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启明柱
公元2095年10月12日，天气阴。 日本神户有着悠久的历史，它是日本繁华的大都市，重要的贸易港口。当年黑船来袭，让日本从梦中惊醒，面对千年之变，这个国家进行了破釜沉舟式的改革，当时的美国，当时的列强没有想到，当他们正疯狂瓜分着腐朽的清王朝，躺在掠夺来的土地手捧着白银古董时，这个不起眼的岛国正在蜕变。而当他们意识到封闭的日本是个隐患时，日本已经打赢了甲午中日战争，不再是那个受欺负的封建国家。 是的，日本不再被列强欺压，而是加入了列强欺压别人。尽管，当时的日本天皇不这么认为，首相不这么认为，民众也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他们是正义之师，他们有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将东亚落后的诸国从西方列强手中解放出来。中国曾经是日本的老师，日本深念其德，它用尖刀回报师恩。 赵清此时就在这个城市，身后传来阵阵海浪声。他踩着柔软的沙滩，眼中没有透出任何慈悲与怜悯。事实上，常人看到这般场景心境早已翻腾不息。沙滩并非金黄，而是一片赤红，只因它被血染。 三百名勇士中近一半不是日本人，它们在征讨魔王的过程中魂断异乡。他们是光荣的，在国际魔法协会和西方发达国家以及日本看来，这些勇士都是光荣的。他们都是骁勇的战士，只是可惜魔王太过强大。 赵清看着周围的尸体，看着脚旁手筋脚筋都被他挑断的男（和谐）人，笑了起来。那笑透着残忍，那目光有些嗜血，他看着这位魔法师，那是一条家的当家，一条豪毅。 “不自量力。”赵清啐了一口，持剑往目标脖子上轻轻一划，顿时鲜血喷射，可是那血却无法沾染道人的衣角。 赵清抬头看着远处趴在地上将手伸向太刀的男子，整片沙滩，从外面来看，只有他和那个男子两个活人了。沙滩被鲜血染红，时不时看见断肢残缺的尸体，有魔法师的，也有平民的。 “你叫千叶寿和吧？艾莉卡的大哥，选择吧，是捡起刀像个武士一样过来送死，还是苟且偷生逃命替我传达个消息？”赵清撩了撩长发，白色的发絮如雪洁白，随着海风轻轻飘动。若是平时，别人看了觉得这是一种飘逸感，但现在，结合周围的场景，人类看到赵清只会觉得恐惧。“我想明智之选一定是后者，千叶寿和，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尤其是九岛烈。温柔与善良并不能拯救世界，更不可能阻止魔王。你们以为用在日的华人性命就能让我迟疑？我不会顾忌他们的性命，死掉的魔法师就是答案，我不会接受你们的要挟。还有，今天的人质事件不会这般结束，我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人类气息，至少还有十万人没有来得及转移。我想他们也不用想转移了。” “你这个魔鬼！”平时看起来懒散的男子眼中透着强烈的憎恨与愤怒，他抓起了太刀冲了过去。 并非普通的自我加速术式，而是千叶家的“神足”魔法，移动速度可达120km/h。可是，在赵清眼里，千叶流迅捷的剑术并不能起到什么效果。 迅雷斩铁，这是千叶寿和的得意魔法。他手持利刃快速的劈斩目标，在魔法的加持下，他的武器无坚不摧，所以刷刷寒芒下，目标基本就会被切成一堆方块。可是，他手中的利刃斩不断赵清手上的古剑，他引以为豪的速度并未取得什么优势，强大的力道也被对方挡了下来。 这个中国人同样是双手持剑，同样是刚正面硬碰硬！不，准确说，千叶寿和本想以勇猛的气势震住对方，哪怕只是一刹，也可以趁机依靠术式侧面攻击。但是，当两人距离拉近时，他就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对方仿佛早就料到他的想法，只是轻轻侧了一步就断了他的念想。 但是，硬碰硬，他也是不怎么害怕的，因为在刀剑交接之时，他感受到对方的力道并非大的离谱。 “看不出来，你也学过日本剑道。”千叶寿和与赵清相持不下时，轻蔑一笑。 “呵呵，你确定？”赵清看着寿和的眼，嘴角微翘。 那一刻，千叶寿和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个中国人尽管也是双手持剑，攻势凌厉，但与日本剑道并非完全一样。赵清的攻击并不是鲁莽的劈砍拼刺，二十如蛇一样贴过来。 准确说是巨蛇。 千叶寿和瞳孔微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对方是正面强攻，但为何感觉对方是一条巨大的黑蛇，只要他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窒息殒命？他想过拼命，想过同归于尽，可是对方的强攻封锁了他反击的路线。 对，这种感觉就是被蛇缠绕的无力感。对方并非是巨蛇，但对方给他的压迫感就是如此。尽管在想着这些，其实千叶寿和是很认真应对赵清的攻击，但长期下去，本来就在刚才对魔王的围攻中耗费了大部分魔力，现在持久战对他而言并不利。 突然，赵清将千叶寿和的刺击偏离了，空出的左手捣向了这个警官的面门，只是被对方躲开了。 啪！ 没有被铁拳捣碎额骨，却被赵清随手的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尽管千叶寿和也趁机反击了一刀，但还是被赵清单剑偏离了利刃。这种随手的攻击并没有多大的力道，防守以敌人伤不到自己为目的，单剑拼双剑不是硬抗，而是偏离取巧。 “我生于汉朝，尽管剑开始走向装饰品，但剑术并未荒废。剑术，是杀人的技艺。手持武器之人，无论是为了杀（和谐）戮还是守护，都要习得杀人的技术。”赵清看着从头晕中恢复过来的日本青年，嘴角微微上扬，他双手持剑，气沉丹田，仿若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士，踏着狂沙冲了过去。 但是，千叶寿和也没有失去气势，同样持刀冲了过去。 咣！砰！ 金戈交接，海风四起。 空气中有海的腥味，也有血的腥味。刀光剑影，两人有来有往，以攻对攻。 这不是魔法的对决，而是剑术的比拼。千叶寿和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他本以为对方会用魔法取他的性命，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跟他拼刀。他感觉不到庆幸，感到的是愤怒。 这是一种挑衅，对方要彻底压住他，羞（和谐）辱他。如果，只拼剑术，他是不会输的！可惜，他忘记了刚才还被赵清抽了一耳光。 “剑是杀人的武器，但持剑者可以用它来守护，抵抗侵略。” “千叶寿和，其实你也想杀人吧？你也杀了不少人吧？你很想杀死我吧？”赵清冷笑一声，剑法变得更加凌厉起来。 一剑快过一剑，势大力沉，一往无前。 这种攻击，千叶寿和曾经见过，那时他上次和meimei艾莉卡见面时，艾莉卡给他展示过的刀法。这是姬婉瑜打败千叶艾莉卡的刀法，唐刀九连。但是，艾莉卡模仿的九连与姬婉瑜的九连差距太大，千叶寿和面对赵清的九连所感受到的压力根本不是艾莉卡那丫头所能给予的。 硬抗、硬拼！ 唐刀九连，环环相扣，气势凶猛却又连绵不绝。单纯地劈砍看似威力很大，实际上如果劈空，自身就陷入了陷阱。此乃旧力刚去，而新力未生，武学之大忌。当年盛唐，唐刀乃名流所配之物，尤其为带刀侍卫所钟爱。自然，凝聚了唐人智慧的刀法不会犯这等错误。 每一次打击看似大开大合，其实总有余地回防，而赵清剑有所指，并非一味地攻击千叶寿和的要害，还时不时地击打对方的刀身，恰到好处地让对方的猛烈反击戛然而止。 大巧若拙，看似猛烈的斩击，实在暗含玄机，让对方只有招架之力。 嘶—— 千叶寿和觉得自己就要握不住刀了，但他不能输，他倔强地死死按住，尽管肩膀已经被割伤，他还是不肯放弃手中的刀，仿佛手中的不只是刀，还有一种精神，悍不畏死的武士道精神。 