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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阔别半世纪 相聚一瞬间(副篇)

    (2014年9月4日)(字数5117)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列车在暮色中飞驰。

    从早上六点上车,一直坐到这傍晚时分,我知道,终点目的地齐齐哈尔就要到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想象与盼望。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工人,他是在大庆西上车的,他的身边是老伴,右边座席上的是他的两个内弟和老岳母。他们十几个人,要去齐齐哈尔旅游的,八十多岁的老岳母也非要去不可,我看他那老岳母,已经是老态龙钟了。

    他们终点目的地,与我们有相似之处,只不过,他们是亲朋好友,我们却是四十六年没有见过面的同窗。这个老工人说他是齐市人,我就问:“三水山庄,离城多远,那里怎么样?”老工人说:“离城三十多里,还行吧。”

    我听了,对三水山庄有了个最初步的印象。于是,我给联络员单文珍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就要到了,并且说:“文珍,我穿红色上衣,戴眼镜,手里拿着带我名字的白纸,我从最右边的检票口出去。”

    单文珍回答说,他们就要到火车站了,她也穿红色衣服。

    终于到站了,我的心情越发地激动,背着兜子走向了检票口。齐齐哈尔火车站,我不止一次地来过,但已经很久远了,脑海里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我觉得,站台离检票口还很远。

    终于来到了检票口,有好几个检票口,我径直地朝最右边的走去,当然,不免向外张望,但没有看到单文珍他们。我把两个兜子都背在右肩上,左手拿着带我名字的十六开白纸,右手紧紧地攥住车票,车票是丢失不得的,不然的话,出不了检票口。

    到了检票口,检票的也没有收我的车票,我还是向外张望,刚一走出检票口,就找穿红衣服的女人,一共看到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前两个,我看都不是单文珍,虽然分别了四十六年,但我还清晰地记得单文珍的模样。

    终于,我看到了第三个穿红上衣服的女人,一眼瞧出,她就是单文珍,她的上衣颜色深于前两个人的红色,我直奔过去,惊喜地说道:“文珍。”

    单文珍也看出了我,她高声喊道我的名字。接着,我便看到了王桂娟,还有班长张世诚。我们彼此相见,都认出了对方,因为,万变不离其中,还是那张脸,只不过是老了。

    王桂娟还是风采依旧,她的衣着时髦,她头发很黑,在脑后盘着发髻,脸上还是秀气文雅,还是笑不大张口。单文珍头发花白,梳着短发,烫着大卷。张世诚的脸色白皙如故,带着永不消失的微笑。

    张世诚笑意迷蒙地说:“我们找身穿着红色带点儿上衣的人。”单文珍也笑着说:“我听电话里说是上衣是红色带点儿的。”我笑了,说:“你听错了。”

    单文珍胖了点儿,王桂娟没有胖,而张世诚胖得多,他们三人也说我胖了。他们要带我去车站饭店,张世诚说:“王淑珍在那里开了房间,要不然的话,你就去单文珍家住一宿。”

    当我们向车站饭店走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要去大庆西的事情来,我说:“班长,咱们哪天结束,我要去大庆西,你们带我去买车票吧。”张世诚说:“二十八号就可以走了。”

    大概是向左走,来到了售票厅,里面有十五个售票口,每个窗口都有三四十人排队,每个窗口都有标签,我就找一找适合我买票的窗口。

    张世诚说道:“这么多人,不如去自动售票口买吧。”我想也对,转回身,看到对面就是自动售票口,也是一排,究竟有几个自动售票机,我也没有去查看,每台自动售票机前只有两三个人排队。

    我说:“可我不会买呀。”张世诚说:“可以求人帮买。”张世诚的话,启发了我,我点点头,便向自动售票机窗口走去。他们三人站在原地等我。

    我来到了左数第二台自动售票机前,这里一共才有两个人,后面的是一位小伙子,个子比我高,我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我不会用机器买票,求你帮个忙。”

    小伙子转回身来,爽快地说:“行,你等我买完了再给你买。”小伙子的脸很清秀,我要记住这张脸,这是我六十多岁生命中第一次遇到,也是最后一次遇到的年轻的生命,他的姓名,我不知道,但这一面之交的擦肩而过,他却给了我帮助。

    该小伙子买票了,我站在他的身后,看他cao作,我看那自动售票机的版面,忽然就想到自动取款机,我想两者是相通的机理,只不过有些区别罢了。但我不会。

    小伙子买完票了,他向左侧闪身,我说:“我买二十八号K7202次车,买到大庆西站的。”小伙子就进行了cao作,我在旁边观看,我恍恍惚惚地看到了上面有车次,地点,别的我就没有看清楚。

