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纸离书
焱进入冰息领时，已过黄昏。 由于大多数闲人都加入了擎天柱的建设项目，入夜的冰息领非常安静，除了偶尔路过的巡逻队外，几乎再无他人。潜在暗处默默注视周围一切的焱，直到夜色渐深，摸透了巡逻队规律后，才慢慢踏出了藏身地。 冰息领的气候实在是太冷了，即使有兽皮的遮盖，也无法驱除墨晶战铠上的刺骨冰寒。缓缓活动着身体，直到全身不再僵麻，焱才翻过了眼前这道并不高的院墙。 在院门高挑着的纸皮灯笼照射下的影壁上，一个银钩铁画的廖字格外显眼。那图形很奇特，焱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名堂来，最终只能视作蛮人特有的家族徽章。偏院杂役们喧笑声隐隐传来，焱默默数着脚步，踏进了无尽幽暗，只在这充斥这宁静与祥和的府邸幽暗中，走了短短几分钟，他就发现了目标所在地。 一张团紧的兽皮纸，随着弹动的指尖飞射而入。 做完这一切的焱，扭头就走。 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一支打扮的极富圣域特色的小商队，在艾琳娜等人的引领下步入廖宅，渐染的灯火驱散了府邸的幽暗。 ============= 事关侯爵荣誉的决斗自然不会草草展开，辉耀帝国上位者之间难得的交流机会，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匆匆结束。因此，决斗日期定在了第二日正午。 决斗日。 艳阳高挂。 这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巨石垒就的圆形角斗场外车如水马如龙。 辉耀帝国内但凡有点儿身份的人士，早在昨夜就得到了消息。即便有那消息闭塞的，一大早也会忍不住随着人头涌动的浩荡人流一探究竟。这一来不消多久，就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事关帝国王族的荣誉，事情的起因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来自冰息领乡下的丑陋子爵，竟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斗胆向风流潇洒的奥古斯塔斯侯爵大人提出了决斗要求。事件的起因经过一张张嘴的加工后，衍生出了无数的版本，林林总总莫名其妙的宛如天方夜谭。 但所有人都同意一点，那就是乡巴佬子爵死定了。 此时的角斗场内风云际会，一面面高高挑起的家族旗帜迎风招展。旗下，持枪执盾盔明甲亮的战士们，挺直了腰杆排成一行行；雅座内，无数贵妇人、小姐们争相斗艳；忙碌的侍从们脚不沾地的服侍众人，偶尔得空，便忍不住望向角斗场内紧紧关闭着的斗兽门，突然觉得，英雄和尸体间的距离，也不过就两扇门扉的阻隔。 众大佬自然不会如此庸俗不堪，一个个穿戴着华贵繁琐的帝国贵族服，高昂着头颅接受万人敬仰。虽然这种万众瞩目的超然感觉经常有机会感受，但这么露脸的事，有机会的话自然是多多益善。当然，偶尔要是某人累了，也会不引人注意的低声嘀咕几句，自有相关人员俯首称臣。须臾，心愿得了的大佬们再次入定。 可惜廖然明显低估了敌人的狡诈，或者说，是他的无知使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昨天正式签订生死决斗书时，面对龙飞凤舞的满满一大篇鬼画符，老廖毫不服输的就签下了四方四正的廖然两个大字。等到柯尔斯顿提醒时一切都晚了。经过急得面红耳赤的胖子一通解释后，廖然才知道，原来魔法师之间的决斗，是容许追随者参与的。 而他签下的那份决斗书上，随同奥古斯塔斯.华纳出战的，足足有四人。不用别人说老廖也知道，这一次算是撞上铁板了。一对一，廖然有八成把握以快打快，逼得奥古斯塔斯这个八级法师根本没机会释放高等级魔法，因此只要能扛住他法杖内保存着的瞬发魔法，丫就死定了。 可是一对五，这他爷爷的怎么玩。打死老廖也不相信，混在皇城的奥古斯塔斯会跟樊涛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一样好唬。 戴蒙大公之前曾提议由他拔出四人充当老廖的追随者。可他手下牛逼点的人面广，人人认识，肯定没法冒充追随者；差一点的老廖又看不上，这些人一旦上场，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说不得还得自己分心照顾。 最终，想到矮人羽翼的廖然豁出去了，大不了爷们也不要脸一次，飞的高高的活活耗死这帮畜生。 