最终，他大吼一声，不要命的拼了过去，不计任何代价也要给赵清留下伤口。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确实很唬人，日本剑道修习者长年累月修习简单的动作，其实是一种科学的修炼方法。这让日本武士在与他人对砍时，可以让他们通过习惯的反应更快更流畅的劈斩，也可以让长期修习剑道培养出的气势来震慑对手。 但是，正如赵清所言，刀剑最初就是用来战场砍杀的，战场之上，悍不畏死是士兵的天职。赵清面对这样的攻击只是拉开距离，以剑挑沙。 飞沙入眼，视线的不清楚会带来毁灭。千叶寿和立刻退后揉眼，手上的剑并没有听着，全神贯注防备对方可能的偷袭。 “卑鄙的中国人！”他大骂着，然而，他口中卑鄙的中国人并没有趁机对他攻击。 等他恢复了视线，他惊讶地发现那个中国人只是站在远处嘲笑的看着他。 “千叶寿和，你真的选择拼命而不是回去带信吗？”赵清笑了笑，他单手持剑，晃动着剑锋。“好歹我和令妹也曾谈过恋爱，虽说她不记得了，今天暂时放你一马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尊严和命，还是命重要。当年黑船来袭，以武士刀为傲的你们不也是选择放弃尊严接受不平等条约吗？二战后，你们不也是放弃抵抗允许美国驻兵吗？” 赵清这句话在刺激着千叶寿和的神经，这是日本人不愿意听到的事实。是的，对于美国，他们屈服了。 “给我死！” 两个人都冲向了彼此，不同的是，一个是怀揣着愤怒，而另一个则只是冷静地怀着杀意。 几次强烈的碰撞，双方的距离微微拉开，但赵清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点，双手剑变单手剑，即使对方有能力反击，但也被他克住了，因为那一剑极其刁钻，目标不是敌人的心脏、咽喉、面门，而是手腕。 一剑挑断了千叶寿和双手的手筋，那一刹，他就握不住刀了，甚至让刀凭借惯性斩向对方都做不到。 胜负已分。 千叶寿和看着落在地上的刀，双眼满是痛楚，他不在意鲜血流淌已然废掉垂下的双手，他感觉到的是不甘，不甘心刀就这样掉落。 “你还要拼命吗？”赵清看着跪在地上呆滞无神的男子，眼中没有任何怜悯，他从一开始不想立刻解决掉千叶寿和只是想要彻底击碎对方拿刀的信心。 “呀！” 一剑封喉，暴走的千叶寿和的脖子出现了一刀血线，然后血线首尾相接，这个青年俊秀的头颅就这般随着喷涌的鲜血落地。 “计划已经开始，我不会迟疑，即使今天挡在我面的是令妹，我也会将其斩杀，作为你们以人质要挟的代价，还未离开神户的居民，就别想离开了。”赵清手中的古剑突然消失了，他飞到空中，顿时电闪雷鸣，阴云压城。 “启明！” 神户，现代的大都市，如果观察城市的监控录像会惊讶地发现，随着赵清这一声，一座座大厦开始倒塌。有些金属构成的物件开始融化。 铁水向海滩用来，不停地被压缩，最终汇聚成白色的金属柱子，高耸入云。 第二根柱子启明已成。 似乎是感受到了同伴，福冈县的辰星柱散发黑暗势力开始扩大，与神户涌来的白芒相互辉映。福冈与神户这一条线的地方分属两方势力。这片被柱子统治的区域，无人能够出去，也无人能够进来。最可怕的是，这片地方的重力开始消失，空气开始淡薄，仿若太空。 这是赵清为何说十万神户人别想离开了，在这种逐渐转换成太空环境的变化里，他们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赵清并没有为此喜悦，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保证计划成功的手段，至于死多少人，他并不怎么关心。或许日本会吸取教训不会轻易以人质要挟，也或许日本的反扑会更加疯狂。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日方怎么抵抗，结局已经注定。 