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深红 第三十二章 弃我去者，乱我心
随着比赛哨音的响起，一条显眼醒目的横幅出现在诺丁汉森林球门后方的看台上。 那是约翰和比尔他们制作的神秘兮兮的东西。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了。 就见白色的布条上用红色的颜料写着一行大字： 最少进两个？有种就来试试！！ 这条横幅一亮相，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有些球迷甚至为这条标语自发鼓起了掌。甚至还有球迷们把针对本特纳的辱骂口号改成了“有种你就试试！”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条横幅上。就连唐恩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定又是胖子他们搞的。” 马丁.泰勒更是在电视转播镜头对准这条标语的时候笑道：“倒是非常符合诺丁汉森林的个性。球迷和球队一样……好吧，就让我们看看本特纳究竟够不够种。” 本特纳够不够种，显然要看进球了。他也注意到了这条标语，不过他面无表情，只是瞥了一眼，就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比赛中去了。 比赛一开始，曼城就利用开球的机会将足球控制在脚下，向诺丁汉森林的腹地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就算是客队，他们也没有丝毫做客的觉悟。在一个联赛互相较量了这么几年，哪里还有什么“需要先试探试探”的说法？曼城直取腹地！ 当足球在其他曼城球员的时候，球场气氛一切正常，零星的嘘声还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更多的人是在给森林队加油助威。但是一旦曼城的球员把足球传给了尼克拉斯.本特纳，那种足可以另心脏不好的人窒息的巨大嘘声就毫无征兆的突然响起了。 诺丁汉森林的球迷们很少会有这样集体嘘一个人的情况，以往更多的是嘘某支球队。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中还要保持平常心，继续比赛，确实太困难了。 所以泰勒抽空说马克.休斯应该已经确定本特纳的心理素质确实非常出色了。 在铺天盖地的嘘声中，他并没有马上把球传出去，而是继续控在脚下，等待队友们支援上来。 就在这样的嘘声中，他坚持了十秒钟才传球，脚下没有丝毫慌乱，表情镇定自若。 曼城的进攻正如唐在昨天战术会议上分析的那样，他们以边路进攻为主，一方面是要压制森林队的边路，另外一方面希望利用诺丁汉森林边后卫频繁插上助攻之后留下的空当来打反击。 只是比赛刚刚开始，诺丁汉森林的边后卫们还没有机会插上进攻。曼城的人也只能耐心的寻找机会。 一般来说，如果诺丁汉森林没有得到开球权，那么比赛开始的五分钟唐恩都要求球队先稳固防守，然后再做他图。 这场比赛也一样。 曼城抓住这段时间对森林队的球门展开了猛攻。 虽然休斯的战术核心是打森林队的两个边路，走反击。但是他们不靠反击也一样可以威胁到森林队的球门。 因为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在门前很有力量的强力中锋…… ※※※ “尼克拉斯.本特纳！！”安迪.格雷高声叫了起来，“噢——太可惜了！稍微高了一点……” 阿什利.杨在右路接球之后没有选择和贝尔一对一，而是直接传中，节奏上的变化让佩佩没有反应过来，本特纳后插上出现在他身后，然后高高跃起，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头球攻门。 范德萨只是象征性的做了一个动作——举手，对这么近距离的攻门毫无办法。幸好最后这球高出横梁，直接奔着那条标语飞过去了。 虽然没有进球，却惊得全场的嘘声稍微一顿。 “就像转会前他们承诺的一样，马克.休斯在这场比赛中把本特纳当作进攻核心来用了。面对诺丁汉森林强壮的后防线，罗比尼奥这样的球员可能会有些吃亏，但是本特纳却非常合适。”泰勒说道。“我觉得休斯在赌博，但是从目前开场这次进攻来看，他赌的对。” 本特纳向给他传球的阿什利.杨竖起了大拇指。他们两个对森林队的防守体系再熟悉不过了。