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章 搜城(四)
“为首的那个人叫吕诺,金丹中层,使水火双锋。他的师尊是凤凰剑林道鸣,剑宗的元婴强者。其余四人是他的师弟,金丹下层。他们杀妖从不手软,和妖有牵连的人,也一律杀。” 我身畔有人对我轻语,我回首望他 ——那个懒懒微笑的黑卷发青年男子骑在一匹同样黑色带卷毛狮子上。不过这狮子却长了一张狗脸,在炎天的气候中,拖着舌头粗喘。 男子的瞳孔是水蓝色的。 “哈,这是我的灵兽刚才听到的消息。他叫地藏狮子,长了一对顺风耳。” 男子撸了下狮子的卷毛, “不过他闲话听得多,我要的关键消息,我的宠物却一句没有听到——请问这位朋友,你知道骑乘大会的会场如何走吗?” “当时我吃饱打瞌睡了。”地藏狮子冒出一句,男子揪了下他耳朵,狮子汪了一下。 “骑乘大会已经开始几个时辰了吧。” 我思索了下,可能是我的符马引起了碧眼男子的注意,歪打正着地把我当做上官家臣。 我把骑乘大会的位置告诉了他。 “多谢。”青年男子将欲离去,忽然回首,用神念问我, “你们上官家要抓公孙纹龙,为什么不抓南宫磐石呢?有人委托满盈会找高手要南宫磐石的命,生死无论,价格是一百库丹药。” 我一愕。 “哈哈。” 等我回神,那男子连着地藏狮子消失不见,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一人一兽。 这时,一道锐利的神念向我这边扫来。 “噗!!!!!” 我通地跃下符马。 一道剑光划过。 符马的头从身体断了开来。 然后化为符纸,烧成灰灰。 一个握着飞剑的剑宗弟子划出残影,掠到我近前,目光凶神恶煞, “身手不错嘛!说!妖人在哪里?!” 他那一剑原来不是要砍我的马头,而是直奔我的头颅砍去。 另外三个弟子已经心有灵犀排开人群,拔剑扬眉,据住另外三角,不让我走脱。 那个领头弟子在剑阵外叫喝: “我是剑宗的吕诺,隶属本宗荡魔院!你身边疑似有妖人,我们要盘查你!” ——妖人,我没有和妖人有交情啊? “凌牙门是上官家管理,天下修真者的公地,只有城主有权向我询问——刚才有人在城门斗殴,一样要去城主邸请罪。” 我不愿生是非,想趁他们剑阵松懈,打倒一个金丹下层的弟子脱走。 现在的我还用“绝”把气压制在筑基,我的出手会迅雷不及掩耳。 “呸!如果不是我们剑宗看龙虎宗没落可怜,怎么会把凌牙门施舍与上官家?居然拿上官家当妖人的挡箭牌。” 西南角一个弟子骂了一句。 ——就从你开始打吧。 我冷笑一声,冲他跃去。 “不自——” 在他的眼中我的拳可能像蜗牛爬一般缓慢。然后,我陡地放出了金丹的气! “——量力……” 他的腹部不躲不闪地挨了我十象之力的一拳,然后身体向西北角的金丹下层弟子砸去。 “通!!!!”两个人飞到楼阁上,随着楼阁塌了下去,埋在瓦砾中。 我以音速向正北方疾奔! “大意了!” 十道剑光后发先至,凌空如电驰过我的肩、背、腹、关节、脚踵各处。我随剑光收缩肌rou、易位骨骼,让过九道,仍有一道剑光擦在我的背上,把我的狻猊甲割开一道剑痕,半指深的rou成灰。 ——他们把飞剑加持到了上品。 我深吸一气,落在地上,死肌抖落,新肌再生。银蛇剑出,拦下蹑踪而来的两个弟子不依不饶的又十道剑光。 他们人手一剑,却有十道剑光。 我猛省,这是剑宗的秘传“剑光分丝”,对此语焉不详。 两人手法变化,剑光交织成网,当头向我罩下。仿佛十个金丹下层对我同时出剑。 我大喝一声,银蛇剑的剑芒生发,也不管他有千道万道剑气,运剑划圆,一道瀑布般的剑光收束起剑网。 “铛!”“铛!” 两把飞剑都被银蛇剑一下绞断,只余剑柄。 ——我并没有想砍下他们的手掌。 两人面有难色地疾退数步,又要拔出腰际佩剑。 在他们的剑欲待拔出之际,我的人撞上了一个不肯罢休的弟子,他的肩被我撞透,另一个弟子被我削下了五只手指。 