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看不到的她
我亲手将盒子拆开了。 庆幸里面不是一颗血淋淋的头。 我吓得腿都有些软，在感到庆幸的一刹那，眼泪险些就要掉出来。 盒里面是一双高帮黑色皮鞋，手感质量都很好。张汉说他在网上浏览过这个牌子，光是一副鞋带就要一百多。小梅平时省吃俭用，穿的都是地摊的便宜货，从打回来上班就没见她穿过新衣服，想不到在我身上这么敢花钱。 我坐在床上目视着小梅的相框，整颗心都像是空了一样。 张汉忽然开口和我说起一些过往。 “有些事如果不说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小梅其实挺苦的。你叫她回来上班的时候，人家已经在一家企业单位里找到了比较稳定的工作，供吃供住，而且薪酬还高，就因为你一句话她就把工作辞了，在咱局附近一个深巷子里租了个便宜的插间，你是没去看过，那环境就不是人住的，这小梅也算是为你奋不顾身了一次。记得很多次小梅晚上做恶梦吓醒就给我打电话，大半夜的，我都要烦死了，我就问她为啥不给你打电话，你猜她怎么说？” 我不言不语，忧伤地看着张汉。 “她说，她不想吵醒你。”张汉又悲伤地笑了笑，“其实她不是害怕吵醒你，而是怕被你奚落，你也从来没关心过小梅，起码你连她住在哪你都不问，暂且不说别的，就是单纯的上下属该有的关心你总得拿出来吧，可你没有，徐起，你真的不是一个会关心人的人。” 我猜张汉话里意思应该是说我配不上小梅。 张汉又说，“还有李蓝心失踪的时候小梅可没少跑东跑西，她明明暗恋你却还拼命帮你找李蓝心，天底下除了小梅可能再没有这么傻的女人了。” 张汉越说我心情就越是沉重，一时之间愧疚感蔓延，觉得自己一万个对不起小梅。 夜里，镇书记下达指令，对全镇交通要道进行严密盘查，并走访排查群众、出租屋和旅馆，寻找可能提供线索的目击者，另外交警队配合通过现有的街道监控网络进行搜寻。我和张汉参与了排查工作，一夜间几乎踏遍了莲华镇所有的大街小巷，一直到了夜半三更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让人心急如焚。 夜色孤独，晚风清寒。 此时的莲花镇宛若一座空城，街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么冷的天小梅到底会在哪里？ 我看到冷寂的街道就会把小梅和那些饥寒交迫的乞丐联想在一起，而当我想起凶手马子健时，就不受控制地又联想到了那些被杀害的女人。我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那天我给小梅盖被子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的身材真的很好看，我不敢想象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会像那些女人一样被残忍杀害，也变成一具硅胶娃娃女尸。 小梅曾经也问我过，她会不会也和这些尸体一样巨人观，腐败。 没有人会希望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但却又无力阻止。我们能做的，就是爱惜他们，保护他们，让这一幕不要来得那么快，那么残忍。 越想心情越复杂。 如果小梅能安然无恙回来我一定会臭骂她一顿，让她以后不要再做这么鲁莽、固执、不计后果的蠢事。因为她不知道，她以为很潇洒，很悲壮的一件事，却让我担惊受怕，痛苦到要死。 “你哭了？”张汉把望着黑暗空洞街道的眼对准了我。 “风太大了，眼睛进沙子了。” “这都一点了，咱们就这么望下去也没有，去车里眯一会儿吧。”张汉说。 “你要困就去睡觉吧，我不困。”我依然望着冷寂空旷的街道，带着侥幸心理希望可以发生奇迹，在这条街道的另一端看到小梅的身影。 张汉实在挺不住就回到车上睡觉去了。 我坐在道牙子上抽掉了最后一根烟，然后，走进远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内又买了一包香烟。买烟的时候店内的年轻女收银员一直偷偷打量我，不久，她就问我是不是在附近巡逻的警察。 我点了点头。 她又多嘴问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听说最近镇子里面有很多女人被杀了，问我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他们这家便利店24小时营业，我们的民警同志没有可能不进行排查，所以她应该很清楚我们是在搜捕一名逃犯才对。可后来才知道她白天的时候正在休班，所以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就谎称说是只是正常的治安巡逻，叫她不必担心。 “对了，问你个事儿，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我把小梅的相片递给了她，我知道这几率非常的渺茫，但任何的机会我都不想放过。她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相片，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就好像是想起什么事一样，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便追问她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她说，相片上的人有点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是在哪见过。 “麻烦你一下，好好回忆回忆，请你务必要想起来。” “我是真的有印象，像这种眼睛长得小，还这么漂亮的女孩不多见，可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我努力地安抚着她，让她慢慢去想。只要她能想起来，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你还有其他照片吗？”她问。 我点点头，把手机递给她，“手机相册里面有一些。” 不慎，被她看到我手机里面解剖时的一些证据照，吓得她把手机丢到了收银台面上，“你这里面都是啥呀，吓死我了。” “真不好意思，我是一名法医。” “你要找的这个女孩不会也是法医吧？”她露出一脸的不解和嫌弃，“这么好看的姑娘咋是做这种工作的？” 法医的工作容易遭人嫌弃，不被人理解，这也是人之常情。 “能想到什么吗？”我追问。 她缓慢摇头，“你把电话留给我吧，我要是想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我实在是没有耐心等，就告诉她我也没什么事，就坐在便利店门口等，她什么时候想起来可以出去叫我。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拆开烟盒继续坐在道牙子上抽烟，并望着悬在楼宇间淡黄色的月和缥缈的云。 过了很久。 她拉开门走出来，我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结果她只是来给我送塑料凳子的。 “你们民警也是够不容易的了，地上凉，给你凳子坐吧，还有这个奶茶你不用给钱，我请你喝的。” 冰冷的夜里感到了一丝的温暖，但还是无法驱逐我内心中的寒意。 我轻轻微笑，说了声谢谢。 “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起来，不行你就别在这里等了。” 可能我是影响到了她的正常工作，所以让她对我产生了一丝反感。但这个时候我顾不上面子，就淡淡说了句没事，厚着脸皮继续坐在这里等。这一等就是好几个钟头，直到天亮，可惜她还是没有想起来。 下班的时候她非常吃惊，问我就这样在这里做了一个晚上？ 我嗯了一声。 她脸上便有了一些歉意，然后说她不是不想帮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她是你……女朋友吧？”她又问，并带着一些怜悯的表情。 “嗯。” “我现在要下班回家了，你还是把你电话给我吧，我回家以后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她说。 闻言，我有些失望。 但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我在这里做了一个晚上，总不能在跟着她回家待一天吧。于是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她，然后，呆滞地望着她消失在人迹渐多的街道上，心里面更加的茫然。 早上张汉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坐在车里吃。 他让我在车里好好眯一会儿，我是很想睡但不敢睡，害怕一闭眼这一天的时间会飞逝，更害怕醒来以后突然听到关于小梅任何不幸的消息，可之后我还是事与愿违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睛，在梦里听到了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 我猛地惊醒，才发现这铃声不是梦。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窗外，张汉和其他民警同志还在路口盘查，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仍旧毫无线索。 我拿出手机，上面显示出了一个陌生号码。 接起以后我才想起便利店里的收银员，电话就是她打过来的。 在电话里她告诉我她想起来是在哪见过小梅了。 我急忙问她，在哪？ 她回答说是在自己家门前的一条土路上，当时看到一个穿着长衬衫、高跟鞋，身材匀称的女孩行色匆匆从她身边经过，看样子好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要上山。因为这个女孩是小眼睛，很清秀，身材还好，她们这很少有这种漂亮的姑娘出现所以她印象比较深刻。 我回忆了一下，那天小梅穿的好像真是一件浅米色的长衬衫。 “早上几点还记得清楚吗？”我颇有一些紧张，问她。 她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是早上七点多。 时间上面也吻合。 我和张汉是在上六点多去的现场，小梅应该是在我们离开以后就走了。说不定，我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是醒着的。而按照时间来推算，小梅应该在之前就和凶手联系上了，只是一只瞒着我和张汉。 挂断电话以后，我急忙通知张汉，和其他民警同志。 马子健可能是逃到山上去了，至于小梅……现在应该也在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