道人挥了挥衣袖打算离开，可是他突然停下步子，看向一处无人的地方。 “你在那里看了很久，不打算出来相见吗？” 过了很久，赵清的目光并没有从那里移开，而隐匿其中的人终于显现出来。那时一个穿着宽大阴阳师服装的美青年，尽管打扮复古，可是帅气爆表，尤其是这个人笑起来很像狐狸。 “学生给老师请安。” “我不是你的老师，我也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安倍晴明，前四次你都未出现，这一次终于忍不住了吗？”赵清厌恶的看着这个阴阳师，说出的话却是惊人的事实。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日本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更没有想到这位阴阳师竟然会称呼赵清为老师。不过，很显然，赵清讨厌他。 对于赵清厌恶的眼神，安倍晴明依然笑着，他并没有收起手中的长剑，这代表他很小心。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白发道人，也撩了一下长长的黑发，开口道：“即使您不承认我，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被叛徒杀害坠入幽冥时，是老师您教导了我一身术法，您的大恩，晴明没齿难忘。这一次弟子出世，只是求师父大发慈悲，收起杀戮之心。与前四次不同，老师您这一次是真正的下了杀心。” “呵呵，你报恩的方式真独特啊。昔日我见你可怜，又有令堂妖狐葛叶哀求，才传授了你些许法术，让你去昆仑将龙骨守护。你倒好，直接将龙骨运回了日本。而且我没看错的话，你还把神社下的八岐大蛇给吸收了，你手中的应该是天丛云剑，你是凭借八岐大蛇残余的力量飞升成仙的吧？”赵清冷笑着，言语中透着对阴阳师手段的不屑。“即使你不出来，这一次我也要找你，就算你躲进高天原我也会把你揪出来。当年我杀死了华夏神龙犯下大错，汝欺上瞒下监守自盗，偷走龙骨亦是罪孽深重，晴明，是时候还债了吧？” “我无意与师父交手。” “但我很乐意让你付出代价。我想想你和位面之灵的关系，合作关系？” “老师，您要毁灭这里，高天原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子民，与皋月驱的合作是必须的。希望您能理解，即使您法力通天也不想面对高天原八百万神灵的追杀吧？”安倍晴明尽管始终保持着谦恭的样子，但话中透出的威胁不言而喻。 只是…… “先不说高天原不敢对抗位面管理局，就算只有我一人，晴明，汝真的认为高天原有谁能够阻止我吗？是须佐之男还是天照？晴明啊，你似乎对我的力量有错误的认识。我迟迟没有展现真正的力量，只是因为一件事。”赵清笑了笑。 透过赵清的眼，安倍晴明读到了嘲笑，对方在嘲笑他的无知。 “从一开始，来到这里，你们以为我是在为我过去赎罪，这只是其一。你们以为我收敛力量是害怕位面崩溃毁掉大亚联合，这也只是一半的真相。晴明，告诉你一件事吧，我回到这里，不是赎罪这么简单，而是了却尘缘，证道。” 这一句话出口，顿时整个世界仿佛被停住了时间。别人不清楚什么是证道，但已经飞升成仙的阴阳师却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如果赵清所言属实，高天原确实阻止不了他，恐怕，三界中也没有几个人敢打扰别人证道。 “五天后，弟子在京都恭候老师。”这是阴阳师临走前留下的话。 然而，赵清并未放在心上，他知道那一天，安倍晴明是不会出现在京都的。他早已看透了阴阳师的小心思，只是他不点破，也不想通知，一切皆有定数。除非…… 是的，除非…… 赵清握紧了拳头，这条路线终于要结束了，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