两人还想挣扎着爬起,我捡起他们的剑,一把从一人的肩胛骨钉到地上,另一把擦过一个人的心房偏下钉下地面。 ——我发现,我的武技似乎如同蝴蝶破茧新生,昨天的我肯定不敢想象我的动手如行云流水一般,转瞬就打退了两个正牌的剑宗外门弟子的夹攻。 吕诺一步步走近我。他拔出了自己火锋,往地上一划,一道半径十丈的火圈围住了我和他,也隔开了我们和外人。 “我火锋上附的是荧惑真火,我师尊采集荧惑星精炼就,太阳真火之下最强的天火,不是世间凡火能比。你休想从这个圈子出去。现在我开始问你,你一个个回答——第一、你的剑又从哪里盗来?宗门外的人不可能有这样好的上品剑。” 透过火光,我看到两个被我轰到楼阁的弟子狼狈爬出,为那两个被我禁锢的弟子摘剑。然后这两人双手各持两剑,二十道剑光织成剑网,不让闻讯赶来的金钱兵入场。 一小队金钱兵在外面围出了更大一个圈,但领头的筑基武者显然无法带队越过两个剑宗弟子织成的死线,他放出一只符鸽去联络上峰的高手。 “——城中不准私斗,有诉讼由城主处分。你倒无视上官家定下的城规?我不会和你好好说话的。” 我明确回答。 吕诺又拔出了玄色的水锋, “大正王朝特许我们剑宗捕杀天下妖人凶兽,在特定的情况下我们剑宗的规矩高于上官家的规矩。在百年前凌牙门转让的约定上写明——剑宗的荡魔院在城内盘查妖人,上官也不得干涉!你敢反抗我们的剑宗盘查,就是大罪!——哼,你这个金丹下层有点本事,这四个师弟我自小带大,居然被你打得灰头土脸。不过,到此为止,我直接擒你拷问。” 他的气和青龙兵副统领一般无二,厚实不如,可锋芒过之。 但如果论武技的话,现在的我自信不逊于他,我的阴神中有一位金丹中层武圣一生的战斗经验。 只是气还缺上一筹。 现在的我,差一点就能和他这种人类的金丹中层抗衡了。 不过,我有一个偏方。 我把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xue上,一枚寸劲化出的极乐针扎了我脑中的xue窍。 我的双目一红,气一时盖过了吕诺。我的人无需催发血气,就以三倍音速冲了上去——极乐针让我的气暂时狂了!我的力量和三头鲸鲵相当。 银蛇剑一下磕飞了他一枚水锋。 吕诺面色一沉,我的剑追着他只剩下的一枚火锋猛砍猛削 ——素来使用惯双剑的人一旦只有单手剑,大半的剑技都施展不开。 他的火锋溅出荧惑真火,往我的身上扑来,可运转诸天雷法总纲的我只当风从我身上拂过,毫发无伤。 “妖术!妖术!” 那人的脸色终于现出了惊相,我已经把他逼入了自己画的火圈里。 他的后背衣服先烧起来,然后火沿着外衣钻到了吕诺的脖子上。我一脚踹去,把他整个人踢进火圈,诸火不伤的我继续持剑追进火圈。 圈外的四个弟子呆若木鸡般愣愣看着战局一边倒。 吕诺跳出了火圈,他的头发一派焦糊,外面的锦衣成灰,里面露出护体的金丝甲,人倒是没什么大碍。我瞥到他的胸前多贴了一张赤色的避火符,立刻了然——还是龙虎宗买来的符让他躲过一难。 ——只是脑袋被烧成了秃子,总是颜面尽失了。 “给我水锋!给我水锋!” 吕诺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叫,烟呛入他喉咙,他的金身还没有调整过来。 其他几个弟子如梦初醒,一个取水囊给他。 他抽了那弟子一个巴掌,那弟子滚出丈外, “呸!不是给我水喝!是给我水锋!” 另一个弟子把磕飞的水锋找来,用手绢拭去尘埃,战战兢兢地奉给吕诺。 “你们都看到了!那么jian狡的妖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对抗我们剑宗荡魔院。我现在就当场斩他,上官家也不要多管闲事!” 他向金钱兵大嚷。 我的气落潮。极乐针的效力过去,我的瞳色恢复正常,气又比吕诺低了。 ——第二阵怎么打呢? 