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跳海
空气里仍是一片凝滞，人挤人、人挨人的码头上，初春的天气里大家热出了一身汗，空旷的海面上，波纹不起，依旧没有一丝风。 邱娘把祖宗牌位摆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口里重复着碎碎念：“祖宗快显灵吧，快来点风让我们开船。”茶棚里的幌子软塌塌地贴在木桩上，没有要招展的意思。 靳大柱拉着两个儿子跪在地上，虔诚地“duang、duang、duang”磕了三个响头，天气依旧晴朗，没有动静儿。靳大柱长跪不起，对着老天吼着：“老天爷，自打盘古开天地，齐鲁大地多灾难，百姓生灵涂炭，苍天不公啊！老天爷，天神水神风神，你们来显显灵吧！” 靳大柱喊的喉咙嘶哑，却没有刮起一丝风，围观的人渐渐散去，茶棚的老唐这几天见惯了这种场面，劝道：“你们快起来吧，没有用的，老天爷不赏脸，谁求都没用！” 顾敏站在一旁，灵机一动，对少卿说：“少卿，你也去拜拜吧。”少卿乖巧地点点头，走上前去，在邱娘和靳大柱身后跪下，双手合十，口中低声呢喃：“老天爷，少卿在这里跪求，诚心恳求您刮一场东北风，送我和乡亲们去关东吧！” 话音落地，少卿双手撑地准备给老天爷磕三个响头，头还没磕到地上，霎时间，乌云聚集，风起云涌，天空突然炸响了一个惊雷，茶棚里的幌子鼓动着，朝西方飘着。 老唐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幌子依旧上下翻飞，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波浪，“嘿，真的起风啦！”他绽开笑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靳家人，“真是邪了门了，莫非，他们真的有神灵庇佑？” 真不愧是主角命！顾敏把还跪在地上的少卿抱起，替他拍了拍腿上的灰尘，看晴空万里转眼间变成风起云涌，即使是唯物主义的顾敏也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信仰，莫非，眼前的孩子真的有神灵庇佑不成？ “起风了！”靳大柱站起来，把祖宗牌位用布小心包好，放在箱子里，邱娘抹着泪，又冲箱子“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口中不停念叨着：“多谢祖宗显灵，多谢祖宗显灵。” 靳大柱抱起两口箱子，顾敏的箱子是现代工艺品，看起来像是木头的，但是实际上确是轻金属制成，重量很轻，再加上里面放的多是些皮毛和一些饼子，少量饮用水，靳大柱抱起两个箱子来轻轻松松。 “开船啦，快上船呀！”人群里有人大喊，码头上立即乱起来，拥挤的人群往船上涌去，靳大柱也喊了一句，“我们走吧”，抱着两个箱子在前面开路。 邱娘抱着云雀走在后面，顾敏牵着少卿和小七儿走在中间，云鹏和云鹤拿着箱子走在后面。拥挤的人群没有队可排，突然人群向左面倒去，顾敏勉强站住身子，却眼睁睁地看少卿倒在地上，布条还在两人手上绑着，少卿却看不见了。 “少卿！”顾敏惊惶地大喊，人墙上面，少卿的头在人群顶上露了露，云鹏笑嘻嘻的声音隔着人墙传来：“敏jiejie，放心吧，我带着少卿！”顾敏稍稍放了心，解开手里的布条，把小七儿抱在怀里，跟着人流向前进。 连滚带爬地，顾敏总算抱着小七儿挤上了一条大船，甲板上也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比码头上还拥挤，顾敏听到头顶传来尖利刺耳的声音，抬头往上看去，船头的风标飞快的旋转着。 一张船帆升起来，又一张船帆升起来，船帆接连升起。逃难的人们挤向停靠在码头上的任何一个船只，顾敏听到水手唱起陌生的日语歌曲，看到日本的国旗在阴沉的天空上飘扬，红色的圆圈跟鲜血一样刺目，她心里不由不安起来。 少卿去哪了？云鹏去哪了？顾敏着急地抱着小七儿跟没头苍蝇一样在甲板上寻找，“敏娘！”顾敏听到有人叫她，转过身去，邱娘正立在船舷处，靳家全家人都在那里，唯独不见少卿。 顾敏心中一紧，连忙问云鹏：“少卿呢？怎么不见少卿？”云鹏莫名其妙，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抬起手腕说：“不是在这儿吗？” 顾敏顺着他手腕的布条看去，布条的另一端撕裂开来，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她感到眼前一黑，连忙站到旁边的箱子上朝甲板上望去，甲板上的人成千上百，一家家聚在一处，并没有少卿。 顾敏连忙把目光投向港口，码头上此时已经是混乱不堪，家人失散，哭爹喊娘声响成一片，大船上，两个船工撤了桥板，船开始向深海里缓缓驶去，没上船的人急得在岸上跺脚，还有几个人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顾敏心急如焚，不停地在岸上寻找，还是云鹤眼尖，一指海边，大呼：“那不是少卿吗？”顺着他指的方向，顾敏也看见了半个身子浸在海里的少卿，他正努力地往船上跑来，看到顾敏的眼神，他哭着大喊：“敏jiejie，你等等我！”朝船的方向跑来。 顾敏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把小七儿放在地上，一条腿跨过栏杆，邱娘拉住她：“敏娘，你想去接他？船已经开了啦！” 顾敏回头看去，少卿显然不会游泳，但是刚刚与敏娘对视的一眼却鼓励了他，他跑的刚快了，海水很快没过了他的腰际、胸口、脖子，不好，少卿有危险！ 顾敏不再犹豫，纵身从甲板上跳下，直直地掉在海面上，砸出个漂亮的水花。没有跳水经验，顾敏头朝下倒栽葱栽倒在海里，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才翻过身来。 她顾不得难受，勉强用很差劲儿的狗刨式泳姿向岸上游去，她生在中原，本来是旱鸭子，好在大学在沪城学过几节游泳课，勉强往前移动了几步，就发现一条腿动不了了，抽筋了！ 少卿看到顾敏从船上跳下来，流着眼泪大喊：“jiejie，jiejie，我在这儿！”顾敏听到喊声，又咽了几口海水，在水里胡乱扑腾了几下才发现，脚居然能挨着地！原来水不深！顾敏大喜，双脚落地以后，奋力向少卿跑去。 顾敏跑到岸边抱住少卿，听到船上邱娘的喊声：“你们等等我！”他们两个回头看去，邱娘骑在栏杆上也准备跳下去，靳大柱抱住她：“你就别添乱了，少卿有敏娘在呢，他们坐下一艘船就好了。” “那怎么行。”邱娘担忧地看着少卿，还是不放心，云鹤在一旁接话了，他问邱娘：“娘你会游泳吗？”邱娘摇摇头，一脸茫然，云鹤一拍大腿说：“那不就得了，我们全家人都是旱鸭子，跳下去，可全都得淹死了。” 那倒也是，邱娘看船离海岸越来越远，咬着牙翻回船板上，对着顾敏大喊：“敏娘，记得关东河口镇！”“记得了！”顾敏的声音模糊得从岸边传来，岸上，两个相拥的人儿越来越小，与港口融在一起，渐渐辨不出面目。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能见。邱娘两行清泪划过脸庞。挂着日本国旗的帆船已渐渐驶离了海岸。 PS：写到凌晨两点多，总算搞定，没有食言，美容觉是睡不成了，好在明天周六，可以睡个懒觉。到此章为止，本卷结束，开始下一卷。明天接着查资料，梳理好下一卷的大纲，白天应该不会更新了，亲们别等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