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借尔作云梯

    青阳峰，云崖窟外。

    掌门真人与二位首座、三位阁座、以及诸位长老一起观摩了一整日这窟中壁画，准备离去。

    “对于这‘社稷图’，诸位有何感想？”掌门真人捋须笑道。

    岳雯心道：“若非师兄破例将祖传的‘衡天鉴’拿出，再加上萱儿的发现，恐怕此间机密也不会水落石出。”

    耿巽亦点头道“衡天鉴固然通神，但若非萱儿这孩子的冰雪聪明，恐怕到现在这壁画还不会引起我们的重视。”

    刘毅捋须道：“嗯，若非如此也看不出这脉路玄妙的壁画原来是一幅地图。只是按照这‘社稷图’所指的地方，遥在那数千里之外的神洲中土……如果仅仅是一幅地图，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掌门真人道：“这就是本座召集诸位来的原因。这社稷图乃是先祖历经大劫后所遗留，绝非是一件古董文物那么简单。此中必然有什么我们还未发现的秘密。这社稷图恐怕不止这一幅，还要劳烦各位回去令门人弟子们多加留心。”

    “师兄放心，我等谨记。”

    诸位阁老抱拳告辞，各自施展神通，驾剑踏云而去。

    待众人走后，这青阳峰后山也冷清了许多。

    掌门真人正独自负手踱步，就见一人驾剑破空而来。

    那人于掌门真人面前降落，抱拳恭谨道：“长平参见师尊。”

    身材削瘦的老人含笑点头。

    “师尊与诸位阁老可有收获？”年轻人道。

    “嗯，偶有所得。”掌门真人答道：“这段日子也闷了许久，还有三日就是峰阁大会了，到时候你可有的cao劳。走吧，陪为师下山去岛上转转。”

    年轻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陪伴在看起来矮他许多的老人身侧。

    自年轻人有记忆以来，师尊扛着大鼎也已经快三十年了。

    老人似乎又有些驼背了。

    然而在关长平从小到大的记忆中，自己视之如父的师尊永远都是那位伟岸神圣、不容侵犯的天下正道的抗鼎人——而这鼎，也只有他才扛得起。

    后山距离太清殿还很远，二人却并未施展神通飞行，而是默契地顺着石阶一步步走下，与平常的散步无异。

    “长平啊，为师没有让你去鲲鹏之地，明白为什么吗？”

    关长平沉默少顷，忍不住道：“弟子不知……师尊分明可以让我去，却为何独让杜师叔去？难不成是担心弟子能力不足以担当大任，会拖了杜阁座后退不成？倘若长平去的话，说不定七星阁的结局也不会像今天一样！”

    掌门真人听罢，摇头道：“你看着萱儿长大，她的秘密也你是知道的。女娲石对于她的成长而言，可谓天赐补物。倘若真的可以让你去的话，你非但能立了大功，对萱儿自然是好事。只是还有一事你有所不知。”

    “山下无名碑上的藏头歇语，你刘师伯算出了‘宝玉现，社稷出’。虽然尚无定论，但基本可以肯定所谓‘宝玉’就是补天石，而这社稷应该就是社稷图不错了。如今荣成带回了一颗补天石，可为师却认为这块‘宝玉’只是牵出社稷图的引子而已，后者的重要性远非补天石可比。”

    叹了口气，老人接着道：”预言中说它出现在鲲鹏之地，那八成就是指世外天了。那里乃是传说中的太古遗址，凶险变数颇多，就连大神通修士也极少涉足。为师知道但凡至宝必有至凶之物把守，不让你去也是出于私心。当时你杜师叔铸剑心切，一心只想着补天石，听不进去为师半句好话，谁也拦他不住。现在看来，却是连累了你杜师叔，此事是为师之错，错在没有几时想明白其中曲折。”

    关长平默然，沉吟道：“师尊对弟子一片苦心，弟子岂会不懂。自古有多少人寻那‘世外天’都找不到，大家也都未曾料到被杜师叔他们找到入口，这也是意外之事，错万万不在师尊和刘师伯身上。师尊莫怪长平鲁莽，让您一年来替我忧心。”

    “你知道就好。”掌门真人停下脚步：“不说此事了，走吧。”

    说罢，老人大袖一拂，一个呼吸间已经远在云间。

    关长平呆立原地，望眼欲穿却无奈苦笑道：“又是这样……师尊如此神速的御剑之道，弟子怎么能跟得上您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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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普通修士的驭剑之术，也算得上是一门博大精深的神通法术。

