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甘州驿
三人到达甘州已是两天后的傍晚,城门已关。曹义金便领着萧、李二人去了驿馆。 大唐的驿制规定:三十里一驿。州有州驿,县有县驿。驿馆的职责是投递公文,并且接待来往的公务人员。 每个驿馆有驿丞一人,役夫数人到百人不等。小驿馆的规模相当于大户人家两进深的宅院,大驿馆尚配备有亭台池沼,竹林流水等,供人玩赏。 大唐驿路建设得十分发达,杨贵妃在长安能吃到岭南新鲜的荔枝,安禄山起兵范阳,六天内就能传到华清池。 归义军一仿唐制,甘州驿馆就在甘州城北的大路边。暮色重重里,一片开阔地上,兀立着一座丛林环抱的院落。 驿馆的门楼厚重气派,门额两边各挂着一个浅黄灯笼,灯笼上都写着三个字:甘州驿。 三人在驿馆门前下了马,便有一个身穿公服的人手提灯笼迎出来,萧玄衣虽然没住过驿馆,也知道此人是驿丞。 曹义金将鱼符给驿丞看了,并将来意说明,那驿丞便吆喝了几声,几个役夫模样的人走出来,一一接过三人的马缰。 三人跟着驿丞领进了院子,正堂高大,东西两厢灯火通明。登记完毕后,驿丞便领着三人到了第二进院落,开了两个房间,三人分开歇下,不提。 按理说,萧、李二人是没有资格住驿馆的,这算是沾了曹义金的光。 萧、李两人都是那种大小不拘的脾气,曹义金就算想拿出一点官派来,也架不住两人的烂缠,一路上差不多混得熟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两人起床,便有役夫来送饭。问了一下,才知道曹义金一早就去了衙门。 饭后无聊,怕曹义金回来找不着他们,两人又不敢走太远,就在驿馆里转悠。 这驿馆的第二进院子比第一进还要大,东西两厢各有十几间,正北是一座三层高的驿楼。一道抄手游廊将驿楼和厢房连接起来。 “老曹的级别不低哈,住的竟然是甲厅第一。”李克用仰着脸说道。 “这还有讲究?” “你看看门牌号。” 萧玄衣便从北往南一个门一个门的看去,门额上果然都有编号,北面第一个门就是“甲厅第一”,往南依次是“甲厅第二”,“甲厅第三”…… “这门牌号跟级别有什么关系?”萧玄衣问。 “驿馆的房子一般分成甲,乙两等。东厢上手为甲等,住的都是有级别的官员,西厢住的都是无级别的公务人员,以及官员的随从。” “咱们又没什么级别,怎么也住甲等房。” “按说你是没资格住的。”李克用嘲了萧玄衣一句:“你看看这院子里除了咱们还有第二拨吗,人家是拍老曹的马屁。” “连住个房间都能拿来拍马屁,真是烂透了。” “这么说吧,只要有你们汉人的地方,这种事……” “刚才你说到哪了?继续。”萧玄衣拦着李克用的话头。 “我说到哪我怎么记得?” “‘甲厅第一’就说明老曹的官最大。” “那当然。” “老曹现在住甲第第一,假如又来了一个官比老曹大的。老曹怎么办?” “搬走。” “不嫌折腾吗?” “不折腾你能嫌自己的官小吗?” 两人说着,沿着游廊走了一圈,来到驿楼下。按李克用的解释,驿楼是公用的。住在驿馆的官员们可以在上面喝喝酒,写写诗,看看景致。 既然是公用的,自然要上去看看,萧、李二人从楼西的台阶拾级而上。驿楼第一层有五间房宽,第二层有四间放宽,一层一层收上去,到第三层就剩下三间房。 这三间房周边围着半人高的砖栏,漆成大红。房子四面开窗,飞檐斗拱,雕龙描凤,相当华丽。 房门未开,两人只好凭着栏杆看了一回。北面是连绵不断的群山,楼下是个草木凋零的花园,南望便是甘州城,城内人家的屋顶鳞次栉比。 两人正说要到花园里转转,便看到曹义金从角门进来。两人便从东面的楼梯下来。 据曹义金说,契必浑家在城南。李克用要逛甘州城,三人没骑马,便从甘州北门进城。 “回来时你们走路,我就有马骑了。”就要见到自己的白马,萧玄衣兴高采烈。 “回来时你也没马骑。”曹义金淡淡答道。 “咱们跑这一趟干嘛?” “去确认你的马,要领回你的马,等抓到贼以后再说。咱们去契必浑家是为了让他协助破案。” “对你老曹来说,抓到贼还不是早晚的事,我三弟的马早晚也得给,晚给不如早给。”李克用帮腔。 “契必浑是本地回鹘的领袖人物,到人家说话不能这么没谱。”曹义金脸一沉。 “领袖人物,他上面不是还有可汗吗?” “可汗在高昌。” 当年西迁的回鹘分为三支,一支在西域高昌,一支在河西走廊的甘州。吐蕃内乱,叛党盘据北庭。高昌的回鹘酋长固俊,帅五百轻骑夜袭北庭,生擒了叛党的几个头目,传首京师。因功被大唐册封为可汗。 契必浑和固俊本来实力相当,但固俊被封为可汗,契必浑只能为相。甘州地面还是契必浑最大。官府都得让他几分。 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只是萧玄衣心中怏怏,连话也懒得说了。突然李克用肘了他一下:“捡钱了,捡钱了。” 搞什么鬼!萧玄衣正要睚眦李克用,眼见明晃晃的银锞子在地上乱蹦。几个路人扑倒在地上乱抢。 别忘了萧玄衣什么出身,捡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本能,当即猱身而上,后发先至。 以萧玄衣的本事,几个路人哪里是对手。在路人们即羡又恨的目光里,萧玄衣满载而归。曹义金和李克用袖手在路边等着。 “抢了不少吧?”李克用笑咪咪地。 萧玄衣张开两手数了数:“差不多有二两银子吧。” “你们怎么不捡?”萧玄衣反问。 “我们嫌丢人。” 萧玄衣差点没把银子扔了,转念一想,当即笑道:“家里再有钱,有钱不捡也是造孽。” “那还不谢谢人家。” “谁呀。” “给你发银子的啊。”李克用嘴一努。 萧玄衣这才看见,前面有几个闲汉模样的人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一个家伙披头散发,一袭花里胡哨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就跟挂在竹竿上晾衣服似的。 “这小子还挺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