至于保密的问题，廖然没多考虑。最近擎天柱的建设工程很紧，领地内那么多人每天飞来飞去的，要是辉耀帝国连这点儿消息都弄不到，只怕早被神圣教廷彻底铲平了。 主意已定的廖然一口回绝的戴蒙大公的好意，反正不是外人，廖然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当下就把自己见不得人的赖皮大计和盘托出。戴蒙大公有点儿踌躇，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眼看老不修的难得正经，廖然大言不惭的放话道:“放心，说不定明天哥哥的追随者们就会从天而降，即便没有，老子也要靠这双手砸出千把刀，活活耗死这两进化不全的杂交品种。”话没说完，老廖硕大的脑门上被文明杖敲出个青亮大包。 仿佛是对廖然这番话的回应，就在决斗即将展开前不久，一声悠扬清亮的女声遥遥传来。 听到有人喊，有点儿茫然的廖然抬起头时，才发现斗兽场的天空飞过数个黑点，当一道黑点投下的巨大阴影迅速滑过身旁时，表情阴晴不定的老廖放声招呼:“来这里。” 突然出现的鸟人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双双呆滞的眼睛，毫无意识的紧紧地跟随着。 被数万人凝视的感觉似乎真的很不赖，飞翔的众人明明听到了老廖的招呼，还是忍不住又盘旋了一圈，才姿势优美的缓缓落下。随着众鸟人的降落，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热心的民众还以为这是帝国雪藏的秘密武器呢。 而同样听到了廖然招呼声的华纳家族王座方阵，则是一片不详的死寂侵染。 任凭高耸的丰.胸荡漾着，阿拉蕾随手摘去自己的紫色风镜，在徐徐春风中用力甩了甩长发，脚不点地的飘向廖然。没等老廖张口询问呢，阿拉蕾破天荒的一把抱住他耳语道：“出了点事，你可千万不能生气哦！” 春风涤荡，冰息领一干俊彦美眉的披风随风乱舞。 “一看到你们我就知道没好事，说罢，小魔女蕾怎么了。”一干冰息领的少爷们都到了，丽贝卡、艾琳娜两女也在，就连追随者也到齐了，廖然又不是猪，当然知道问题出在蕾身上。这丫头个性太独立了，很多时候廖然感觉她就像老家那些坚强而任性的新时代女性，人前高傲，人后脆弱。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迷恋。 不过问题应该不是很严重，否则阿拉蕾绝不会放暴躁的莎莉叶出来。 “那小妮子不声不响的回家了，这是她留的条。”随手将纸条塞入老廖手中，莎莉叶没再多说话，一转身，旋开一头漂亮的长发，默默的站在了廖然身后。 这次老廖猜错了。 决斗的事情她已经通过凝紫的口全知道了，也就是在戴蒙大公家，做出有罪审判的阿拉蕾才唤醒了莎莉叶。 阿拉蕾和她一样，认为世间的不洁，只有鲜血才能洗涤。 “家人急召，无可奈何。我等你，半年为期。”柔软的兽皮纸很薄，上面没几个字。老廖扫了眼便看了个通透，一时间心情大坏。 麻痹的，还有没有王法了，找个女人过日子就这么难么！ 这不是欺负人么。 ============ “廖哥，这是你的追随者？这翅膀是咋整的，这出场够气魄，够华丽，也给哥们来对吧！”因兴奋而满脸通红的柯尔斯顿一边望着收取矮人羽翼的众人，一边连声追问。这么拉轰的出场方式，绝对是一代影帝梦寐以求的，有了这对翅膀，天下大可去得，就算想玩华纳家的女人，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莎莉叶，算了你搞不懂。艾琳娜挑四个人写上去，陪哥决一把！”有火就得泻，有怒就得发。既然内定的老婆跑了，先打死个把小白脸泄泻火也好。 至于此白脸和彼白脸有没有联系，自然不在老廖的考虑之中。 “毕达姆、旭风、鹏翼、卡扎伊、丽贝卡加上我和你就七个人了，到底谁上，还得你拿主意。”艾琳娜对决斗这一块忒熟了，以前尽帮凯纳迪克干这事了不过眼下战士颇多，刚到场的艾琳娜明显拿不定主意。 说着话，小丫头满脸厌恶的皱着眉，碧绿的眼珠子里满是不屑的轻声道：“还是个侯爵呢，怎么能干这种事！” “这是上赶着送死！真不知道穆大叔他们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丽贝卡冷哼道，掌中缀满冰晶的魔法杖倒影着阳光，在如水般的漆黑长发流淌。 “正好是华纳家的，打死一个少一个，全当省粮食了！”狮虎少领主一脸阳光的微笑着接受民众的目光洗礼，一边和鹏翼互相帮忙装备刚到手的矮人战甲，一边顺手把银辉甩给老廖，嘴巴也没闲着，嘀嘀咕咕的小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