扫了顾君华一眼，苦笑道：“别骗老夫了，就连归元丹这种疗伤圣药都起不到丝毫作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云鹤那老东西已经说了，皇宫里的那位神秘四境强者不可能出山的。没有四境强者，如何救你师父？” “四境强者没有，半步四境倒是有一个，不知道行不行？”就在这时，正清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而来一条小缝，一缕轻烟从门缝飘了进来，眨眼间便化成了一个全身都被夜行衣包裹的严实的老头。 风萧雨的眼睛猛地瞪大，他把顾君华推至身后，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挡在无道散人与顾君华之前，厉声喝道：“阁下何人？” “前辈莫慌，这位是我请来的一位半步四境的强者，应该能救师父一命。”顾君华连忙拉住眼看着就要动手的风萧雨，对他解释道。 “真的假的？这天底下，半步四境的存在不过五指之数，你小子能请的动这个层次的强者？”风萧雨用不信的目光打量着顾君华。 顾君华讪笑道，“他其实不是我请来的，这位前辈此次来出尘山是为了还家师一个人情。” “嗯？”风萧雨显然还是不太相信，并未挪动脚步。 “我要是想对他不利，直接出手便是了！”齐风扫了风萧雨一眼，冷冷道。 风萧雨沉吟了一瞬，而后点点头，退至一旁。 齐风走近，伸出一只手放在无道散人的丹田处，手中释放出星星点点的光华涌进无道散人体内，风萧雨和顾君华屏住呼吸在一旁看着，生怕弄出什么声响打扰到齐风。 片刻之后，齐风将手收了回来，转头问风萧雨道：“他体内的力量是什么时候开始外泄的？” “从他被带回来开始，体内的力量就一直在往外逸散，但速度很慢，直到昨天晚上，外泄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风萧雨想了想，而后回答道。 齐风点点头，而后犹豫道：“他丹田受创过重，尤其是内丹受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撑不了多久，我现在用自己的力量为他修补丹田与筋脉，但是……” “但是什么？顾君华和风萧雨齐声问道。 齐风将那只放在无道散人丹田处的手掌拿了回来，低声道：“但我终究不是四境强者，力量有限，我只能救他一命，却无法为他修补破损的金丹。” 就如同普通武人储存内力的丹田一样，四境强者的内力绝大部分是储存在“金丹”当中，四境顶尖强者的金丹破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看做是普通武人的丹田受损。 “重则武功尽费，从此成为一个普通人，轻则境界下跌，从四境跌落下去，成为一个普通的三境强者。”齐风语气沉重道。 顾君华和风萧雨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与无奈之色。 “噼啪……”几支蜡烛传出了灯花爆响声，烛焰摇曳间，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三清殿内除了心跳声就只剩下了烛焰晃动的“呼呼”声与灯花爆响的“噼啪”声。 约莫半柱香时间过后，风萧雨和顾君华先后对齐风施了一礼，而后走出正清殿，给齐风留下绝对安静的空间。 山风呼啸，顾君华坐在正清殿门口，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他问一旁的风萧雨道：“前辈，你说明天一早，师父醒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风萧雨偏过头来看了顾君华一眼，而后又把目光移向他处，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今夜过后，你师父再不是天下第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