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市楼影（三）
夜色幽幽，凉风徐徐，冷月高挂空中，繁星点点，时隐时现，四周无人语，虫鸣声音交响而鸣，荒郊野外，尤其如此。 一行四道遁光，划破黑暗夜空，如四道流星，光芒耀眼，急速闪过。 “二师兄，都是你，为啥拒绝梅清同行而往，我看那家伙就挺好的。”一个声音略有些生气的娇嗔道。 “师妹呀，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很多人表面都是很善良的，岂不知阴沉着呢，你看大师兄不就知道了？” 众人哈哈一笑。 “老二你怎么屎盆子老是往我身上扣，蜜糖竟往自己嘴上抹，小心天打雷劈！” “我怎么就往你身上扣了，不愿和那梅清同行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不是也不愿意么，当时你怎么不说，坏人都我做，好人都你顶着，拜托，好歹你也是大师兄好不好！” 这时一个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咧咧一笑道：“上次师兄弟去看灵鹫峰的女弟子，是二师兄吆喝的，大师兄也没反对，不过事后被人发现，那大师兄却是第一个跳出来，在师傅眼前主动承认错误，你说你承认就承认吧，还把咱们好些人都供了出来。师傅一怒之下集体到思过崖闭门思罪，就大师兄训斥了几句，还是二师兄那话说的对，这人心呀，唉！” “老三，往日我对你不薄呀，什么时候心眼儿张老二那去了。” 俞震干笑一声，却是回头对着身后的遁光说道：“小师妹，我看那梅清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发现么，现在的坏蛋都张的特别帅，你看三师兄我，虽然丑点，但是内在很美呀，这时间一长呀，你就知道明白了。” 那俏丽人影却是冷哼一声：“是呀，我是发现了，父亲大人最心疼的就是三师兄你了，每次罚跪的时候，都让你在祖师爷眼前多跪一会儿，好让你和祖师爷混得熟识一些。”还每每说道：“老三呀，这修行呀，贵在修心，别老是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道法，修为不行，再厉害的道法也是施展不出来的，别老是被眼前的事物迷惑，目光要深邃久远，看来三师兄却是听话了。”最后的这番话却是学着其父的声音，惟妙惟肖，其余两人顿时哈哈大笑。 夜色如洗，空气清新凉爽，虽是黑夜，但四周环境在修道人眼中如若白昼，四人早就停下说笑声音，小心翼翼的探查起来。越是近了，村庄的样子已经就在眼前，几人对视一眼，齐齐亮出法宝，悄无声息的飘然而去。 这左家庄是怪事开始的地方，亦然是探查的首要所在，推进一户户农家门户，房间并无凌乱异常，灰尘也不是很多，好像主人刚出门没几天的一样。接连几户都是如此，几人心中起疑，直到整个左家庄都探查个遍，也无丝毫收获，那小师妹有些灰心丧气的嘟着嘴，抱怨的说道：“这人都去了哪里，什么情况呀，竟然连个狗影子都看不见。” －其余三人也是皱紧了眉头，确实怪异，无打斗痕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真是活见鬼。 “奇怪，奇怪，不过我们好像来错了地方。”俞文这时候忽然说道。 其余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俞凝雪更是急不可待的说道：“二师兄你看出什么了？” 那俞文一笑道：“师妹别急，说来错了地方也是不对，如果说来晚了倒是恰如其分。” “二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想到什么，就跟大伙说说，没看大伙都快成蚂蚁了么，还是热锅上的。” 俞震话声一落，愈大明却是恍然大悟道：“不错，你我确实是来晚了。”随即又是一笑道：“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俞震与俞凝雪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以然，尤其是俞凝雪当即就是说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俩到底看出什么了，快快说来，人家都急死了，不许再卖关子了。” 俞文与愈大明哈哈一笑，俞震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愈大明爽朗道：“这村子我们来的却是没错的，虽然没找出什么，但是在时间上，我们却是慢了。” 俞凝雪当下也是反映过来，欢呼雀跃道：“对呀，如果早些时辰，或许就能明白的。” 俞震蒙了，他们说的是人话么？他们说的自己能明白，但是怎么就是不能理解呢？ 三人望着俞震的样子，当即哈哈大笑，俞凝雪更是嘲讽的嗔道：“三师兄，你的内在呀，还是得好好修炼的呀。”话声一落，化作一道遁光，已然冲天而去，其余两人微笑的摇了摇头，也是随即而去，只留下呆滞的俞震，到底明白什么了？看着空中的遁光大叫道：“等等我呀！” 