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杀意（二）
那是宫泽此生听到过的，最恐怖最凄惨的哭喊和求救，隔壁房间传来的母亲尖叫、男人的笑声、床弹簧的声音，每一下都如同一个铁锤闷声敲打着自己的头，嗡嗡作响。 宫泽冲出去，不停地大哭踹门，却被宫强一把抱住，捂住他的嘴，他发现自己的父亲抖如筛糠，宫强嗓子嘶哑地对宫泽说：“小泽，你别管，他们真的会杀人，你原谅爸爸，你原谅爸爸……” 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宫泽只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自己的血在随着指针往外流淌。 十分钟，最恐怖的十分钟，那么漫长，长到延伸至宫泽日后每一个黑夜的梦境。 四个男人提着裤子，意犹未尽、嬉嬉笑笑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宫泽漂亮得如同女孩子的小脸儿，刀疤男摸了一下宫泽的脸蛋说：“小崽子长得到挺帅，强哥，下次再来玩，还可以拿你儿子抵债，老子还没玩儿过小孩儿！”说完哈哈大笑走出门。 宫泽立刻跑进放进，看到母亲下身赤裸，双腿叉开，目光呆滞，绝望的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宫泽捂住嘴，忍不住哇哇的吐出来。 “不……不要……”看到宫泽站在门口，母亲一声尖叫。 那么凄厉绝望的叫喊，几乎刻进宫泽的所有梦境里。 随即宫泽看到，母亲一头撞在了墙上。 宫强赶紧跑过去，抱住水仙，拿起一块抹布，摁住水仙淌血不止的额头。 宫泽是怎样走进厨房的，他自己都回忆不起来。他只记得，当父亲喷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那温暖的血腥味让他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清醒。 没错，他拿着一把切菜刀，狠狠地从父亲背后刺入。 人的皮rou那么柔软，刺进去毫不费力，甚至刀锋碰到肋骨他都明显感觉到，他使劲用力，血就那么急促地喷出来。 父亲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宫泽，他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睛。 宫泽那么善良如小鹿一般的眼睛，此时低着头，抬着眼看着父亲，满眼血丝，含着泪水，狠狠地瞪着他，放佛要亲手将他送入地狱般的恨意。 那可怕的眼神，比那几个要债的流氓可怕万倍。 宫强一把将他推开，踉跄着站起来，只感觉后背一阵温暖顺着后背往下淌，看着那么弱小的儿子，竟从背后刺了自己一刀，他暴跳如雷，抄起一个板凳就砸向宫泽。 “王八蛋，兔崽子，竟然桶你老子，我是你爸，你是我生的，你个滚蛋，你竟然……”一边说，一边使劲踹着宫泽，那一下下，直踹胸口。 宫泽趴到桌子底下，身体抖如筛糠，父亲掀开桌子，捡起地上一条皮带，皮带扣一下下的抽打在宫泽身上。他疯了一般的嘶吼：“连你都欺负老子，连你都欺负老子，老子打死你！！！” 水仙闻声，从头晕和疼痛中本能地醒过来，她爬起来，看到宫强在狠狠地抽打小泽，她发了疯一般扑上去咬住宫强的胳膊，被宫强一把甩开。 水仙的眼睛里，只有宫强一下下踹着小泽，小泽瘦小的身子疼着缩成一团，眼睛被打得已经肿得睁不开眼。 水仙用尽全力站起来跑向宫强，一把拔出宫强背后的那把刀，宫强感觉一下吃痛，回过头，水仙将那把刀狠狠地刺进宫强的心脏。 用力拔出，心脏动脉喷出长长的鲜血在墙上划出一道弧度，再扎，再拔，再扎，再拔……水仙的脸上，身上，全是宫强喷射的鲜血，她面带诡异的笑容，颤抖着嘴唇，整整刺了宫强36刀。 那样强壮的一个男人，此时就像一摊案板上的烂rou。 而这一切，全都被旁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宫泽在眼里，他眼里都是泪，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看着披头散发的母亲，如魔鬼附身一般，一刀刀的刺入父亲的胸口。可是他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觉得安全，觉得未来的人生，也许会幸福一点点。 水仙呆坐在宫强的尸体身旁好久，然后她抹了抹脸，露出温柔的笑容，含着泪水对宫泽说：“小泽，不用怕了，mama会保护你！” “妈……”宫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来。 水仙站起来，穿好衣服，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水渊的电话。 水渊从另一个城市连夜赶来，当他踏入这个狭小的房子，被nongnong的血腥味震撼到了。 房间一片凌乱，墙上，地上，到处是血。只见水仙坐在地上，身上，脸上和衣服上的血已经干涸，她抱着宫泽，宫泽躺在她怀里，满脸是伤，水仙回过头，冲水渊甜美的一笑，说：“哥，以后小泽就拜托你了。” 水仙去自首，坦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 在开庭审判的那天，宫泽穿着干净，脸上裹着纱布，和水渊一起出席。水渊用尽自己仅有的钱，请了一位最好的律师为水仙辩解，虽然作案手段极其残忍，但顾念水仙被丈夫卖给债主**而动机情有可原，最后水仙被判无期徒刑。 