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肮脏的秋水节
秋水节的布施，是在卧醉阁门前举行的，一是那里靠近城门，人来人往的多，二是这酒楼前有个小广场，能容纳的人也比较多。锦宁一家人到那的时候，已经等候了不少的官家人了，个个打扮严整，身后的仆人则抱了个麻袋，里头装的，也就米粮。 锦宁并不认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位，所以也就一眼略过，到是尹秀仁面容上笑了开来，拱着手上前，什么李大人费大人的招呼着，看的出在官场几年，已是将他磨砺的相当圆滑了。那些官家夫人们也过来和齐氏说了小会的客套话，和锦宁，却只是点头不多言，有几户官家是带了孩子出来的，和锦宁年纪相仿，却个个的被叮嘱过似的，略开了锦宁，彼此交谈。这些客套，等到开城门的时间就要到了，才因为各自的归位而停息下来。 一个司仪打扮的人上前说一通能让人打瞌睡的恭维话，什么天朝大国，皇上隆恩厚泽，然后不忘歌颂尹秀仁几句，锦宁偷眼看看尹秀仁，见这样令人恶心的恭维话，他却笑的灿烂，便知道这男人的根底，怕是彻底的坏了去了。 等歌颂完毕，城门刚好到时候开，各家就都打开带来的米袋子，用了量斗，谁来都给上一斗。来要米粮的人，确实是很多，只是大多是衣着光鲜体面，一看就是脑满肠肥的富裕人家，那些真正饥不果腹的清苦人，却是不见。正当锦宁以为北安口在薄情男人的治理下，已经无吃不饱饭的人时，城门口却起了一小阵地sao动。她抬眼看去，见几个城门官在那左搜右查的，有一人还过来对尹秀仁小声耳语什么，尹秀仁便冷起脸孔来。 “长空！”锦宁便身叫了长空一声。意思是让他去看看怎么一回事情，长空立时明白，应了声“是”，就走开了。锦宁也实在是受不了在那种色咪咪的眼神下假假的布施，就将量斗给了璃儿，让她来，而锦宁自己，则是在后头无聊地打了瞌睡来。本来秋后人是不容易犯困的，只是这些无聊的事情实在让她忍受不得，还不如睡去。 锦宁才一眯起眼来，就有人摇起她的肩膀来，她睁开眼看是齐氏。 “娴儿，起来，这可不是自家，要注意一下你姑娘家的形象才是！”齐氏的笑脸有些僵。 锦宁笑笑，看了一圈。道，“四周不过就是些在那演戏的无聊之人。何必在意了去！”对于齐氏，锦宁还是想用真实的自己去对待地。 “可你毕竟是老爷的女儿，是我们尹家的姑娘，你觉得没有什么。难道我们的脸面，也不要了么？”齐氏的话，说的有些重了。 “大娘说的重了，我起了便了！只是总觉得活着够累了，再要考虑别人怎么看自己，不是更累了么，娘，其实我好想……”锦宁撒娇的道。可是还不等她说完心里话。齐氏就笑着将她拉了起来，把璃儿手上的量斗重新地塞进她手中。耳语道，“娘知道你来这里是因为爷爷，娘想好了，你要是能在这里看上谁，嫁个好人家，也是不比那宁儿差的，你明白娘地心不？” 锦宁才算明白齐氏的心，她想，齐氏她是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齐氏一走开些，长空就过来，他轻语道，“小姐，是个孩子，想要进来要些米粮！” “他们不让他进来？”锦宁问。 “是的！” 锦宁摇摇头，一声冷笑，她冷眼扫了圈这场戏剧，戏剧里地官员在扮演着亲民爱民的父，戏剧里的夫人小姐们在扮演慈祥可亲的母，只是真正应该被怜悯的对象，却早就是被拒绝在外的。锦宁将手里的量斗塞进麻袋的米里，深深地，然后对长空道，“收了去，跟我来！” “是！”长空收拾起麻袋子地时候，璃儿还不明所以，只是见锦宁向城门走，她便也急急的跟了上来，一并跟着地，还有张保的儿子张苗。众官老爷和官夫人都用狐疑的神色看着举止奇怪的尹家姑娘，虽然都已打听知道她是被遣送来的那个不被喜欢的小姐，但是多多少少的，他们还不至于对她放肆。尹秀仁看清楚锦宁的举动，第一个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忙厉声让士兵阻拦，只是长空这样的高手在，一般的士兵有怎么阻拦的下锦宁的去向。