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小偷与艾瑞丝
这个时候，整个餐厅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边争吵的情侣，没有人注意到艾瑞丝的离开。女人大哭着，把桌子上的杯子碟子全都摔到了地上，全然没有淑女的形象，那个男人一直板着脸高声呵斥，挥舞着拳头，愤怒得简直要把餐厅给砸了，几个服务生赶忙上前拉住他，劝说他冷静一下，还要安慰那个嘶声哭叫的女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送花的少年已经不在两人之间了。就在几个人扭成一团的时候，少年的小手轻轻探向了男人的口袋，然后，他就像灵活的猫儿，迅速退出了争执的范围，猫着腰窜了出去。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男人咆哮着，争吵还在继续，杰克望着几乎没有颤动的大门，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吃好了么？”他看向贝莉卡和薇妮，“我出去一下。” 贝莉卡收回盯着那对情侣的视线，表情有些惊讶，“怎么了？哎？艾瑞丝去哪了？” “她说她不太舒服。”杰克说，又瞥了那对情侣一眼，朝着店门走去。 刚走出餐厅，杰克的目光就锁住了那个蓝衣少年的身影。那孩子还没跑多远，刚拐进一条通往北城区外围的岔路。杰克悄悄跟上几步，发现贝莉卡和薇妮也跟着他跑出来了。 他竖起食指，示意两人安静，用眼角扫视着那个少年。一跑出餐厅里人们的视线，少年顿时轻松起来，拿出刚刚到手的猎物——一只漂亮的黑皮钱包。 那孩子是小偷？！贝莉卡一惊，上前几步想去抓住他，却被杰克一把拽住了，杰克扬起下巴，示意她注意前方的状况。 咔！无人的小巷子里，响起一声轻微的装子弹的声音。少年转过头，手中的钱包刹那间不见了踪影。他愣了一下，看着那个藏在阴影里的人，哼笑了一声。 “是你啊，艾瑞丝。” 什么？！ 他刚才是在说“艾瑞丝”这个名字么？贝莉卡差点叫出声来，艾瑞丝怎么会在这里？ “把钱包放下。”阴影里响起艾瑞丝那无比熟悉的声音，语气里是淡淡的嫌弃与不耐烦。 “你不要那么不讲理，什么钱包啊。”少年摊开手，耸了耸肩，“有段时间没有见你了，哎，过得怎么样？” “住口——” “对了，我忘了，我们的艾瑞丝小姐现在可发达了，住着别墅庭园，吃着牛排奶酪，完全不用考虑我们这些哥们嘛……”少年抬起胳膊抱着自己的后脑勺，“今天怎么有闲工夫和你那帮贵人朋友到这小餐厅吃饭了呢？以你的身份，来这种商人的街道不是委屈你了吗？” “你！不许你这么说！” 艾瑞丝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估计气得不轻，然而少年接下来的话，则是把艾瑞丝彻底激怒了。 “听说你跟那个女王的走狗好上了，想必这好处——” 砰！一声刺耳的枪响，子弹贴着少年的帽子飞了过去。蓝色的旧帽子被带到了地上，露出他一头略显稀疏的栗色卷发和一张瘦削却干净的脸庞。 接下来的瞬间，杰克冲了上去，一把抓住艾瑞丝的手腕，把她的枪夺了下来。艾瑞丝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像是要把甩给那个家伙的话硬是咽下去似的。贝莉卡和薇妮也连忙跑上前，揪住那个小偷的胳膊，不过，那小偷倒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讽刺地看向艾瑞丝。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事情。”艾瑞丝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就低下了头。眼眶酸酸的，好难受，但是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哭出来啊！ “在这里——”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阵嘈杂的脚步，看来是艾瑞丝的枪声引来了治安巡逻队的人。杰克冷冷地扫了那个少年一眼，在治安巡逻队队员跑进这小巷子之前，他伸出一只手。 “不想被交给他们的话，钱包给我。” 少年呆住了，目光犹疑了一秒钟，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件蓝褂子的衣角，杰克上前一步从衣角的隐藏口袋里掏出钱包，顺手按了下贝莉卡的肩膀。 “怎么回事？” 当那两个治安巡逻队队员跑进来的时候，贝莉卡刚刚松开了拉着小偷胳膊的手。两个队员纳闷地瞥了这帮年轻人一眼，大声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待在这里做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们刚搬到这里来，本来想去‘金银之夜’的，但是，好像走错地方了。”杰克很快换上一副很有礼貌的求助语气，两个队员对视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金银之夜’就在那儿，往那边一拐就是了。”治安巡逻队队员指了一下他们刚才来的地方，又打量了几人一番，才慢慢离开。 估计是刚才听错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啊！