    小伙子对我说:“你把身份证给我。”我把身份证给了小伙子,他把我的身份证放入机器里,他又叫我拿钱,告诉我是九元五,我拿出十元,小伙子告诉我把钱放进去的位置。

    然后,小伙子给我取出身份证,让我拿好,又让我取票,机器上给我找回五角钱,我都忘记取下来,只是把身份证和车票拿到手里,我的心里很高兴,对小伙子道声谢,他转身离去。

    我仔细地看看火车票,它是鸭蛋皮色的,和到窗口买的车票的颜色不同,车票上,也是黑色字体,我查看每一项都分毫不爽。我又看看自动售票机,我想自己一定要学会怎样cao作,这先进的东西必须会,否则,也太落伍了。即使是自己年逾花甲,也要跟上时代的步伐。

    我很欣慰,来到了张世诚三人面前,我们一起走出了售票大厅,朝铁路饭店走去。天色更加黑暗,但路上有灯光照耀,七拐八拐地来到了铁路饭店,这饭店,可以住宿,也可以吃饭,离车站还不远,是个很理想的暂栖之地。

    我们四人坐电梯来到了607房间门前,里面问:“谁呀?”我听出来了这是王淑珍的声音,我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她学生时代她的形象来。我走上前,门开了,我一眼就看见了王淑珍,还没有说什么,我就上前拥抱了她,在她的头上亲吻了一下。

    进屋后,我才仔细地看看她,她仍然是矮小瘦弱,眼前的形象与在克山师范的形象,还是重合了,但她的头发却是花白了,而不再是黑黑的了,她的脑后盘着个小小的发髻,而不是当年下垂到肩膀下面的两条小辫子了,她的脸色,还是当年的浅黄色,但比当年还是白了点儿,她的脸上,皱纹不多。她的上身穿着黄色的半截袖短衫,黄的颜色与我们舞步cao的运动服相同,她的下身穿着米黄色的八分裤,脚上穿着饭店的蓝色拖鞋。她的脸上现出惊喜的味道。

    我们四人进屋落座。王淑珍说:“这下子给我急的呢,我想去接萧影,但又怕自己一个人,认不出来,黑天瞎火的,我就在这里等吧。我给单文珍发信息,她也不给我回,我又给张世诚打电话,他也不接。我又给殷波打电话,她也不接。”

    我们四人听了,分别说明了情况,我说:“我是听到了电话,但一接就没有了。”

    接着,我们五个人聊了一会儿,八点多了,王桂娟和单文珍要回家了,九点收线,她们说:“明天见。”就出去了。

    剩下我们三人继续聊天,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很热烈,从当年克师的情况,一直聊到现在,我很高兴,也很激动,说的话很多,王淑珍说:“哎呀,你的变化可真大,爱说话了。以前你总也不吱声,可你就愿意跟着我。别人都说,你们俩好,真奇怪呀,说我,一天咋呼地,人家她也不吱声,你们俩怎么能好到一块去呢。”

    我听了,笑了笑,说:“啊,那是咱们俩有缘呗。”王淑珍也笑:“你还记得不,上BJ串联,有天我晕车了,坐不了汽车,就走着走,你就跟在我后面,陪着我走。你还不怎么和我说话,我让你坐车去,你还不去。”

    我听了之后,又笑了,说:“这事儿,你一提,我才想起来,当年的许多事儿,我都不记得了。”王淑珍说:“我还都记得。”张世诚听了我们俩的对话,他也笑了。

    我看看从前的大班长,他翘起二郎腿坐在床的左侧,我就问:“大班长,你当多大的官儿?”张世诚越发笑了,他回答说:“我们LD县的劳动局长,不大。”我听了,笑着说:“但有实权哪。”

    接着,张世诚和王淑珍说起了当年的一班同学,就是有出息点儿的吧,姜和是省厅级干部,地税局局长;杨文学也是省厅级干部,监狱管理局局长;贺殿勇是县级干部,庞艳丽是县级人事局局长,李桂华是县里的法院副院长。其他的,有点儿官衔的,什么校长,什么教导主任等级别的干部还有几个。当教师的占一半,其他各行各业的占一半,而现在,都已经退休了,成了地地道道的老百姓。

    不知不觉地,我们三人聊到了将近九点,张世诚站起身来说:“走,咱们去接张万利,他是九点多的车到。”于是,我们三人走出了铁路饭店,来到了火车站。

    张世诚给单文珍打电话,关机了,大概对方的手机是没有电了。我们抬头看看列车时间表,看到有一列从哈尔滨来的车九点十二分到,我们三人分别站在一个检票口看着张万利,结果直到无人再走出来,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张万利。

    我们只好转身,张世诚要给谁打电话询问,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张万利。张万利说:“单文珍说来接我,说她穿红衣服,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呢。”张世诚说明了情况,问张万利吃饭了没有,张万利说在车上吃过了,我们四人回到了铁路饭店,到607房间就坐来聊天,一直聊到十点钟,二张回男寝去了。

    我和王淑珍继续聊天。我讲述了自己这一生的坎坷遭遇,王淑珍感慨地说:“听你说的,真是挺苦的,你是怎么过来的,要是我,就活不了了。”我听了王淑珍的话,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那就是一个“忍”字了结的。

    王淑珍也讲述了她的几十年的生命历程,现阶段,她和老公随儿子去了BJ定居了,生活很幸福美满。当前,她正在发愁上火呢,她说:“我儿子要去XJ支边三年,我可担心了,XJ不安全。但回来就提格,现在,我儿子是处级,回来就是局级了。”

    我听了王淑珍的这些话,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独生子女,要是他健在,不也正是干事业的飞黄腾达时期吗?