阿什利.杨知道贝尔会等在前面，防止他突破，所以他偏偏没有带球，而是原地起脚传中。而本特纳也知道贝尔去了边路，佩佩会稍微靠过去一点防止杨突破禁区，把身后交给孔帕尼。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入位置。而是稍微拖在了后面一点，看到阿什利.杨拿到球之后才突然前插，两人心有灵犀，他刚刚启动前插，阿什利.杨就传球了。 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本特纳就这样在几乎没有防守的情况下完成了本场比赛的第一次射门。 “正如托尼.唐恩赛前所说，他确实有最少进两球的能力。放走了这么优秀的一位射手，不知道唐恩此时此刻心中是否会有些许后悔呢？” ※※※ 唐恩有没有后悔呢？ 没有。 如果说刚刚放走本特纳的时候他还有些不舍的话，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淡忘了那种情绪。现在就算本特纳成为了联赛最佳射手，他也不会对此感到有什么遗憾和后悔。他不是那种总纠缠在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上的人。 他现在有点头疼的是本特纳和阿什利.杨太熟悉自己的这条后卫线了。从建立起来之后几乎就没有换过什么人，战术体系也还是以前那一套。这两个森林队的旧将总是很轻易就能知道哪儿可以被他们利用。 中场的防守他倒是不担心了。乔治.伍德和蒂亚戈以中轴线为界，一人负责左边，一人负责右边。阿什利.杨刚才没有突破而是直接传球，除了有他了解森林队后卫线习惯的原因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乔治.伍德正在旁边虎视眈眈，如果他想要突破，就得做好面对伍德和贝尔两个人夹击的思想准备。 曼城的埃拉诺在中路更像是一个分球手，这场比赛他的主要任务是给两个边路制造机会。有本特纳在球场上，边路打法确实更适合现在的曼城。 唐恩反复思考之后，觉得要限制本特纳的发挥，只有从限制曼城的边路开始。于是他站起身，走到场边，挥手大声喊叫着，示意伍德和蒂亚戈再向边路靠一些，完全帮助两个边后卫防守边路，彻底冻结阿什利.杨和罗比尼奥。 至于中路的防守？他没想那么多，反正埃拉诺要么远射，要么传给本特纳。本特纳就算接到球还是要面对后防线的防守，只要不让他转身过来就没问题…… ※※※ 诺丁汉森林开始反击了，在进攻的时候。乔治.伍德和蒂亚戈依然拖在两个边路，没有要收缩会中间的意思，同时里贝里和列侬向中路收缩，接着……加雷斯.贝尔和拉菲尼亚从后面告诉插上！ 范德法特把足球传给列侬的时候，列侬巧妙一漏，足球就到了拉菲尼亚脚下。 拉菲尼亚把足球向外线拨，接着强行超车。曼城的首发左后卫迈克尔.巴尔在和拉菲尼亚斗脚法的过程中败下阵来，看着拉菲尼亚用娴熟的技巧骗过他然后内切进了禁区。 城市球场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曼城队长邓恩迅速赶来封堵拉菲尼亚的继续突破。 这时候，巴西人把球传给了在肋部等待接应的范德法特。范德法特没有停球，因为他看到曼城的中场球员斯蒂芬.爱尔兰已经扑了过来。他选择直接射门！ 这脚大力抽射被乔.哈特奋力扑出。 范尼斯特鲁伊想要跟进补射，却叫理查兹利用身体优势卡住位置，大脚踢出了边线。 “噢噢——诺丁汉森林的进攻同样极具质量。这一连串精彩的配合简直叫人赏心悦目，边后卫的大胆助攻给曼城的后防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城市体育场的气氛被这波进攻掀了起来，球迷们大胜呼喊着球员们的名字，在看台上鼓掌跺脚制造声浪。 看到范德法特射门，站在场边的唐恩差一点蹦起来，结果球没进，让他有些悻悻。 “态势不错，我们还有机会。”他走回教练席，克里斯拉克安慰道。 “如果夏天我们买进理查兹，现在这球就进了。” 克里斯拉克笑了。 ※※※ 埃拉诺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天地变得宽广了。乔治.伍德和蒂亚戈距离他都有大约十米的距离。在中场他就可以直接看到佩佩和孔帕尼，以及一个人顶在最前面的本特纳。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如果按照主教练马克.