法官看完卷宗，叹息地看了看幼小的宫泽，然后对他说：“无期徒刑其实是二十年，如果表现好，可以获得减刑，最低服满13年就可出狱，小朋友，你要好好学习，等你mama回来。” 母亲带着手铐脚铐被警务带走时，回过头冲宫泽温暖一笑，那个笑容，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仿佛还是从前那个温柔和蔼的母亲。 水渊将宫泽收养，改名水泽，将他带回自己狭窄的住处。 一进门，水泽就看到一个好看的女孩坐在床上摆弄布娃娃。看到水泽，她高兴地叫起来：“太棒啦！以后有人陪我玩儿啦！” “这是水清，以后就是你哥哥。”水渊对水泽说道。 “哥哥？可是他是女孩子啊！” “嘻嘻，我被生错了，其实我应该被生成女孩子才对，所以以后，你只能叫我jiejie！”水清天真的嬉笑着说。 “水清，不要胡说。” “喂，老头，你不是说过我想做什么你都支持我吗！”水清撅着嘴撒娇说。 “好了，不要乱讲了。”水渊无奈地对水清说。 “今天吃什么，爸爸！”水清问。 爸爸？水泽奇怪，什么时候，一直单身不娶的舅舅竟然结婚了，他一直没听mama说过。 “鸡蛋面！” “又吃鸡蛋面！你那个破公司，什么时候能起来呀！”水清毫不客气地说。 “好啦，小清，你就凑合着吃点，等以后爸爸有钱了，就给你买一屋子的娃娃好不好！”说着，将冰箱里仅有的两个鸡蛋打在锅里，盛出来给水清和水泽一人一个。 说也奇怪，自从水泽来了这个家，他的运气就特别好，不出一个月，他的公司就获得巨额投资，从此，水渊的事业一路势不可挡，蒸蒸日上。没有五年，公司上市，七年之后，水渊登上了全国富豪排行榜。 有一天，水渊带水泽去监狱探望水仙。水渊找了各路关系，买通牢头，将水仙和经济政治犯关在一起，每天白天做裁衣女工，如果牢房被评为模范牢房，每个月还可以给加一顿红烧rou的餐。 隔着玻璃，水泽和mama拿着电话通话。 “mama一切都好，小泽放心，这里吃得很好，大家对我也很好，干活也不累，每天晚上七点还可以看新闻联播，今年过年，大家还一起看春节晚会。小泽你只要好好学习，mama现在活下去的动力，只有每个月可以见到你，你要懂事，不要给舅舅添麻烦。” 水泽含着泪点头。 mama说：“小泽，不要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我们了！” 水泽和水渊走出监狱，12岁的水泽对水渊说：“舅舅，我想做明星。” “什么？”水渊惊讶，怀疑自己听错了。 “监狱每天晚上七点组织所有人看新闻联播，如果我做了明星，也许就能代言前面几分钟的广告，那么mama就能每天晚上看到我了，如果我上了春晚，那么除夕之夜的晚上，mama就可以看到我，这样，就好像我每天都在陪在mama身边！” 水渊震惊水泽的想法，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想了想，说：“做明星很苦的，你确定你能坚持得了？” 水泽笑笑，那个笑完全不像一个12岁小孩的笑容，他说：“没有什么比之前的生活更苦了。” 水渊的心一揪，然后说：“如果你下定决心，舅舅就找关系，将你捧红。” 水泽坚定地点点头。 水泽12岁的时候，和佑勋、世宇组合成T.O.Pboys男团，苦练三年，15岁时出道，一炮而红，音乐专辑销量百万，斩获无数大奖，出演了庄若梦的小说改编的青春偶像剧，被评为国民校草，17岁，登上少年富豪排行榜，以年入过亿的收入排行第一。 但是，他还没有实现目标——上春晚。就因如此，已经如此爆红的水泽不管接什么工作、出席什么活动，都认真努力、谦和恭敬，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业界一致对他好评。他就是为了默默蓄积力量和人气，等着上春晚的机会，能让母亲在大年三十这一晚看到他。 然而就在两年前，水泽无意间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老家那个地下赌场失火，十几个工作人员没有逃出去，全部烧死在赌场里。他查了资料，那四个人，全在死亡名单里，而赌场的失火报警器和大门，全部封死，警方怀疑是恶意报复，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那天晚上，水渊还是像水泽第一天来到这个家那天一样，给他煮了一晚鸡蛋面宵夜看着他吃，只不过，是在水月庄园。 ……………………………… “所以，如果那时为了区区五十万将我妈扔进地狱的我爸，知道几年后我会身家上亿，他会不会后悔得吐血，哈哈哈哈，你说，人生是不是很可笑，楚楚，我好希望他活过来，让他看看现在的我，我好希望亲手杀掉他的是我，我恨不得再杀他一回！！！”水泽大笑着说。 花楚楚捂住嘴，不可思议、泪流满面地看着水泽。 这个干净的少年，在电视机里笑得那么阳光的少年，那些全是面具，全是假象。 在夜晚，那么可怕的梦境和伤痛缠绕着他，他躲在钢琴下，瑟瑟发抖，绝望求助。 17岁的水泽，其实从未离开过那个血腥的房间。 水泽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掉进甜腻的面粉里。 花楚楚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痛哭的水泽。水泽埋在花楚楚的肩窝里，如同一只无助地小兽一般，呜呜地嚎啕大哭…… 而站在楼梯上的水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忧伤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