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冤家路窄
萧玄衣打马离开雁北镇时,天刚过午。走了一程才发现,有点不对头:从雁北镇到东受降城,也就大半天的时间,但这个时候回去肯定要搭黑。 走夜路有点麻烦,沟沟坎坎不说,还容易迷路。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让萧玄衣掉头回雁北镇,也不太可能。走就走吧! 有点失于计较了,萧玄衣自责了一回,想想这次来雁北镇,两件事都没办成,也真够失败。 木鸢的事儿,孙少仙这边算是过去了,但回到东受降城,跟鲁奇大哥怎么交代? 当然鲁奇也不会说他什么,还有可能安慰他几句,这更让萧玄衣心里过意不去。然而又能怎么样呢,丢也丢了,并且也不是他萧玄衣不小心弄丢的,而是被人偷了。 “偷”这个事儿,确实防不胜防。萧玄衣想起那个秀才来,恨得牙痒痒,有天遇到他,一剑戳他个透明窟窿。 再说孙少仙这事儿吧,他早就知道,请孙少仙出山不容易,可他萧玄衣很少求人的。 俗话说“上山打虎易,开口告人难”,尽管他去年求了一次孙少仙,那是李克用病在契丹的时候,但也不是当面求的。 这老哥看起来平易近人,乐呵呵的,拒绝起人来也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想起孙少仙,萧玄衣又觉得有点儿好笑,一年不见,老大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往情深,跟个深宫怨妇似的,原来挺高大上的嘛。 这都跟那位所谓的羽衣兄有关,萧玄衣恍然若悟:一个人一旦喜欢谁,是不是便动了凡心,堕了凡尘,成了俗人了。 不过俗点也好,倒是有人情味了,他至少敢跟孙少仙勾肩搭背了。 萧玄衣一边赶路,一边想心事,难免有点拖拖拉拉,斜阳半空时,他忽然想起,要在天黑之前出偏关。 雁门号称内险,因为雁门关外还有一道关隘——长城,过长城到东受降城,走偏关最近。 偏关有兵戍守,天黑要闭关的,到那时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他还真得转回雁北镇。 想至此,萧玄衣不由扬鞭催马。雁北高原上飘起一道征尘…… 萧玄衣正在赶路之际,迎面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个人,萧玄衣心里暗道:碰到傻叉了,喝这么多赶路,还不骑马。 萧玄衣不禁放慢马速,看着那个人,但见那人蓬头散发,脚下如同踩着荷叶步,摇摇晃晃。 萧玄衣心中不由连说:倒也,倒也。那人果然一交摔倒,在地上拱了两下没起来。 “你是干什么的?”萧玄衣走到那人跟前,勒住马。 那人挣扎了一下抬起头来:“救……” 四目相对时,萧玄衣不禁傻了眼,喊救命的不是别个,正是在雁北镇灌醉他的那个秀才。 “哈哈哈……”萧玄衣仰天大笑。 “笑够了没有?”秀才很幽怨。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秀才依然嘴贫。 “四个字儿的。” “冤家路窄。” “你倒是挺爽快。” “那当然,别说一只木鸢,就算皇后娘娘,只要我喜欢,照偷不误。” “够胆色。”萧玄衣跳下马来,一手拔出疾剑:“说说吧,你打算怎么个死法?” “你不怕王法吗?”秀才缩了一下脚。 “你要是在长安城,跟我讲王法还行。” 那秀才怔了一下,好象明白了眼下的处境,不觉叹了口气:“求也是白求,对吧?” “你明白就好!” “给弄口水喝。” “临死前想喝口水,倒不为过。”萧玄衣说着,解下水囊扔过去。 那秀才爬起来,捡起水囊拔掉木塞,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爽!”秀才赞了一句,一手抹去下巴上的余沥,精神显然好了许多。 “等一会儿更爽。”萧玄衣将剑虚斩了一斩。 秀才箕踞而坐,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动手吧!” “不急!”萧玄衣看了那秀才半晌:“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啊?” “那倒不是。” “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外号叫‘玉面人屠’。不但帅,而且杀人如屠狗一般。” “不知道!” “现在告诉你了。” “了解。”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我都要死的人了怕什么?” 萧玄衣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不行,得让他害怕:“不过呢,你要是把我的木鸢还给我,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办不到!” “我就奇了怪了,一个小玩意儿,比你的命还重要?” “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死的。” “人总有一死,但你往后至少还有几十年吧,说扔就扔了。”萧玄衣竟然有点儿佩服。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就算不碰到你我也是要死的。” “咋回事?” “你看不出来吗?我身受重伤,肝儿都碎了。” 萧玄衣打量了一下秀才,确实伤痕累累,就算不理他,他也难爬回雁北镇。跟死人讨什么债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我的木鸟是要不回来了。” “明白就好!” 萧玄衣本来想把木鸢要回来,再给孙少仙送去,对鲁奇也是一个交代。眼见这秀才抵死赖账,倒也没辙。 “你都要死的人了,要一只木鸟干什么?” “你管不着!” “算我求你了行吗。临死前做件好事。”萧玄衣语重心长。 “我不高兴。” “我还不高兴呢。”萧玄衣气极,一跃上了马:“慢慢死吧你。” 刚走几步,萧玄衣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拨马走回到秀才跟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盒,下了马。 “这里面有颗药丸能保你半个月不死。”萧玄衣将木盒送到秀才眼前。 “真的假的?” “知道这颗药叫什么名字吗?起死回生丸。孙少仙给的,世间仅此一粒。” 那秀才眼中一亮,拿起药丸便吞了下去,咽得直翻白眼。等那秀才气顺了,萧玄衣这才笑道:“现在你可以死,也可以不死了。” “大恩不言谢,要是不死的话,我以后肯定会报答你。” “以后的事儿再说,现在说说那只木鸟。” “这个……”那秀才有点沮丧:“我不是不还你,我还不上。” “怎么回事儿?” “那只木鸟已经毁了。” “不会吧,你费尽心机,偷了我那只木鸟,怎么会毁了呢?” “你还知道雁门有只大鸟啊?” “知道。” “被它弄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