    我见到了阔别四十六年的老同学,很高兴,更是激动,一点儿困倦之意都没有了,一直和王淑珍聊到下半夜一点钟,她不说话了,我才罢休,可我哪里睡得着哇?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两三点钟就醒了。

    一上午,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已经是十几位同学了,阔别四十六年,一旦相见,人人都格外地亲热。戴国英发信息,问我在哪里,我就告诉了她,她的眼睛有病,我和徐秀丽就打车去接她。

    晚上,我,戴国英,王会彩,王淑珍,我们四人住在南边的小屋子里,这是最不好的一间小屋,有发霉的味道很潮湿。

    早上,天刚发点儿亮,我就起床了,去厨房上卫生间,在院子里看到张万利洗脸,他还是瘦瘦的,高高的,但有点儿学者的风度。

    三天的聚会活动,我很少照相,我不喜欢照了,老了,看照片上的老气横秋的样子,感觉不佳,颇有失落之感。但同学们都疯狂地照相,除了全体合影之外,我只和戴国英、王淑珍、张万利、徐秀丽、苑萍、王会彩合影了,都是他们主动地邀请我。

    大家一见面的时候,只是庞艳丽我没有认出来,她的变化也许大了点儿,看到她,我茫然了,她却说:“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不是庞艳丽吗?”我仔细地看看,确认是她,她当年的白净脸色已经变得灰暗。

    当然,我问,我必须问:“当年,我在邮局给你和杨文学写的信,你们收到了吗?”庞艳丽说:“收到了,你待的太短。”我又说:“朱学武和我说,他去了你们那里,你们用车接他。”庞艳丽没有接我的话茬。

    那是一九八四年,学校的教师都评职称,我去克山师范取毕业证,庞艳丽和杨文学夫妇正在KS县委当领导,我当时只是出于同窗的情义想看看他们,并不是看重他们的官位身价,我也求借不着他们。但我没有问:当你们收到我的信的时候,你们想的是什么?如今,她的丈夫已经沦为阶下囚了。

    戴国英的眼睛有病,看不太清楚,我就一直陪伴着她,我和王淑珍说明了情况,王淑珍很是理解的。

    王淑珍是个活跃分子,男生女生都可以来往,尤其是喜欢和男同学来往。王淑珍还把当年毕业时候,我送给她的小照拿给我看,还让我用手机拍下来。这张小照,我自己都没有了,那小照,我梳着两条短辫子,穿着军装。

    这次同学聚会,最小的年龄,六十六岁,一共有五人:庞艳丽、徐秀丽、殷波、李桂华、单文珍,我们五牛合影(都是属牛的)。最大的六十九岁,六十七岁的居于多数。

    遭遇不幸的有:三位女同学失去了丈夫而寡居,王桂娟、单文珍苑萍。三位失去儿子的母亲,戴国英、殷波(系独生子女)、王会彩。

    八个男同学,没有什么不幸之事。班长还开玩笑地说:“给寡居的女同学找一个。”结果,他只是说说而已,力不从心,他并没有什么人选,也许,以后,他会有的。

    同学们晚年的生活,均有保证,都有退休金,最高的每月七千多,最低的每月两千左右。

    班长还让我调查每位同学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QQ号,我都调查了,但不完整,有的记不清。可是,并没有印发,不知何故。组织机构安排,给每人买个U盘,把这次聚会的盛况和照片输入U盘里,这是非常必要的,同学们回家之后,可以经常地看看这些精彩的瞬间,给黄昏时节一个最美好的回忆。

    我打开U盘,照片和录像,都非常之好,好好,太好了!

    三天的聚会,结束了,我去了大庆西,和赵亚静、高连福、赵瑞华同车,一路上,他们很照顾我,尽了同窗之义。

    即使都是同学,都来赴约相聚,虽然同窗之情尚在,但也有远近亲疏之分,这和当年的相处有着直接的关系。这一次聚会,非常地不容易,这是空前绝后的聚会,相聚的二十五人,都是出于“同窗三年半,情系今生缘”而从四面八方聚于齐齐哈尔的水师营的三水山庄。

    这是值得永久地回味和纪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