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铜尸
高桥彦野把冷冰冰的半边面具贴在贺老道脸上，说道：“你们华夏有句一句成语，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非常遗憾，我就是那只黄雀……”然后他扭动着太刀，一寸一寸地从贺老道身体中抽离出来。 贺老道砰然一声跌落在地上，灰白色道袍激起一蓬尘埃。嘴里涌出股股血沫，喉结上下来回滚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知道高桥彦野这是在折磨自己，故意刺穿了他的肺叶，却避开了心脏要害之处，让他伤势很重，但是不会太快的死掉。 高桥彦野用拇指轻拭刀身，把贺老道的鲜血涂在自己半边面具上，说道：“很感谢你，为我布下这个法阵。我想，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创造出一个强大的式神。” 贺老道在地上极力地挣扎着，但是越是用力，伤口和嘴里涌出的鲜血就越多。他眼神逐渐黯淡下来，慢慢地一动不动。 “你……不是……华夏人……”医生僵尸忽然开口说道，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沧桑。 高桥彦野十分兴奋地看着医生僵尸，“啧啧啧！很难想象，这次我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东瀛话，“你的强大足以媲美我师傅的鬼兽！” 法阵中萦绕的白雾让医生僵尸看上去就像是寺庙里供奉的罗汉，它看着高桥彦野，摇头说道：“我们虽然都……已经死了……但是灵魂还是活着……你虽然活着……但是心早已经死……了，还不如一只僵尸……” 医生僵尸似乎慢慢地掌握了声带的使用，熟悉了阔别三百年的语言，说话渐渐地快了起来。高桥彦野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它嗅到了同样的死灵味道。 高桥彦野仿佛没听见它说的话，深深地躬下身子，恭敬地说道：“请你成为我的式神。” “式神？东瀛人的……称谓还是那么可笑……明明是鬼，却叫做……神……”医生僵尸忽然笑了，只是脸上肌rou牵动整个面部都显得很不自然，十分地怪异，“我已生无可恋……趁着还能说话……再送你一句吧……” 医生僵尸把灵符又扯回来，竖在额头正中，身子慢慢地躺在阿丑旁边，沙哑地说道：“其实那句话还……没有说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更有……” 高桥彦野急促地问道：“更有什么？” 石台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更有……苍鹰在上头……”医生僵尸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桃木桩上空的白雾渐渐浓密，道道金光如游离在云端的闪电，飞速地穿行在桃木桩上。片刻之后，石台就已经被白雾笼罩，再也看不清阿丑和两只僵尸的身影。 高桥彦野虽然不懂道法，但是他在贺老道身边已经隐匿半天，听明白这个法阵能够把里面的一人二尸炼化，所以也不急着破坏法阵，只等着炼化结束之后，他再用通灵术收服式神。 法阵化灵进行到关键时刻，桃木桩上用红布条拴绑的各种法器都叮叮当当的晃动起来，贺老道点染在上面的鲜血也像野兽妖瞳般闪烁不已。 高桥彦野瞳孔紧缩，眨也不眨地盯在法阵上，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一个威猛强大的式神在向自己臣服。他将太刀插入刀鞘，从斗篷里取出六只铜铃，把其中五只按照六芒星的图案摆放在五个尖角处，只剩下一角空着。 高桥彦野手里握着最后一只铜铃，并没有放下去。因为他不知道收服式神的仪式和贺老道所摆下的法阵会不会有冲突，为了防止前功尽弃，只能慢慢地等待。 每迈出一步，高桥彦野脚踝处就钻心疼痛，碎裂的脚骨和化脓的伤口像是一条蝰蛇紧紧缠绕着他的腿，让他无法正常行动。 看到医生僵尸一身铁皮，高桥彦野不禁心中激动万分。如果这次成功的话，那么他的实力提升就不止是一个档次，甚至可以和他师傅相抗衡。到时候，西尧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他一定要加倍偿还。 高桥彦野有无数种方法能让西尧受尽折磨，却不会死去。他脸上半边面具流动着一道道奇异的光彩，仿佛看到西尧在面前痛苦翻滚挣扎。 法阵上白雾已经凝结成一片耀眼的白芒，像是充气的皮球般慢慢地鼓起涨大。桃木桩似乎都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压力，发出“咔咔”的响动。法器剧烈地摇摆，几只较小的已经碎裂成两半，被白芒卷裹在里面，瞬间就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雾越聚越浓，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金黄色的符篆图案在圆球上不停地闪烁，隐隐有雷霆般的威势，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回荡在洞xue里。 最后轰然一声巨响，所有的桃木桩都生生碎断。白球炸开，雾气像蘑菇云一般喷薄而出，在洞xue顶部生成一只漩涡。白雾卷积着朝石台涌去，此时石台犹如一个无底黑洞，张着大口吸纳周围的桃木桩和法器碎片，同时也将白雾吞噬的涓滴不剩。 那数十张朱砂灵符竟然都像鬼火一样自行燃烧起来，飘飘摆摆地飞舞在半空，最后化成一片灰烬。 整个洞xue里瞬间安静下来，高桥彦野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自己浓重的呼吸声和嘭嘭的心跳。面具上流动着奇异光彩，高桥彦野的眼睛满是期待地盯住石台，铜铃死死地攥在手中。 成了么？高桥彦野手心里全是汗水，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紧张和纠结过。 石台上躺着一具泛着铜绿色的身体，手里握着半截晶莹剔透的桃木剑。在片刻之后，原本静静的身体突然从嘴里喷出一道浓浊的白气，胸膛里也响起了有力的心跳声音。 “什么情况？”阿丑直挺挺地坐起来，一只手使劲搓搓头皮，茫然地看着另一只手中如玉般晶莹的桃木剑。