背后有荧惑真火向我滚来,是火圈的荧惑真火随他火锋的指挥偷袭我。我冷笑一下,扣了一个响指,荧惑真火倏地一下汇集在我的指尖,成为一个红芒,然后没入我的体内。 他的这个战术正中我下怀。 “火对我没用的。” 我说。 吕诺面色阴晴不定,艰难把火锋收回去,取过另一个弟子的剑,和他的水锋凑成一对, “我杀过不知道多少妖人凶兽,从没人能在我手下活过三阵。第三阵再不让你活了。” 他的水锋罩上了剑芒,变成一团黑光,然后五股黑色光柱从那团光云里陡射向我,副手的那剑也发出了五道更细的剑光。 我脸色凝重地把银蛇剑拦向黑色的光柱,人划出残影硬吃副手剑的五道剑光。 “通!”银蛇剑坠地。 我单膝跪地。 四道细小剑光擦过我身,一道在我的肩部筑出一个一指深的洞。 五道黑色剑光被我的银色剑缠住,但冻流迅速向我的手指蔓延,我不得不弃剑,原来握剑的五指有三指成了深紫色。我知道三指的血rou都坏死了。 “这枚水锋是我师尊采万年冰魄铸成。你能抗火,也能抗冰吗?” 吕诺的水锋映出他张狂的脸, “我不想再拷问了,一剑断你头了事。” 他的手腕离我的头只余三尺。 我把自己还好的那只手抬起。一团火突然从我指尖窜出,环住了吕诺的手腕,一下把他的腕以上部位吞噬干净。 水锋跌在我的手上,我抓住玄剑,振身而起,扬手斩在他的一条手臂上。剑斩入一半,再无法进入这人的金身,但他的手臂和肩交界处罩起一层冰环。 我猜此剑不能弑主,就收剑大喝,用手把他半裂的手臂拔了下来。 吕诺踉跄跌开,三名外门弟子拼命把他抢下来,一个小心抢下他的手。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是我先用雷法总纲把荧惑真火摄入体内xue窍,然后等他近身全部还他。 不用避火咒,金丹中层的武者也不能用金身硬挨荧惑真火。何况我是用念随心动、收发自如的雷法总纲驾驭真火。 “哈哈哈,无可奉告。” 我折身取银蛇剑离去,也把吕诺的水锋取走。火锋我不怕,这宝贝厉害,我不能还他。 我累了,见好就收,回去向上官翩翩打下招呼。 “妖人,你等着!魔高一丈,道高一尺!我早晚用一尺的道来降你一丈的魔。” 这群苍蝇还在喋喋不休地嗡嗡。还有围观人群窃窃的偷笑声。 “胡闹,你们这群剑宗的黄口小儿,都给我退避,回蜀山去面壁思过!连同是宗门的昆仑弟子也砍吗!——还和妖人有关,信口雌黄!剑宗荡魔院的威名都给你们丢光了——小空,你把你的令牌给他们看看。” 我稍微奇怪这凌牙门怎么可能还有人认识我,回首见到五人之前悄然驶来一部马车,金钱兵和朝廷的官兵簇拥着马车里人。 马车由四马牵引——赤兔、爪黄飞电、的卢、踏雪乌骓。都不是符咒幻化,而是实打实精心饲养的日行三千,腾云踏海的龙马。 马车里人取出一支节杖,让一个鲜花兵奉来引我登车。节杖上有四大宗门的联名符印,还有朝廷天子的印玺。 我挠头——老子人生只知道一个官,就是被我爹砍死的外公,难道他诈尸了? “南海道监察史石子明有请。”鲜花兵低声对我说。 原来我外公没有诈尸,他叫杜步飞,不叫石子明。 “我能带剑进去吗?” ——万一里面有暗算机关之类的呢? “无妨事。”鲜花兵微笑。 我向五个苍蝇晃了下自己的令牌,“同是宗门,所以我不杀你们。” “我也说真话:下次用混元剑阵结果你。”吕诺恶狠狠的神念传来。 “随便。” 我登上马车。 马车又开始向前行驶。 车内有一位正闭目养神,头戴乌纱的肥胖中年文官,他睁开了眼睛,向我微笑, “原师侄好,在世俗里我是大正王朝的四品监察史,代表朝廷巡视上官侯爷治下的郡县,共同保境安民;在修真界我是昆仑宗的长老,也是你九难试第一站的监督——刚才金钱兵向上峰通报你和那几个剑宗弟子的争端,我恰好要去见上官少城主,就揽过这件事情,正巧遇到你。” 石子明的气自然散出,他是金丹上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