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各自思量
眼瞅着吴翠儿肥墩墩的身子往水泥地上一坐，随即就要拉开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大儿媳妇儿于红梅也是眼泪儿含眼圈儿，明摆着要跟她婆婆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秦大成气极，把手中的烟袋锅子往炕桌沿儿上越磕越响。 只还不等他骂这俩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媳俩一顿呢，他那向来以他马首是瞻的大儿子就先开了腔儿：“爸，你别急眼。也听听儿子和俺妈、俺媳妇儿的想法儿！ 是，咱们秦家的名声要紧，爸你这生产队队长的位置也要紧。最要紧的是昭子这会儿眼瞅着鱼跃龙门，咱得跟他打好了关系，千万不能叫这十几年的感情儿因为这点子事儿淡薄了！ 按说爸这想法是半点儿不差，可这造价是不是忒高了些？” “可……” “是，爸你见多识广，这么决定肯定有你的道理。可再咋地，也得量力而为不是？三转一响外加三百块钱，还带百里挑一啥的，这细算下来至少也得千多块。 您要是拿着这笔钱给昭子娶了媳妇儿，倒是没谁敢嚼舌头根子说你这个当大爷的是非了。 但再把侄子当成亲儿，那也跟亲儿差着一层呢是不？ 昭子娶媳妇儿你出一千大几，那以后爱国呢？ 总不好叫人嘀咕他这金金贵贵的老幺儿，到了真章儿上还不如他秦昭个侄子来得受重视吧！”这话儿一出，秦建国就遭到了自家爸妈和媳妇儿的共同瞪视。 秦建国当耳旁风似的，连脸色都没变半下子。只在自家老爸骂了一句‘你那不是废话么！再咋地，你爹还能不知道一捺没有四指近得道理？’后，心中腹诽了句偏心眼子。眉头拧成个愁疙瘩，双手一摊：“就是这话儿，问题就在这儿了！ 你看爸妈你们要是给昭子忒多、爱国的忒少，幺弟少不得被人笑话。要是一边齐的话，且不说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会不会闹腾，单是队员儿们能不能怀疑甚至举报你贪腐就是个大问题……” 贪腐，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俩字儿，就叫秦大成的眉头死死拧成了个川字儿。本来照量（打算的意思）着要割rou放血，不惜一切代价叫这事儿压服下来的心思也随之动摇：“那依你说，这事儿得是咋个章程？” 向来只会听喝，懒得动脑筋的大儿子突然说了这么入情入理的一番话。秦大成感概之余难免就有了想要听听他意见的想法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圣人不也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么！ 依我看？ 干脆就把秦昭那个拖油瓶给了玉家做养老姑爷最好！ 什么彩礼、聘礼三转一响儿、改口钱儿的，统统都能之为这个被忽略掉。有这老些年的养育之恩在，还不愁他那只孙猴子能翻过自家爹娘的五指山去。 只是自家老子把那张脸皮看得比天大，五好哥哥、大爷了一辈子。说出大天来，怕是也不能同意这种断了二叔传承的事儿。 索性秦建国也不去讨那个没用的骂，只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会儿，才在爹妈和媳妇儿的焦急目光下笃定开口：“要俺说，这事儿咱家就稍稍往后退退就行。把那三转一响什么的给省略了，拿那个准备做彩礼的三百块钱给秦昭整治个三间小草房。 家像家，院儿像院儿的，结婚就给他们俩分出去单过，保证玉家那边儿半点儿意见都没有！” “花钱给他盖房子？他特么的想得倒美，俺幺儿都没捞着新房子呢！”吴翠儿吊客眉毛倒竖，三角眼狠狠瞪着自己大儿子：出道儿（出主意的意思）就出道儿呗，咋还胳膊肘儿往外拐？ 相比于自家兄弟留下的五间青砖瓦房，给侄子整治三间茅草房结婚啥的，对于秦大成来说真不是什么亏本买卖。 左右他自个儿就是生产队长，大笔一挥就能给侄子整块儿宅基地。再找几个人儿上山伐几根儿木头当檩子、大梁啥的。脱些个土坯，再割点儿茅草苫个房顶啥的。 林林总总的算下来，有二百块钱都得是往多了说。剩下的一百连改口钱儿都有了，三百块钱绝对把侄子的婚事儿好里好面儿的给置办齐了。 小两口儿热热闹闹的结婚了，这漫天的流言蜚语自然也就散了。不在一个锅里搅马勺，这是非纷争的自然也就少了。 可…… 那样的话，自己对这个侄子的掌控力度也是大大下降了呀！ 满老秦家上下就出了这么个大学生，板上钉钉儿的出息人儿。秦大成是一千一万个不想让他飞出自己的手掌心儿，跟家里越来越生分的。 见老两口子瞪眼的瞪眼，拧眉的拧眉，都是满满不同意的样子。秦建国索性也就不多说，只拿了草帽、带了水罐子，跟自家媳妇儿往生产队上工集合的场院走。 反正有他这番话在，他爸也彻底打消了用全部家底儿给秦昭成家的打算。剩下的事儿，他才不cao心呢！ 有玉克勤那个老狐狸在，这个家，可不是他爸想不分就能一起对付过的。 只可惜他是头大的，几个兄弟又都离得远，不然就势把他也分出才好呢！省得一到分粮之后，老妈就跟老鼠搬家的，老二那儿折腾点儿、老三那儿折腾点儿。整得媳妇儿成天念叨个没完，听的他耳朵都要起茧子。 正被‘前夫’的各种保证书折腾得昏昏欲睡的玉娇可不知道，因为自己之前的大胆披露让秦大成起了怎样宁可割rou放血，也要保全秦家名声、维持跟秦昭这个前途无量侄子良好关系的决心。 而向来唯父命是从，孝子了好些年。直到老父年迈体衰，再也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之后才露出自私凉薄本性的秦建国又是怎么出谋划策，直接提议给他们盖房子、叫他们分家另过的事儿。 不然的话，她非得找机会抽丫的一顿闷棍不可！ 就因为你的多嘴，直接叫有意支持我退婚另作打算的开明老爸都直接投敌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