阿丑的记忆还停留在贺老道掐住自己脖子那个时候，他努力思索着，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高桥彦野胸膛起伏不已，难以置信地叫道：“铜尸？！”对于他来说，铜尸的实力不啻于奈贺宗老鬼手中的那把妙法村正，因为铜尸不仅在于本身的强悍，而且还有自己的思想和神智，能学会各种法术。 这也是贺老道为什么要让儿子钝钝吸收炼化医生僵尸的原因。 眼前这个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的铜尸让高桥彦野坚定了收服它的决心，作为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式神，在整个东瀛也不过有一只。 阿丑想了半天也毫无头绪，索性不去想了。把手往石台上一撑，整个人去突然跳了起来，“我去你二舅！什么情况……” 这时他才发现身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具骷髅骸骨，刚才被他一按之下，几根骨头立时碎成齑粉，扬起一层骨屑。 阿丑把半截桃木剑紧紧用两只手握住，不停地对着身边两具骸骨，怕它们再站起来咬自己。僵尸、鬼参和自己变异的身体都远远超出了阿丑所能承受的极限，还有二爷打在身上的三枪，都像是一个梦一样，但是却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阿丑喘息了一会儿，用脚尖轻轻碰触那两具骸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动，才稍稍心安。 “请你成为我的式神。”高桥彦野朝阿丑深深地鞠了一躬，恳切地说道。如果能说服这只铜尸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式神，要比用通灵术收服它省却很多的麻烦。用通灵术成功收服式神之后，它会失去神智，变成一个懵懂的婴儿，它的主人要花费无数的精力和心血来培养它。 更麻烦的是，通灵术如果收服失败的话，那高桥彦野就将面对一个极度狂暴危险的铜尸，它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撕成碎片。 阿丑挥动手臂，想甩掉手掌沾上的骨灰，忽然看见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在对自己鞠躬，也没听清他说是什么，急忙问道：“大哥，你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请你，成为我的式神。”东瀛人特有的固执让高桥彦野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式神？什么东西？”阿丑连听都没听过，他只是对东瀛的小电影情有独钟，很少看东瀛的漫画，所以不知道式神这个词的意思。 阿丑把手掌在肚子上擦了擦，想从石台上跳下去，却被高桥彦野拦住，依旧是那句话：“请你成为我的式神。” “你娘地有病吧？”阿丑气道。他突然发现这个人用一只奇怪的面具遮住了半边脸，说话还阴声怪调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气，便不再理他，转过身子想从旁边下去。 高桥彦野抽出太刀，把刀尖顶在阿丑脖颈上。冰冷的刀锋同阿丑肌肤相碰发出“叮”一声金铁声响，机械地重复道：“请你成为我的式神。” 阿丑吓得往后一缩身子，急忙摸摸脖颈处，觉得触手还是像橡胶一样柔韧，并没有被刀尖刺破。他这才放下心来，朝着高桥彦野大叫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骂了两句之后，阿丑忽然愣住了，他看到自己身体上那层灰蒙蒙的颜色已经消失了，变成了铜绿色，就像是蟾蜍和青蛙的混合体一样，让人看上去就十分的恶心。 “请你成为我的式神。”高桥彦野这次说完之后，将整个身子弓成九十度，良久都没有直起来，等着阿丑的回应。 半晌过后，阿丑仍然是无动于衷，高桥彦野才不甘心地走到六芒星那空缺的一角上，弯腰将手中的铜铃慢慢地放下去。 阿丑看了一眼高桥彦野古怪的动作，不知道他这是在启动收服自己做为式神的仪式，一个劲地在自己身上抠挠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阿丑觉得就像是一个傻子看了一场高科技的电影，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就稀里糊涂地改变了身体。 忽然间，阿丑痛苦地捂住了脑袋，一道道记忆碎片在他眼前飞闪而过，女人如花笑靥、婴儿的啼哭和翻滚的浪花，断断续续如潮水般灌满了他的脑子和神经。 这是什么？ 阿丑闭着眼睛咆哮着，额头处像是被撕裂般疼痛。医生僵尸生前的记忆片段被原封不动地刻画进了阿丑的脑子里，虽然有些支离破碎，但是还能完整地讲述它生命中最美好和最痛苦的时光。 在被法阵炼化的同时，阿丑也继承了医生僵尸的回忆。如同穿行在时光隧道一般，发生在三百年前的事情让他恍惚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投井的医生，回味着小姨太娇艳的面容，阿丑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惋惜和眷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感，只是两眼已经潸然泪下。 “就是不知道小姨太的奶水是什么味道的……”阿丑丧尽天良的嘟囔着，纵然是混合了医生僵尸的记忆和身体，他仍然改变不了自己的本质。 高桥彦野手中铜铃即将落在地上时，其余摆放好的五只铜铃像是有某种感应一般，都微微摇动起来。在石台周围也逐渐显现出串联铜铃的黑雾，蒸腾而上，诡异万分。 高桥彦野裸露在外的半边脸上显出压抑不住的激动神情，手指轻轻一松，铜铃便坠向地面。 一道黑影犹如闪电般从取水井中冲出来，旋风般卷住那只铜铃，然后向上一个腾跃，便落在阿丑的脖子上。阿丑只觉得脖子上热乎乎地一片潮湿，只见黑萨用爪子勾住一只铜铃，血红的舌头不住地舔着自己的脖子，嘴角带着奇怪的笑意。 “你个狗东西怎么才死过来？”阿丑把黑萨偌大的身体抱在怀里，不停地扯着它的大耳朵，喜极而泣道：“我他娘地差点就挂了……身上还像王八一样变了色，你还笑？你个狗东西……” 黑萨使劲地嗅着阿丑的身体，东挠挠西舔舔地十分好奇。 “不光是它，我也来了。”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