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美人
风卷动的细雨一阵阵飘过，笙歌伫立在大殿门边，直至云舒走远都不曾挪动半步，轩辕宸方才在殿内说出的那些话，如同他的声音一般，低沉而阴戾，狠狠的敲打在笙歌的心口。 不知不觉，竟让她有些害怕，僵立在门外甚至忘记自己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一道被殿内灯火拉长的影子出现在门边，她才猛然回过神，下意识就要躬身行礼，就在此时，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轩辕宸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笙歌发觉手臂一紧，抬首间便瞧见轩辕宸逆着光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清，可她还是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一丝不悦的语气，很快一想下来，就知晓自己唐突的来到常德殿，本就有些不该，又未经通传还听到了自己不该听到的，他若责怪也是应该。 只是自己方才过来，门外内监并未通传和拦住自己，即便轩辕宸此刻不会责怪她，只怕那些内监怕是要被问责的，想到此处，笙歌顿时想要出声道歉，而轩辕宸却是轻轻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将她拉入殿内，同时说道：“跟你说过，你于我不必行这些虚礼。” “我…”笙歌一愣，张了张嘴，没料到他会说的竟是这件事，转念一想，她暗自猜测，莫非他方才的不悦也是因为这个么？ “亲手做的？”轩辕宸打开食盒，笑意盈盈的看了她一眼，正要喝，笙歌却是连忙打断了他的动作道：“等等！” 轩辕宸怔了怔，见她四处张望，心中顿时明了，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笙歌顿时吃痛，不解的瞪向他，下一刻就见他三两口喝见了底，她顿时一急道：“你怎么就、就这么喝了，还未试毒呢！” “你下毒了？”轩辕宸挑了挑眉，搁下碗抬起手将笙歌发上的雨丝轻轻拭去。 “我怎么会下毒，但这是宫里的规矩，你若有个好歹，我…”笙歌说到一半就觉得这话晦气，顿时就住了口，轩辕宸则是眉眼弯弯看着她道：“既是你亲手做的，又怎么会有事？” 笙歌还想再说，却被轩辕宸猛地封住了唇，顿时，浓郁的苦涩伴随着紧随其后的回甜充斥了她的味蕾，她竟不知这珍贵的参汤会是这般鬼味道！ “唔…”笙歌有些难耐的挣扎开，皱眉道：“这哪里是汤，分明就是药，亏得御医还说替我配好，只需煮了便可，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法子去除山参的苦味呢！” “这本来就是药，”轩辕宸失笑道：“怕是接下来这段日子，御膳房和太医院都会往我这里送些大补的东西了。” 笙歌奇怪道：“为什么？” 轩辕宸嘴角一勾，突然躬身凑近到她耳边道：“你突然去太医院特地为我做这参汤，只怕他们觉得…”轩辕宸停了停猛的在她耳垂落下一吻道：“觉得我满足不了你。” 耳畔温热呼吸伴随着轩辕宸的动作和话语令笙歌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便烧红了脸蛋，她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瞪向轩辕宸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见你这段时日总是忙到深夜才回来，回来便径直睡下了，我是心疼你处理政务劳累，才、才…” 笙歌说到后头，脸是愈来愈烫，轩辕宸勾唇笑着，一把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道：“哦，原是怪我回的晚，没有尽到作为丈夫的义务么？” 笙歌心头狂跳，哪里会不知道轩辕宸此时口中所说的‘义务’是个什么意思，她咬着唇，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若再不正经，日后我便不给你留门了，我那床小，正嫌挤得慌！” “那今日便叫人换张大点的床榻，正好，我也觉得现在的小了些，实在是不方便的很，”轩辕宸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陡然变的低沉沙哑，带着莫名的性感，他的双眸漆黑如夜却在其中能见到浩瀚星海般的光辉，笙歌心底倏然一动，却是突然情绪沉了下去，悄悄低下头之后默默抿唇摇了摇头。 自毒蛇一事发生过后，轩辕宸再也没有与她有过亲密之举，夜夜都会很晚回来，她已经习惯假装入睡等到他回来之后才安心，只因她想要感受着他的怀抱睡去，不想要他何时来自己不知，待自己醒了，对方也早已上朝。 如今二人能够相处的时间愈发少了，她自不会是那等不识大体的女子，只得在心里默默想着念着，她哪里会不知道轩辕宸的用意，自己这个身子，怕是再难有子嗣，若是有了只怕也会危及自身性命，轩辕宸害怕，她也是怕的。 这一刻，她的脑海之中响起方才在门外听到的谈话，燥热的心，陡然被一股寒意侵袭。 “是不是我夜里回来，让你睡不踏实了？若是如此，我…”轩辕宸见笙歌将头埋在自己胸前，只当是她害羞了，便也没打算继续逗她，而是低声询问了一句，但话未说完，笙歌却是从他怀里挣脱，定定的看着他问道：“阿宸，方才你与云舒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笙歌说完，便立即从轩辕宸的眸子里看到一抹冷意闪过，紧接着，便见他避开自己的注视，淡淡说道：“念安，你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可好？” “如何当作没有听到？”笙歌苦笑道：“阿宸，我不懂所谓帝王之术，但我知道，你是一国之君，你身份尊贵，自是觉得这轩辕国的天下，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可是阿宸，我不希望你会被这种可怕的**吞噬掉本心。” “何意？”轩辕宸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殿内灯火那跳动的火焰，眸子里映着火苗轻轻摇曳着。 “阿宸，你抓了高冉族的那些人，是为了让他们替我治好身子，是么？”笙歌曾经也有听说过高冉族的一些故事，不过在民间流传这个族类早已灭亡，被人谈起的，都只是些神乎其神的传说，若不是今日听到轩辕宸与云舒的谈话，她一直以来也会与其他人一样事迹，都是些说书人为了博得眼球而添油加醋的故事而已，也更没想到高冉族竟真的存在。 “你知道便好，”轩辕宸回过头看向她：“念安，我只想与你能有子嗣，也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继承这江山。” “可是若他们治不好我呢？”笙歌凝视着他说道，话音落下，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一抹寒意滑过，也因这一抹寒意，她的心更是狠狠一沉。 “当初受刑落下的伤就连御医都无法根治，高冉族人若有这般逆天的本事，又怎么会轻易落在你手上，又怎么会在史册上落下灭亡的下场，他们若当真如传说那般，何故无法作大？”轩辕宸方才所说，笙歌何尝不想，虽不说自己的孩子是否能继承皇位，她的确是想为他有个孩子的，可她不希望轩辕宸因此染血双手，变得残忍冷血，或者因此迁怒于他人。 “好了，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了！”轩辕宸眸光一沉，顿时出声道：“你先回去吧。” “阿宸…”笙歌怔怔看着他，对他此刻的疏离的淡漠突然生出陌生和恐慌的感觉，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一阵柔媚悦耳的声音自殿外传了过来。 “皇上，您今日怎么呆在常德殿这般久，平日里都是在臣妾那里处理政事，莫不是嫌弃臣妾烦着您了？”这声音带着几分娇嗔之意，由远及近，只听声音便能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定是个美人，笙歌听着这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到一袭雪青长裙的女子自殿外匆匆而来。 对方的步伐虽快，但丝毫不见仓促难看，每一步都带着一抹浑然天生的动人线条，雪青长裙之上秀有牡丹，娇艳与素雅搭配之下并未给人突兀，再看那女子，果真面若牡丹，美艳之中不乏娇羞温柔，那双眼眸天然如明珠，悄悄扫过人一眼，都令人觉得眼前一亮。 笙歌愣神的功夫，那女子已经翩然靠近，看了她一眼之后似乎也是一愣，但很快便一下子钻入轩辕宸的怀里，娇嗔着道：“本以为是臣妾前段时日扰着皇上了，原来是这里有宫女入了皇上的眼，得了皇上的垂怜么？” 笙歌这下才想起这个女子是谁，正是之前东洛朝贡时送与轩辕宸的东洛国第一美人歆瑶，她心底自是信轩辕宸的话，对那封了名分的美人并未过多留意，今日得见，竟还是第一次，只这一眼，她便知道这女子当真是名副其实。 只是看她穿着配饰，又能进入常德殿不受阻拦，轩辕宸给她的位分必然不低，妃位不像，但比不会比妃位低太多。 而此刻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就这般与轩辕宸这般亲密，轩辕宸并未阻拦，再想起方才的话，笙歌的脸色骤然一白，心头像是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这般晚了，你不在紫兰殿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轩辕宸不着痕迹的轻轻避开了歆瑶，眉头一紧，顿时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歆瑶一愣，面对轩辕宸语气之中的不悦，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她目光悄悄扫了一眼身侧的笙歌，狐疑之下咬了咬唇道：“皇上，臣妾虽入宫不久，但宫里的规矩臣妾还是知道的，这宫女怎么见着臣妾，也不知行礼？” 笙歌此时反倒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仿佛是个外人一般，恨不得立刻离开了才好，但身子却不由自己控制了般一动不动，面对那娇美女子的目光，她竟是不敢直视，反而垂下眼避开了。 “她可不是什么宫女，”轩辕宸此时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将歆瑶吓得脸色煞白如纸，但她显然也从轩辕宸的变化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子，恐怕并不简单。 “退下吧！”轩辕宸没有再多说什么，幽深的眸子只是一眼，便让歆瑶险些软了双腿，她紧抿着唇，即便心中恐慌，还是将姿态摆的极端，施施然行了礼才离开。 笙歌心中对那女子也是敬佩的很，不由的心中对她也是赞叹有加，眼瞅着那女子卷起一阵香风离开，走到一半时那回眸之中的期盼与爱慕，真是叫人心生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而随着歆瑶的离开，大殿内陷入一阵寂静，笙歌那置身事外的心思，很快又被巨大的心碎感所替代。 她没有说话，轩辕宸亦是没有开口，仿佛并不知晓此刻的她正等着对方的解释。 良久的沉默之后，笙歌终是叹了口气道：“我先回去了，你…”笙歌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深邃，看不清情绪，后话一时卡在喉咙里，片刻后，她淡淡一笑，将那句‘你要不要一起’咽了回去。 她转过身，深深吸了口气，抬脚未走几步便被轩辕宸拉住了手腕。 “我与她之间并没有什么，”轩辕宸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笙歌前一刻还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一刻骤然一松，她脸上一热，没有回头，嘴角却是悄悄勾起：“我自是信你的。” “你若信我，日后不相干的事情都不要在意，只需好好照顾好自己，可好？”轩辕宸说道。 笙歌的心里微微一沉，哪里会不知道轩辕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让她不许再过问方才那些事，歆瑶自被他纳入后宫那日，她便承了他，她会信他。 她一直没有过问，并非是心中不在意，而是因为他如今的身份与处境，她早就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毒蛇一事后，轩辕宸必然知晓这宫中还有他无法顾及的地方，有了其他女人进来，也好让她不再成为众矢之的，她心中明白，哪怕没有毒蛇一事，她无法怀有子嗣的事实，也让她做好了会有其他女人出现的准备。 可是，她不能接受的是，因为她而牵累到其他人的性命，她承受不起。 想到此处，笙歌突然将自己手抽了回来，根本不等轩辕宸反应，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