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伤心之处
慧娘抹去泪水，道：“今日王妃和少夫人初次相见，却是想不到这么和气，所以我也就将心事说出，看来姑母家是要执意退婚，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京里宅子，还能卖上几两银子，我仍淹留在此，就是为了将此宅变卖，得了些银子，回乡去给母亲尽力治病，京里是再也不会来了。” “我知道这是meimei的伤心之地，触景生情，自然不愿再来。只是说句不外的话，夫人也终究有仙逝的一日，到时meimei孤身，又怎么办呢？”我不无担心地说。 慧娘看着眼前的绣品，幽幽地说：“人生须臾,变化无定，知道明日又将如何，母亲在一日，我尽力侍奉，待有母亲仙去的那一日，我便遁入空门，常伴清灯古佛，就是我的归宿了。”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透着掩盖不住的悲伤。听去令人心碎。 我一时难过，竟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道：“meimei这样才貌，年纪又轻，千万别作此想，人生虽难，路还长，以后还是要找个好人家，夫妻谐老，子孙满堂，才是正理，凭meimei的人才,也是应当的。” “虽然是少夫人的好意，但是我已经心如死灰，主意已经定了，若是真的能出家为尼，我此生也是于愿足矣。” 北静王妃一直在旁边听着，脸上也十分悲悯，这时忽然说道：“meimei，若是我劝劝王爷，让王爷和你姑母家说说，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慧娘眼中一亮，旋即光线又黯淡下去，道：“多谢王妃美意，但我也伤了心，不愿再踏进姑母家门一步，所以不再做此想。” 北静王妃听她声音这么坚决，知道她已决定，便不再坚持，只是叹息。 我见她心意已定，知道劝也无益，慧娘一定是已经伤透了心，不如做些实际的，道：“好容易见了meimei一次，没想的meimei却有了这样的事，真真叫jiejie难过，不知这宅子现在可有买主？” “已经有人来问，多亏了我的老奶公，都是他在打点一切，我只等着宅子卖了，就要择日启程。” “今日方才一见，本以为meimei若是嫁到京城，以后可以常来常往，没想到我们缘分如此之浅，再见不知在何年何日。”我有些伤感，也觉得要落泪。 倒是慧娘，始终是那么平静，一副安于命运之态，道：“jiejie不必伤心，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若是有心，千里也能心心相通，犹如咫尺。” “我还不知道，meimei的姑母家是谁家？”北静王妃问道。 “都尉仇家。”慧娘低声说。 “哦，北静王妃似有所思地说，“原来是他家，我倒风闻着这仇家的公子到是极为出众的。” 慧娘的眼睛只是望着远处，听着提起这个曾经与她青梅竹马，心心相许的人也不再有波澜，只是说：“与我都已无关了。” “慧meimei，我和王妃早已想来看看你，今天好容易得了这次机遇，又正值你多事之时，我也没什么帮的上忙的，卖宅子的事，回去我也自会留意打听，尽量多卖几两银子，岂不更好？”我只有用这些话来安慰她，我虽非身处其中，但是她的悲哀，我也能深深体会，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怎么也解决不了问题。 “不仅如此，我看meimei一介弱女，千里迢迢而来，又要孤身回去，也就难得很了，待meimei何时定下启程之期，我不能做别的，还有些体己相送，聊为路上之需。”北静王妃诚恳地说。 慧娘被我们的话所感动，道：“多谢王妃和夫人，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二位就有这样的古道热肠，慧娘万分感动，草木之身，又将凋零，实在无以为报，只有请王妃和少夫人受我一拜。” 说着，就要行礼，我连忙扶住了她，道：“meimei这样客气做什么，倒弄得我们心里越发不好受了，我们久仰meimei巧思冠绝天下，不能帮上别的什么，这些小事，我们能做的自然要做，还觉得做的少，心里头惭愧呢。” 慧娘面带泪痕，道：“既然如此，大恩不言谢，我也就不说其他的了，王妃和夫人厚意，我没有什么可表示心意的，这有两幅绣活，是我在家里时候绣的，虽然粗陋，权表我的心意罢了，还望王妃和夫人不要嫌弃才好。”说着命丫鬟取了出来，一幅是雪中寒梅，旁边绣着高启的诗 琼枝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一幅是并蒂莲花，旁边绣的是乐府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 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都是精巧绝伦。我看了不禁心里一动：想来着都是她在家时候，对于未来的婚姻满是憧憬的时候所绣，人世无常，谁能知道等待她的竟是这么严酷的世界呢？ 我接过来笑道：“meimei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莲花，真真是送到我心里去了。”北静王妃也笑道：“meimei就像知道我们的心思似的，这幅梅花也是我最爱的呢。” 慧娘笑道：“些小微物，不过是当个念心儿罢了，感蒙王妃和夫人盛情，慧娘长记于心，我这次一去，又是千里迢迢，况且永生之年不会再来，关山路阻，恐怕是相见无期了，看着这个，也就当是见我一般，还会记起世上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来走过一遭。”说罢不觉又黯然神伤。 我忙轻声劝道：“meimei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人生无定，这一回去，好好侍奉令堂，待令堂身子好了，再说门好亲事，好日子在后头呢，不是我说句让meimei伤心的话，像meimei的表兄，那仇家公子那样的人，忘了他就对了，何必为那样的人作贱自己，以后还要好好地活着，让他们一家后悔去罢。” 慧娘听了，也不由得笑了一笑，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些，不再那么悲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