休斯那一套来的话，那么曼城的进攻一定会撞上一块厚实的铁板。 本来休斯是想要趁森林队的边后卫后插上进攻之后，打他们的身后。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唐恩没有按照休斯写好的剧本来演，他在两个边后卫插上助攻的时候，要求两名后腰分别留在两个边路，负责防守，以防万一…… 这样如果曼城还执意要打边路，那个结果应该可以预见…… 但埃拉诺不是主教练，他决定还是暂时遵照教练的指示。同时他想要试探一下森林队的这种防守究竟是否是一块铁板…… 森林队的界外球一般都是由彼岸后卫们来扔，哪怕是非常靠近对方底线的界外球也是如此。贝尔上前扔界外球，拉菲尼亚则稍稍拖后，在中线附近——还是没有回到自己的防守位置，这个距离适合他再次冲刺后插上。 贝尔把球扔给里贝里之后，也没有回防，而是等着里贝里给他传球，两个人在边路谋求配合。 可惜他们的距离挨得太近。里贝里的传球力量过大，贝尔没有停好。被在这场比赛中打右边后卫的理查兹伸腿断下，接下来他把球传给埃拉诺，曼城发动反击！ 埃拉诺尝试把球传给右路的阿什利.杨。虽然贝尔还在拼命回防，可是阿什利.杨在和乔治.伍德一对一的时候输的相当干净利落，贝尔才跑到一半就见伍德又把球传给了他，他转身投入了进攻…… 看到这一幕，埃拉诺摇摇头。他确信在另外一边也差不多如此。虽说罗比尼奥的个人能力比阿什利.杨更出色一些，蒂亚戈的防守水平也不如伍德。但似乎是考虑到了这些因素，拉菲尼亚和蒂亚戈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如果他把球传给罗比尼奥，只要蒂亚戈稍微拖延一下，拉菲尼亚就可以快速回防，对罗比尼奥形成夹击之势。到时候这边的防守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埃拉诺发现问题出在两个后腰这里。本来赛前休斯主教练认为森林队依然会用单后腰配置，所以打两个边后卫的身后才有机可趁，因为一个后腰根本顾不过来两个边路。曼城不是没考虑过对方万一双后腰怎么办。却也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就被否定了，因为从之前唐恩用双后腰的比赛来看，这套配置对森林队来说并不好。 他们就是没想到，唐恩把双后腰这么用…… 可这世界上没有一种万无一失的战术，埃拉诺还是找到了他可以利用的地方。 ※※※ 曼城再次后场断球打反击，足球交给了爱尔兰，埃拉诺举手要求。爱尔兰本来想直接给边路的，但是看到埃拉诺锲而不舍的在要求，他临时改了主意，把球传给了在中路的埃拉诺。 此时，当埃拉诺接到足球的时候，伍德和蒂亚戈还在靠近边路的位置补防两个边后卫插上去之后的空当。他们看到了埃拉诺，也只是稍微往中路靠了靠，并没有马上就扑过来断球。显然在观察。 埃拉诺才不会给他们观察在行动的时间，他突然加速，从中间直接突破！ “中路！森林队倒霉了，现在他们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伍德这时才扔下边路飞奔过来。他也顾不上贝尔还没有回防，而阿什利.杨已经插上来。作为一名防守球员，无论何时，中路的防守都应该高于边路，毕竟只有中路才是对方能够直接威胁道球门的地方，边路顶多是小角度射门。 佩佩则向边路靠了靠，准备防止埃拉诺吸引了伍德注意力之后把球传给阿什利.杨。 伍德毕竟离得远，这时候还是孔帕尼冲了出来。既然后腰不在位置上，那么就由他这个中后卫来代行职责。 埃拉诺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看到孔帕尼冲出来，而佩佩在注意边路的阿什利.杨，他的脚腕一抖，推了一脚直塞球。 本特纳回头就看到足球冲着他滚来，这真是绝妙的机会！ 他扭头又看了眼边裁，同时侧身让球。 “糟……”佩佩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大惊失色，想要转身已经不可能了——他又不是超人，不可能违背物理常识。只能身体僵硬感的扭头看着本特纳接到足球之后趟入禁区。 佩佩那姿势真是滑稽极了，可现在诺丁汉森林的球迷们一个也笑不起来。 当埃拉诺把足球传给本特纳开始，本特纳就听到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嘘声从四面八方向他压来。 他心中有一股火正在熊熊燃烧，这股嘘声就仿佛往那堆火上又浇了一桶汽油，火焰腾地一下窜上了天。 