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怜惜
九阿哥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两个小格格都还在襁褓之中。都说女人天生具有母爱,其实男人貌似也天然地具有父爱之心。从没有哪个女人似这般,哭得全无形象、讲话浑没分寸,把所有的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脑前的衣襟上,没几刻便在他胸间浸透了湿意。女人用眼泪作攻势,哪一个不是哭得梨花带雨、柔媚多姿,用哭腔诉委屈,莫不是字字珠玑、环环相扣,试探一分、便进一步,若瞧出他脸色不郁,便立即转了风向。而梦萝这样子,其实正是小孩子的行径,不存心机,只由着性子渲泻而出。九阿哥的闺女们都还没长大,他自己又不常跟孩子们厮混,所以猛然见到梦萝这副样子,勾起了心底一种陌生的怜惜感,天然地想要安抚对方。 这一刻,他把之前的一切都忘了。梦萝病中的字字诛心,梦萝嫁人后与他常有的置气,也包括梦萝病醒后对他的推拒,似乎都被隐藏在脑海的云朵之中。而他眼里耳里,俱是一个需要人安慰的无助女子,她的哭诉怒骂,不是在指责他,而是在请求他的怜惜。 时辰不早,两人各执了仆从的手,自去洗漱。 喜儿小心地帮梦萝处理伤口,一边喋喋地说着两位主子玩也玩的太过了,九阿哥真不知道心疼人之类的话。忽然看见梦萝颈子上一点红痕,愣了一下,便捂了嘴暧昧地笑着。 梦萝奇怪她的态度,向镜中一看,立时就想到早晨被姿儿掐的那一下。再看喜儿的表现,大概齐也明白了她是为着什么。自己也是老脸一红。算了,误会就误会了吧,反正都是已婚妇女了,还怕别人瞎想吗? 两人这番互动,看在周围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眼中,都是心下明了,眼中俱带着喜色。 早饭时梦萝与九阿哥又碰了面。她想到自己早晨那样没面子的哭着,有些不好意思。九阿哥却是态度出奇的好,似乎这样抱着她让哭一哭,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就近了很多似的。 梦萝一不留神吃到小菜中的一只辣椒,那个辣呀!有心吐出来,却又觉得不雅,生憋在嘴里,立时又呛了。狼狈地向仆从们招着手,对着递上来的痰盂就是一通猛咳。 九阿哥见她这样,想到上次她被呛得那般辛苦,骇了一跳,连忙抢上前来帮她拍背顺气。 这样子轻柔体贴的拍击,让梦萝觉得好像非常非常的熟悉,也许是小时候在襁褓中,亲人拍哄的那种感觉。 早晨哭的时候只是觉得一时畅快,可如今这泪意却蓦地里涌上眼眸。早晨是哇哇地哭着骂着,而这会儿,则只是止不住地双泪横流,无声无息。穿过来这么久,什么事都强逼着自己适应,小心翼翼假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她想,也许倒霉的话,自己一生都只能替别人活着了。用着别人的名字,顶着别人的身份,过着别人的生活。今儿有机会,就为自己哭一哭吧,哭过了,还是要假装自己是别人。甚至还要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和那人的一大堆小妾——还不许争风吃醋! 见梦萝忽然又是眼泪不止,九阿哥有些奇怪。但是看着她对着痰盂的样子,他忽然就想到梦萝孕吐时的情景。也是眼中一暗,心头涌起无尽怜惜。又想到自己昨夜所为,而梦萝则对此一声不吭,只一切如常地应对自己,他又不免有些惭愧。 今日九阿哥没像往日般去前院书房,而是留在了后宅,只陪着梦萝。丫鬟婆子们俱是喜意盈盈,梦萝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这院里也有个小书房,一套黄花梨的玫瑰椅配着雕花卷头案。整个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 整天闲在后宅,梦萝自是会多少花点功夫在书房里练练字。而读书的时候她就更喜欢回房去靠在榻上。其实她蛮喜欢正厅里那对太师椅的,感觉人体工学设计得特别到位,怎么坐怎么舒服。可惜那厅还算比较正式,她没事去那耗时间,不合适。
今儿既然九阿哥在场,她也不敢再那么随便,只好耗在书房里。 古代的毛笔她基本上用不惯,平日里已经有努力在练了,可不知是功夫不到,还是因为她打从心底里不太喜欢这种被迫而为的努力——她明明是现代人,凭什么要装古人啊——总之写出来的字,怎么看怎么不像样。 原不想当面出丑的,万一被九阿哥发现她的字迹与正主完全不同,这事可就难解释了。可,她平时练的字并没有留心销毁,九阿哥随手一翻,便见着了,当场就开声取笑,然后谦虚地说他自己字也不太好,不过教她是足够了。 从九阿哥的话里,梦萝有点明白了,她穿越之前的这位正牌梦萝,也是个不爱学习的孩子,平日里不爱红妆爱武装,更没什么心思好好练字。嘿,真是,穿都穿得这么有水平,这么不容易穿帮捏。 只是,眼下这情形,未免让人脸热。被人几乎是圈在怀里,手握着手,肩贴着肩,感觉得到对方的体温不说,连呼吸声都那么近。唉,教人写毛笔字,难道必然要是这样一副惹人遐想的场景吗? “呵,爷的字写得真好,梦萝恐怕是再怎么练也练不出了。您还是饶了我吧,您知道,我是最不耐烦写字的。”干巴巴地奉承着,想着还能换点别的啥活动不?不过倒也真是觉得,这字确实漂亮。 “呵呵,你没见着,四哥的字写的才叫好。爷这不过是帮你遮遮丑,不用你写出什么书法来,只要瞧着像那么回子事就得了。” 听到九阿哥提到雍正,梦萝的心头一动。不知道这帮人是现在就结了仇呢还是别的啥情况?要是能让他们关系缓和缓和,可也不错呢。她实在不想当个短命鬼的老婆,如果她的历史和算术都还过关的话,九阿哥可是要在四十出头就死翘翘的。 “哦?四哥的字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