齐氏在一旁青黑了脸。 “你到底想做什么？”当最后的那几名士兵被长空打趴在地的时候，尹秀仁气极的吹着胡子厉问起来。 锦宁也不回头理睬他，只是蹲下身子，将一个脏兮兮的瘦小孩子拉近自己，然后用自己的洁白的袖子，擦去孩子脸上的黄泥。 小孩子的手上，额头上，都有淤青，小小的身子包裹着一条破烂而发臭的脏单子，头发结成快，杂乱的粘在一处。锦宁伸手去拉他过来的时候，他的小身子，因为害怕，抖动着，眼神犹如撞上猎人枪口的小鹿。 “不怕！饿吗？”锦宁把麻袋子推到孩子面前，笑着问孩子。 “恩，jiejie，这个，我能拿么？”孩子指指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流起光彩。 “都给你，好不好？” “不好，虎娃只要一点就好，jiejie把其它的给我的小伙伴好吗，他们也和虎娃一样，很饿很饿！”小孩子单纯的说。 眼泪，便下来了。锦宁伸出手，也不顾及脏臭和身后一片的“哎呀”声音，将孩子抱起来，转身看着尹秀仁，清晨的太阳升起来，金色的光辉打在她身上，她会心的笑笑，内心从来没有此刻这般的饱满过。 “布施，好一个形式！”锦宁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声大动天，笑的狂，笑的厉，笑的丝毫没有大家闺秀样。 灯火起，夜阑珊！ 尹府中，尹秀仁一拳捶在桌上后，又反手一抡，将桌子上的二个空杯盏，掸落在地！杯子到没有碎裂，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后，便稳当的停了下来。尹秀仁似不解气的上脚，将其中一只杯盏踢了出去，杯盏这才“咣铛“一声，粉碎了去。 齐氏忙打发了凤丫，自己小小心心的走入堂中，蹲身去拣那碎片儿。 “何必那么麻烦呢？这些年，你的贤惠，难道在我面前，装的还不够久么？”尹秀仁低下头，一脸鄙弃的看着齐氏。 “老爷！”齐氏合着手，微曲脊梁，委屈的站在一侧。 “娴儿今天的样子……”尹秀仁一声长叹，没有再说下去。 “老爷，娴儿到底是她的孩子，她本就是桀骜的女子，又怎么能有乖巧的子女呢？等张保她们寻了娴儿回来，我定是会好好管教她的，毕竟，老太爷把她赶来着北安口，总是希望我们能安顿好了她的将来不是，我……” “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你又何必到如今还耿耿于怀？”不等齐氏把话说完，尹秀仁便接了口。他双眼盯在齐氏的身上，却冷的没有丁点的温暖。 实际上，他们夫妻的感情，在那个女子死去的时候，几乎也一起陪葬了。尹秀仁是知道一切的阴谋诡计的，齐氏从来不是大方的要他纳妾，只不过是想找生育的工具，为她生孩子。而不能生育的她，则能用别的女子生的孩子，去强占尹家的一切，将来拱手分享与她。尹秀仁从不愚昧，只是太聪明的他，也看出了齐氏对自己真心的爱和执著，这便让尹秀仁忍下了一切，毕竟死的已经死去，活的还将继续的活下去。而他为那个爱过的女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和他的孩子，从阴谋者的手里抢出来，宁可远离了自己，也不要认杀死自己母亲的人为生母。这便是为什么锦娴没有上世记忆，却也认为自己的生母不是齐氏的真实原因。 “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齐氏欲争辩，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心里，是这样思量自己的。只是凤丫急匆匆的进来，说姑娘已经寻见的，这场谈话，便随着尹秀仁的离开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