    任何神通法术本质上其实都只有层次深浅之分，并无高下之别。

    一门基础的神通若是能够学习终身，一旦悟通吃透，也能出神入化。籍由仙法之本质入手，很快就能触类旁通，进入更深的领域。对于武道而言，这一点也是共同之处。

    《玄丹引》中记载了许多高明的法术妙处与施展诀窍。

    有如何使仙剑幻化大小之法，又有如何驭剑对敌的巧妙神通，以及诸多以攻防变化……

    这些皆是昆仑的独门法术。

    玄丹引中有纳兰宫主亲笔的笔记心得，其中注解中就有所提及——昆仑弟子除了传统的武道修行外，还有极少数秘密接受修仙培养的弟子。

    自从纳兰楼雪重新发扬房玄真的真武之道后，昆仑星宫十年来已经渐渐开始向两条修行道路发展。

    除了修真法典之外，玄丹引此书前三十六篇内还记载着昆仑星宫一些武道绝学，可谓一部武学宝典。而百年前房玄真以此意境自创的“两仪剑法”，也重新被那位奇女子发扬改进，记载在《玄丹引》之中。

    玄丹引经过玄珠的洗涤升华后，已经补充完善，内容已经饱满圆润，袁归“看”到的文字的表现形式，只不过是他感应出的现象而已，而其实并不用刻意研磨文字，周身经脉早已默默按照本源的心法运行。

    九华玄珠的神奇妙处就体现在此，袁归才摸索出不久，也正在学着掌握。

    不过深层次的东西现在还用不上——眼下他只要能飞就行！

    却见黄庭内景中那悬浮虚空的卷页上渐渐浮现几列金光小字，汇成四句口诀：

    “外气乘风起，内气灌法器。

    真罡裹其上，心意自相通。

    命本不弃离，伤损更俱同。

    借尔作云梯，逍遥碧落游。”

    袁归感知着那股熟悉的紫气，一句句往下念去，法诀出口，脑中经脉中便有真气沿着特定的轨道窜行。

    眼中一抹光彩闪烁，袁归屈臂一指，紫焰剑兀地铿锵出鞘！

    再一拨，便有一剑清啸上云天。

    “收！”袁归掐诀一招，那飞剑回旋而归，朝自己飞来。

    袁归心头一乱，连忙用意，只是意念一重，那仙剑便乱飞乱撞。

    才如紫龙冲天去，又似飞流坠河中！

    这紫焰剑的剑身上本就自带着淡淡紫火，那是因为剑胚内的一道紫气真元与天地间灵气相互沟通交换而产生的现象，本身就是一种养剑。此类仙剑以铸造难度极大在修真界著称，且有个特殊的名字，叫做“符剑”——可怕之处就在于，这种符剑是能够不断地吸收灵气自养自足，从而慢慢成长。

    袁归见它一阵乱飞，斩坏了远处好几棵树木还险些伤到自己，愈发慌乱。

    然而即便如此，他心头依然冒出一丝惊喜。

    “哈哈哈，老子也能驭剑了！”不知何时开始，他居然也学会了自称“老子”。

    袁归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慢慢开始试着调节心念来掌控飞剑。

    相比于御剑，这修士的驭剑之术本就是最基本的仙家神通。修士经过洗髓筑基，运行真气时身体本就轻如槲叶，只要掌握要领，任何拥有本命法器的人都可以驭剑飞行。、

    甚至有些不用剑的门派还会使用一些千奇百怪的法器，茶壶、扇子、鞭子、帽子什么的应有尽有，见多了便不足为奇——毕竟如果是修为高深的前辈高人的话，使用什么法器都显得神通广大仙风道骨。

    刚开始很难驾驭，但此剑与袁归有着先天联系，自然也就容易多了。这就如同练习骑马一个道理，熟能生巧。

    练习了约莫盏茶工夫，袁归自觉已勉强掌握了基本的驭剑术法。

    “还挺好玩的嘛。”袁归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嘿嘿一笑：“祖儿姐，这柄剑与我这般投缘，都不想还你了！”

    “回来！”

    袁归召唤一声，“紫焰”倏忽飞回。

    “停停停！”袁归连忙喝止。

    剑尖停在了距离他鼻尖一尺的地方。青光包紫焰，倒是华丽得很。

    袁归抹了把冷汗，稳定心神。

    他一跃而起，也学着杜灵萱的动作故作潇洒地踩在剑身之上。才站住便喊：“走！”

    然而一个不稳，仙剑自去，他则栽了下来。

    “哪里不对么？”袁归坐在地上懵道。

    召回“紫焰”，他又来了一次。

    和方才一样，摇晃了几下，好歹算是停站稳当。袁归真气一动，脚下便如扎根一般牢牢粘在仙剑上。

    “这就对了！”袁归笑道。虽然还是有些摇晃，但好歹是不会跌下去了。

    他听到了自己要撞出胸腔的心跳，深吸口冷气，看向远方的天际。

    青云耀日，霜天朝霞。

    袁归嘴角勾起，手指前方。

    只听剑鸣之声破空响起，伴随着袁归拉远的大叫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紫长虹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