待几人走后，刚刚还有些喧闹的村子，已然阴冷如故，夜间的迷雾在星辰光芒下，灰沉沉的，空气凉爽湿润，过了一会儿，一声低低的笑声中，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少年，微笑的走出，看着遁光的方向，微微摇头，目光中却是有些羡慕的。 漫长的修行日子，孤苦寂寞，茶凉冷清，无人说话，也无人情温暖，这几人一路行来的笑语声中，梅清却是体会到了久久不曾感受到得温情。低语中，轻轻一叹，慢走几步，却是皱起了眉头，自从与那金袍男子神魂相容，梅清的神识变的异常强大，在同阶的修为中人，怕是没人能比过他的。 这里表面虽然并无异常，但是梅清却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又想起先前几人对话，低低道：“来错了么？没有吧！不来怎么知道怪异所在呢？既然时间上是错过了，那么赶上不就行了么？” 悠然漫步间，已经消失在茫茫的迷雾当中，只留下几声清脆的铃音。 “小学终，至四书，论语者，二十篇，群弟子，记善言，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作中庸，子思笔，中不偏，庸不易，作大学，乃曾子。” 朗朗读书之声悠扬顿挫，如歌者矣，这是一座不大的书堂，一位半百的老者，前方低坐，双眼，半合似闭，手拿教鞭，摇头晃脑，一群少年下方而坐，手拿课本，朗朗而读。 四月的阳光是温暖的，蔚蓝如洗的天空，几朵白云缓慢的移动着，一群麻雀飞过，叽叽喳喳的叫声，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悠扬顿挫的声音，一如戏者，浅浅而唱。 二娃子用破旧的袄袖擦了一把鼻涕，趴在窗前，静静的倾听着，身边放着一小捆劈柴，破旧的衣裳满是补丁，但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闪烁着渴望求知的光芒，那朗朗的读书声是如此的让他着迷，也是他听过最为动听的声音。 家里父母早亡，只有一个瞎眼奶奶，两人彼此依靠，艰难的活着，生活已是艰苦，至于这学堂，只有梦里才能上得的，不过二娃子依然每天砍完柴，就来听上一段。 学堂的先生怜其身世，并为他的求知欲所感，从来不曾轰赶，算是默许他在窗前做一个旁听，二娃子感恩，每次来，都会砍困劈材，放在窗台下边，待上完课，又悄悄的离开。 如此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让生活艰难的二娃子，倒是乐在其中。二娃子记忆极好，听过几遍，这文章便是记住了，此时抬眼看天，转身倚在墙上，矮身坐在地上，用树枝悄然的画着几个字，嘴中慢慢的跟读之音不时的响起。 先生亦有所觉，缓慢的站起身来，悄悄的走到二娃子倚身窗前，抬眼看去，听了一会，看了一会，一张满是折子的脸，有着一丝笑意，随即看向远处，面容却是忽然的一僵。 不知道何时，本是天高云淡一如碧洗的天空，滚滚的黑云静静弥漫而来，那黑云中不时的，竟然有着一幅幅狰狞的面孔，似鬼哭神嚎，受尽折磨欲挣脱而出，却是无声无息的，一如幻觉。 老先生，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有些浑浊的眼眸细细看来，张大了嘴，却是愣在了那里。 二娃子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让少年顿时呆如木鸡，只有奶奶口中的神鬼故事，这时竟然变成了真。 滚滚黑云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就弥漫到了头顶，二娃子浑身一颤，就是惊醒，下意识的转身就跑。就在其前脚离开，回眸一看，黑云已经漫溢到了整个书堂，朗朗读书之音，乍然而止。除了黑茫茫的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二娃子鼻子中就有了哭音，更是加快了速度，其方向就是距离书堂不远的村落。一边狂奔，一边大喊：“鬼怪来了，吃人妖魔来了，大家快跑！鬼怪来了，吃人妖魔来了，大家快跑！” 过往村民，笑骂着，这傻小子怕是疯了，却是依然如故，该干啥，干啥，完全不做搭理。二娃子步伐不停，直奔家中，却是想到了自己的瞎眼奶奶。 待到家门，推门而进，除了破旧家具，却是不见奶奶身影，心中顿时就是一惊，奶奶该是在村口了，刚才惊吓过度，只顾狂奔，却不曾听闻任何动静，就是一个个经过的村民也不在脑海里。 当下推门而出，再看天空，半个村子已然被吞噬在黑云之中，想起奶奶，却是哭着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后悔，刚才跑的太快，奶奶眼瞎怕是不曾看见自己，此时已经成了妖魔鬼怪的腹中之餐，看那滚滚黑云还在蔓延，心下除却害怕，也就只有逃跑的念头。 奔跑间，奶奶的音容相貌，先生的慈祥笑容，熟识村民玩伴的面容，竟然构成一幅幅图样画面，在脑海里来回旋转。 跑，跑，二娃子一边哭着，一边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是力脱而尽，晕倒在地，闭眼之际，奶奶的笑容却是这样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