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又当爹又当娘的孙权。
这会儿，是孙权独自走在前头。我跟在后面。 望着月光下，一身玄色衣衫的孙权，真是不禁要叹上一句。孙权，真是我见过穿曲裾最好看的男人了。 “哦……你要去亲征赤壁了？”我快步走到孙权身侧，问道。 “不。”声音依旧是与那寒光凛冽的眸光相匹配的冷。 “唉……”这个人也好生奇怪，不是说要与我谈昨晚谈了一半的事么。难道不是来江东做谋士这件事？ “那个赌，可否缓上一缓。”他的语气到这里，终是松了松。像是，在与我商量？ “缓缓？”我倒是真没明白赌约如何能缓上一缓。 “亲临赤壁督战，孤……暂时脱不开身。等到十一月初看看。”他目不斜视，半步未停。 “哦……”这个缓一缓原是这个意思。 “尚香将你收进青衣了？”孙权问道。 青衣！......“是的吧。”我思忖了一番孙尚香下午与我的对话，寻思着我大致应该是已经被孙尚香收编了。这一只女兵队伍大致应该就叫青衣。 “你叫什么名字？”却没想到孙权紧接着问了这么一句。 我与他相遇了整整一天，原是，我还来得及对他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乔芸。庐州皖城人。” “皖城？那便是与大嫂同乡了。” “哦。是的。”提到大乔，毫无悬念的叫我想起了今天下午小乔那桩事。 【这颗毒种子，虽是我亲手种下的，但是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与大嫂认识么？” “认识。”原来，意识也会疲劳么。此刻的我，全不想再去刻意隐瞒什么。 “嗯。”孙权点了点头。随即停下了步子。 他总是毫无预兆的停住脚步，所以，我不出意料的又往前多迈了两步。 旋身，正见孙权仰着头，望着面前一座庭院。 这座院子距孙尚香的院子并不算远，但就周遭的环境判断，已是这吴侯府比较偏僻的一隅了。四下里，静得只剩下风吹动枝丫的瑟瑟声，以及庭院里隐隐可闻的孩童的哭泣声。 孙权望着这座庭院的眸光柔和，宁静。许久，他敛了视线，迈步进了院子。 不是说，要再赴一趟黄泉么？ 随着孙权一同步入庭院正中的宅子，迎面一个侍女匆匆迎了上来。她见了孙权，眼里含泪。 “主上！” “登儿如何了？”孙权问道。 “还烧着。一个劲的喊娘。”小侍女跪在地上抹泪道。 孙权旋身，没再理会那名侍女，径直向里屋走去。 登儿？难道是孙登？传说中，亲娘成谜的孙权长子孙登？ 我瞧着孙权离去的一抹飘摇背影，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跟了进去。到了里屋，便能清楚地听到孩子的啼哭声。这声音，一副小嗓子俨然已经要哭哑了。 快到床沿的时候，孙权一步登了上去，将原本守在床边的小侍女拨开，坐上了床沿。 “登儿乖。爹爹在这。”孙权伸手将蜷曲在床上哭泣的小娃娃抱在怀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一把抹着小娃娃脸上的泪。 由这抹泪的手法判断，孙权这个爹当得很是不熟练啊。 窝在孙权怀里的小男孩看着能有一岁多一点的样子。他一双小手挡着眼睛，嘴里不住的喊娘。这样子瞧着叫人心里发酸。 孙权一只手拖住孙登的小脑袋，将他抱近自己的怀里。眸光一挑，一双凛冽的眼神就直直望向了我。“帮我做一张面皮。” 做面皮？做谁的……视线转到孙登那里，我的心里便了然了。孙权想要的，或许是孙登娘亲的面皮。 “将军，你那只手松一松。你按得那么紧，小孩子会不舒服的。”我抬手指了指孙权那只按着孙登小脑袋的手。 孙权看了看怀里的孙登，应了我的提醒，松了那只手。重新换了个姿势，将孙登抱在怀里。 我朝前走了几步，但见孙权凛冽的眸光又投向了我，便有些犹豫这步子该不该迈下去。 “如何。”孙权压低嗓子问了一句。这一句，孙权的眼底有些隐隐泛红，看着好似一只即将发怒的狮子。 他这般乱发脾气的样子，叫我的内心也渐渐笼上一层怒意。 “做什么面皮？”我没好气的问。 “右面墙上有副丹青。”孙权偏头看向右面墙壁。 我随着孙权的目光望去，那里果然有一副丹青。上面，画的是一个侧望的女子。 就是这样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女子，竟叫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两下。这个人这些天一直叫我翻来覆去惦记在心里，分明就是那日与鲁肃一同来接孔明的鲁肃的养女，汝弋。这就是孙登的娘？孙登的娘就是汝弋？这世上绝不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我瞧着那副丹青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如果汝弋真的是孙登的娘亲，她又如何会将自己的孩儿丢在这里不顾，叫孙权这个当爹当得如此不熟练的人又当爹又当娘呢？还随着鲁肃去夏口见刘备，陪孔明来江东？ 真是好生混乱啊。 “这是登儿的娘亲？”我指了指丹青问道。 “做得出么？”……孙权果然是无视了我的问题。 “你是想叫人扮作登儿的娘亲？”我不依不饶。 孙权望着那副丹青，久久的，敛了视线。略略颔首。 眼前的孙权，全没了早上升堂时候的霸气，是如此的束手无策。当是真的很心疼这个孩子。想来，对他的娘亲，也定是情谊深厚吧。 这样的情景，看在眼里，我的心又随之酸了酸。 “你怎么能这样欺骗小孩子。”我叹了一声。 “嗯？”他抬头望我，眼里隐含恼意，又参了几分疑惑。 “就算是只有一岁大的孩子，会认不出自己的娘么。”我终是顾不上犹豫，径直朝前走去，直到孙权的面前。 我朝着孙登伸出了双手。孙权望我，目光谨慎。 “凶什么。”我放低了声音责备道。“小孩子闹脾气是要哄的，不是骗的。再说了，他的娘亲若是知道了你用别的女人替代了她……” 话说到这儿，忽而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清早，小舟之中，汝弋撩起帷帘的样子，出现了那日诸葛瑾宅院的外面，孔明提起汝弋的神情，出现了我两次晕厥之后，梦里的些许片段。摇一摇头，继续说道，“她断然是要生气的。” 这一句，音调较方才是又低了一些。 孙权垂下目光，似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又望一眼怀里的孙登，终是将小家伙交到了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