当然，他们没有看见艾瑞丝的枪，枪已经被杰克藏起来了。 等治安巡逻队的人走远了，那个少年脸色一沉，准备像刚才那样溜走，然而手腕却被死死地扣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卑鄙的贵族！”他咬牙切齿地说。 “这里没有人是贵族。”杰克淡淡地说，拽着这个小偷向路口走去，望见刚才那座餐厅——也就是“金银之夜”的那一霎那，小偷惊慌起来。 “你要带我去那儿？我告诉你，我根本不认识那两个人，我就是在外面看到他们吃饭……松手！” “我只是想把钱包还给失主而已。你们几个，看好这个孩子哦。” “啊？”贝莉卡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但还是很听话地抓住了小偷的手腕。她看着杰克走进餐厅，跟服务生说了几句什么，服务生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尴尬接着又连连点头，双手接过钱包。 艾瑞丝一直低着头咬着嘴唇，保持着离那个少年几步远的距离站在贝莉卡身后，贝莉卡能感觉到艾瑞丝的呼吸声中有着掩盖不住的愤怒与难过。她看着艾瑞丝，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艾瑞丝和这个小偷认识？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吧，艾瑞丝以前不就住在利贝拉么？可是，艾瑞丝这么骄傲的女孩子怎么会认识这种没教养的小偷啊！ “喵呜，怎么了？”薇妮也有一样的疑问，她歪着头仔细地观望着艾瑞丝。艾瑞丝连忙避开她的视线，用力跺了下脚，支吾一声“我回去了”，转身朝着他们的临时住所跑了过去。 讨厌！真是太讨厌了！为什么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为什么他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艾瑞丝拧开房门，一头扎进为她安排的卧室，终于忍受不住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已经下定决心和过去彻底告别了，为什么还会见到那个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难受的日子…… 小时候的艾瑞丝，是这利贝拉城商人的孩子，生活相当富裕。因为父母的影响，艾瑞丝总希望自己能够融入上层社会，最好长大后嫁给一位贵族，成为一位令人羡慕的贵族夫人。 但是，这样的生活只持续到她九岁就结束了。因为一场无法预料的天灾，家里的货船全部淹没在大海中，一向富裕的史考特家突然间背上了巨额债务。 当时的艾瑞丝还小，还不明白500万赛尔斯意味着什么，但她很快就明白了——那意味着，她失去了整个家。 如洋娃娃一般被精心呵护着成长的富家小姐，一下子变得无人问津，甚至连父母都很难见上一面。即使偶尔，父母从忙碌中回到家里，对他们的女儿，也只剩下不理不睬和毫无理由的责备。艾瑞丝喜欢的那些东西——漂亮的洋装、首饰，连她的钢琴都被卖掉了。每天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睁大眼睛等待一声温柔的问候，然而等到的只有冰冷的孤独。 直到那个时候，艾瑞丝才明白钱有多么重要。钱就像神的手一样，轻易地cao纵着人们的幸福，还有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东西，它不仅能给予艾瑞丝鸡rou沙拉与树莓派、水晶发卡与洋娃娃，更给过她一段美好得像梦境一般的童年，让她怀着希望去憧憬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助地盼着噩梦结束的那一天。 直到那个时候，艾瑞丝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得“不值钱”，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家里的累赘，只会讨人厌，比不上最珍贵的钱。每当听到父母不耐烦的话语，她就觉得特别内疚，总是会想……如果自己消失了，是不是能让他们开心一点呢？反正这样的艾瑞丝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 家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艾瑞丝已经不记得了。决定出去赚钱的时候，艾瑞丝只有十岁，她没有跟父母商量就离开了家。可是，复杂的利贝拉城，根本不是她这样的小孩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她遇到了一群坏人，骗她说带她做一笔大生意，如果不是几个小强盗突然出现，艾瑞丝不知道会有怎样可怕的下场。说实话，艾瑞丝很感激那时候抢劫坏人的小强盗们，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很痛苦，但是比起家里还是多了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佩吉……”艾瑞丝趴在床单上，两手攥得骨节发白，眼泪不断地滴落下来。她伸手想去摸腰带上的“黑玫瑰”，才想起她的枪已经被杰克拿走了。