唐恩的话在他耳畔响起： “你们记住，别怕对手球迷的各种噪音干扰。他们为什么嘘你们，因为他们害怕你们！他们对你们感到恐惧！所以他们才会拼命发出噪音来干扰你们，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嘘的越厉害，你们应该越兴奋，所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想象变成现实！叫敌人害怕去吧，我们是他们的梦魇！” 多谢教诲，头儿…… 本特纳眼中精光闪过，他看到在范德萨身体左侧有一个空当，就是那里了！ 他起脚大力抽射！ 足球飞一般从范德萨身边划过，然后撞上后门柱，在漫天的嘘声中发出一声脆响，再折射飞入球门，裹着球网，扬起一道弧线。 范德萨半跪在递上，回头看着球门里面的球，双臂还保持着张开拦球的姿势。 佩佩在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心中在懊恼：完蛋，额外的假期没了…… ※※※ “尼克拉斯.本特纳！尼克拉斯.本特纳！尼克拉斯——本特纳！他进球了！他真的进球了！”格雷尖叫起来。 进球之后，嘘声就暂时消失了。 本特纳确认足球进门，然后径直跑向球门后，站在那条标语所在的看台下，疯狂的撕扯着胸前的球衣，面目狰狞，张开嘴大声嘶吼，叫人看的有些害怕……那片看台的森林队球迷沉默了。 他身后，曼城球员源源不断的涌来，想要和他拥抱。但是此时此刻的本特纳就仿佛一头受了伤的野兽，用力挥舞着手臂，谁也不敢靠近分毫——生怕被兴奋到癫狂的本特纳一肘子招呼在脸上。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怎么不嘘了？嘘我呀，嘘我这个“叛徒”呀！我进了你们的球，你们最骄傲的防守在我面前形同虚设！我现在是你们的敌人！你们不是最爱憎分明吗？你们不是对敌人从不心软吗？ 我这个最大的敌人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他妈的怎么都沉默了？不是叫我有种就来试试吗？我试了！你怎么没种嘘我了？很好，那我就再进一球，两个进球，我说到做到！！ 他在心中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但没有人能够听见这在他心中激荡的声音。 在他这么疯狂的庆祝下，嘘声又响了起来，约翰他们所在的看台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把手指放在嘴中。约翰没动，他冷冷的看着在下面张牙舞爪的本特纳。他发现自己讨厌不起来这个家伙，可也绝对不会再喜欢他了。 “妈的！可怜虫！只是进了一个球，你他妈的嚣张什么！有种你再进一个试试！！”旁边的比尔用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本特纳。 ※※※ 克里斯拉克在本特纳进球之后愤怒的砸了座椅一拳，现在他扭头看着旁边一脸平静的唐恩：“你说他这么努力是不是就因为想要在我们面前证明他的能力？” “证明了又有什么用？”唐恩语调平淡地反问，“难道还指望我们再把他买回来不成？” “但是看着这么一个优秀的前锋成了我们的敌人……太可惜了。” “我倒是希望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非常优秀。”唐恩说道。“他怎么说也是我亲自从丹麦带回来的，如果表现太烂，我的脸上可是没光的。你以为我说‘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只是在敷衍记者吗？别忘了，他可是从诺丁汉森林走出去的！”说到这里，唐恩还是没能压住心头的情绪，语气加重，嘴角扯起来，冷笑了一下。 旁边的唐突然叹了口气，用汉语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唐恩扭头看了他一眼：“别乱用唐诗。” ※※※ 在那条几乎有球门区那么长的标语下，本特纳还在疯狂庆祝，他的队友们聚集在他身后，举起拳头向诺丁汉森林球迷示威。 在这些人的后面，则是从地上爬起来的范德萨和佩佩，以及其他低着头有些失落的诺丁汉森林球员们。 从这一刻起，本特纳和他的过去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