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丧事
根据习俗,去世的老人的女儿要准备供桌,没有女儿的侄女也可以。要是老人去世,没有人摆供桌以供街坊邻居取用的话会让人觉得这个事办得不体面。 姐妹三个商量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定了猪头三牲,采买了各种瓜果,糕点。春天的水果并不多,只好买些罐头来用。 不断地有人来吊唁,管事安排的主持喊着,“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孝子谢!”来人则三鞠躬后,跪坐两旁的披麻戴孝的子女俯身谢礼。主持则在灵前的炭盆里点燃烧纸。 大人孩子都根据身份辈分穿着不同的孝衣,戴着孝帽。各个子女的单位工会,来人了,亲朋好友来了。子女们除了要在灵前守灵还要跟各领导,各亲朋再细细的解释老人去世的原因,又不免都跟着感叹唏嘘一番。然后又面带哀戚的把人送走,再重新跪到灵前,再叩首。 从昨天开始,几个人已经守了一夜。除了宝芹不时的去给孩子喂奶外,几个人都是连眼也没有闭一下。 管事昨天就跟大家商量:是大三天还是小三天?所谓大三天,就是去世的那天不算,从第二天开始数三天。小三天就是去世当天算一天,再往后数两天。几人商量一番,都按小三天算。这样,管事就说了,明天火化,后天出殡。因为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已经在老家清苑县祖坟下葬,所以倒是不用再买公墓,只要送过去直接跟老爷子合葬就行了。 小一辈的孩子们都是今天才来的。守在灵前,跪在了父母身后。随着父母的匍匐答谢也跟着匍匐答谢。 周宝芬来了,六儿也来了,拉着张元芹哭, 管事的进来说道:“火葬场的车来了,要去火化了。” 张元芹神情木然,好像三魂已经不全,从昨晚开始,一直是木然的跟着跪拜,商量事的时候,说什么她都点头,全然没了往日里大姐的风范。就连摆供桌的东西都是宝芹跟老公一起出去买的。宝芬和六儿说的什么,一概不知道,只知道,她们的嘴在动。 木然的看着娘的尸体被送到了车上,木然的跟着上车,木然的看着满天洒落的圆圆的纸钱,好像下起了大雪。眼泪无声的流着,不用擦,擦也擦不完。 好像到了火葬场,娘的尸体被摆放在大厅,最后一次瞻仰仪容。哀乐响起,艳芹和宝芹都在放声大哭,诉说着娘的艰辛,诉说这儿女没了爹娘,跟着的亲戚朋友无不掩面大哭。张元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惊叫声响起,张元芹被弟妹放进了租来的大轿子车里,留下周宝芬看守,又匆匆的回了大厅。 张元芹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想,不应该是娘走了,不应该是娘走了,该走的人怎么会是娘?我回来了,娘就要走吗?是吗?是这样吗? 就因为我回来了,所以娘才提前走了吗?是吗? 是因为我,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睁开眼睛,张元芹看见了自己火车站的小院子,挂着白灯笼,进进出出的人都穿着孝衣。不时都有人拉着长声在喊:“一叩首,二叩首,再扣首,孝子谢——” 门前放着花圈,花篮,挽联上的字,模糊不清,是谁呢? 明明和继通跪在灵前,灵位上摆着一张照片,黑白照,模模糊糊,看不清。是谁呢? 艳芹和宝芹在卧室里一边扯着孝布,一边低声的交谈着,何明丽在跟医院来的同事说着话。 管事的进来了,说着:“该出殡了,继通,抱着你妈的照片......" 继通的妈?再看挽联上的字,赫然是:“张元芹” 周宝芬带着张元芹跟大家一起回来了,大家继续在王字街的房子里守着骨灰盒,准备明天出殡,周宝芬带着仍然在昏睡的张元芹回了她家。已经是晚上了,万家灯火。 宝芬握着张元芹的手,温暖干燥,元芹只是悲伤过度,加上疲劳,应该一会就醒了,不,明天再醒也行,让她多睡会吧。 周宝芬打了个哈睡,在元芹身边躺下。叮铃铃,电话响了。 周宝芬皱着眉头,刚躺下,这谁啊? “喂?” “哦,是宝芬啊,麻烦你了,看着元芹。她没事吧?”是潘长兴。 “嗯,没事姐夫。你在那边忙吧,元芹还睡着呢。” “一会我把孩子们送回去,你今天就别走了,在我家帮忙吧,要不孩子们也害怕。”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宝芬在厨房煮了点面条,胡乱吃了两口,熬了一天也真是累了。 不一会,孩子们回来了,潘长兴嘱咐了几句转身又走了。 继通和明明跟着折腾了一天,都已经快熬不住了,上眼皮只碰下眼皮。宝芬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刚要守着元芹躺会,电话又响了。 “谁啊,这都几点了!”宝芬有点没好气地说。 “我是陈振昌,元芹在吗?” “哦,对不住,我是周宝芬。元芹家里出事了,陈大哥,你找她有事吗?” “出啥事了?” “元芹母亲昨天去世了。元芹守了一天累的都晕过去了。” “啊,这么大事,元芹怎么没通知我呢?我上平房那去过几次,都锁着门。是搬家了吗?现在住呢?幸亏电话没变要不真找不到你们了。” “办事的在王字街,我和元芹在新家,就在裕华路,中医院旁边,二号楼,201.” “好,我先去王字街,再去你那看一眼元芹。” 没等周宝芬再说什么,陈振昌放下了电话。 自己小时候老去张元芹家玩,因为jiejie大自己三岁,总是跟那群小丫头一起玩,老嫌自己麻烦。自己每次找元芹玩的时候,人家元芹都没有嫌弃自己,还带着他和弟妹一起玩。元芹的母亲,也是很熟的,只是那时候还小,记不大清长相啦,只记得每次去,那个阿姨都笑咪咪的:“好好玩,别打架。” 等陈振昌来到王字街,根本不用打听,原来的老宅子那一片白色。已经晚上8点了,大部分人都在别的屋歇了,或者是打着麻将。帮忙的,无论红白事,都习惯了,熬夜就用打麻将来消磨。 灵堂前一幅黑白照,面孔依稀是那个熟悉的阿姨,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好好玩,别打架。”陈振昌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张建业领着弟妹在谢礼,抬起头看着来人却不认识。连忙起身,招呼着:“哥,你是?我都忙晕了,不好意思。” “你是建业吧?我是你三子哥。” “哪个?” “你忘了?前院的,小时候老跟着你jiejie。” “诶哟,真是你啊,三子哥,我都不认识了,这多少年了,你也大变样了。” “是啊,要不一听到信我就赶紧过来了。真是,节哀,节哀!” “哎,是太突然了,也没个准备。我大姐接受不了都晕了,谁也没想到啊!” 正感叹着,弟妹们都上来一一再认识一下。都纷纷问他这么多年去了哪? 陈振昌就把搬到北京,调任保定一一细说了一遍。看着时间不早了,又寒暄一番,骑车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